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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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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塊。”

“咦?不是二百九麽?”我看著面前為我家七只貓兒寫著病歷本的許醫生,有些錯愕,“之前我欠許醫生十塊,一直忘記還了……”

“你想付二百九十塊也可以。還有,我姓胥,伍子胥的胥。”眼都不眨的回答著,許醫生、不,胥醫生一手拿著七本寫好的迷你病歷本遞到了我的面前。

今天是給GIOTTO他們打最後一次預防針的日子。因為打預防針要間隔半個月的時間,所以打完預防針的三針足足花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雖然每次我在寵物診所逗留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

下午五點,寵物診所最閑的時間。這個時間不用排隊,也不用等待。我耗費在帶貓兒們出門的時間遠比我在寵物診所裏無所事事的時間多。於是吸取先前的經驗,今天為了節省出門的時間,我硬是一趟就把家中的七只都帶到了寵物診所。

“藍寶不害怕嗎?”第二次帶著藍寶來打預防針的時候,我曾經抱著還沒輪到去打針的藍寶,悄悄地在他耳邊問。

“一開始的時候是有一點喵,不過那個男人——”藍寶的話音未落,只見把剛打完針的GIOTTO放在一邊的醫生已經走了過來,手上還拿著新的一次性針管。

一針刺入,勻速推入針管中的藥水,在迅速拔出用沾有碘伏的消毒棉球擦過藍寶頸項上的針孔。

“技術絕對是一流的喵。”以其他人聽到只是毫無意義的“喵喵”聲回答了我的人是G。

沈默著遞出三張粉紅色的毛爺爺,換回兩張灰色的毛爺爺,我剛開始在心中感謝著胥醫生就聽見他喊了一聲。

“餵。”“?”

幾袋妙鮮包被放到了我的手上。

“不用給錢。”

(好人!)

如果我身上有不用錢就能發的好人卡,我一定樂意發胥醫生一打。

——前兩天我才剛交了三個月的房租,現在正是入不敷出的狀態。能省一點就省一點,更何況是不要錢能夠白拿些什麽。

(這個月還是要省著過。)

大年三十已經在日歷上能夠看得到的地方了。

車頭上的籮筐裏裝著納克爾、藍寶、斯佩多和能夠照顧過於活潑的納克爾與膽小鬼藍寶的雨月,厚實的夾克裏塞著腦袋從衣領裏露出來的GIOTTO和G,頭上還蹲著一只不喜歡和其他六只群聚、寧肯抱著我頭的阿諾德。我蹬著單車一路向前,又想起昨晚媽媽打來的電話。

開頭嚴肅的譴責了我說元旦回去但結果沒回去的行為,接著無非是你過的好不好啊、你爸血脂又上升了你也要註意飲食啊,別一天對著電腦啊……這樣的家常閑話。

陪著老人家嘮嗑了一個半小時,媽媽才放過我,把話題繞回了真正的重點上。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總是一個人過吧?孫阿姨你認識吧?他兒子前兩天留學回來了,說後天下午想約我們吃個飯,見見面、聊聊天。”

“嗯,也就是相親,對吧?”

相親我不是第一次了。對此我並沒有太大的排斥,當然也不會有什麽喜歡的感覺。

“哎唷祖宗唉你是不知道!那小夥兒長的可俊俏啦!肯定是你會喜歡的那什麽、花美男?”

“……我要很嚴肅的訂正你的觀念,媽媽。我喜歡的是純爺們兒。”

“哎呀那孩子還是很陽剛的!總之事情就那麽說定了!啊?”

“是是……”我隨口應付著,腦袋裏什麽都不思考的盯著屏幕保護上那四處亂飄的彩色泡泡看。

“你這丫頭給我記得明天穿漂亮點!不許再給我穿什麽大頭鞋和運動服!”

“那個叫衛衣,媽媽。”

“我不管!總之你給我打扮的女人點!小姑娘家家的怎麽穿那種難看的東西……”

媽媽對我上次相親的抱怨又持續了三十多分鐘,等到我終於順利掛掉電話的時候,我的電腦早已進入自動休眠狀態半天了。

(不想去。)

但是必須要去。

走出了大學,進入了社會。已經不能再當個“孩子”的我當然明白人不能夠太任性。尤其是成年人是沒有資格去任性的。

(明天下午五點……)

穿什麽好呢?做什麽打扮好呢?是像平時一樣好呢?還是鄭重其事的把自己包裝好呢?

要是以平時的樣子去面對對方,對方會覺得我不尊重他吧?但是如果我打扮成和平時完全不同的樣子,那樣不是在欺騙對方嗎?

無法選擇的我最後決定把燙手山芋丟給別人處理。

(……還是去求阿諾德吧。)

“我拒絕喵。”

下午三點,結束一階段的碼子行為的我滑動辦公椅,來到了窗臺旁。冷淡地闔上書本,阿諾德周身的暴風雪氣場似乎比平時還要低上個十幾、二十度。

“穿上次的衣服不就好了喵?”

G說的“上次”的衣服自然指的是我穿去參加高中同學婚禮的那一身衣服。

“……那身衣服是可以,但是就算臉皮厚到我這種程度,也不可能再穿著那身衣服去化妝品賣場再去找促銷小姐畫一次同樣的妝啊。”

“化妝的事情就交給阿諾德吧喵。”溫柔的微笑著,GIOTTO笑容滿面的看向了阿諾德。

“阿諾德以前的女裝打扮——”“兩本新書喵。”

不留一點情面的打斷GIOTTO的話,阿諾德躍下窗臺,跳到我的大腿之上,接著又迅速的爬到了我的肩頭之上。

“?嗯……”不明所以的看著忽然就答應了的阿諾德,我點了點頭。

朝霞一般的眸中透出一抹笑意,GIOTTO笑得人畜無害,然而一旁的藍寶正在瑟瑟發抖,就連納克爾都少見的一臉恐懼的表情。

“GIOTTO……不可以戳人痛處啊喵。”這麽說著的G拍了拍GIOTTO的肩。

“嗯~……那真是一段不錯的回憶呢喵~”“斯佩多也不要說這種話啊喵……”雨月阻止了斯佩多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

完全搞不懂這群貓兒在玩什麽文字密語,我還想追問就感覺到阿諾德的肉墊按上了我的臉頰。

“沒多少時間了,去換衣服吧喵。”

“啊,嗯!”

迅速的換了衣服,帶著阿諾德出了門。為了不弄亂頭發和衣服,我只能乘公交車。因為住的地方到約定的地點、市中心某家餐廳相當遠,我又沒有化妝品,無法在家裏化妝。要節省時間就只有帶著阿諾德出門。

在公交車上艱難的盤起頭發,到了市中心下車沖到學生最愛光顧的廉價化妝品店,一套化妝品打點下來之後又把阿諾德藏到大衣裏,沖進了旁邊某座以貴而出名的購物大廈裏尋找衛生間。最後在阿諾德的指導下在飄散著清新劑氣味、比我住的地方客廳還大的衛生間裏對著大鏡子化了妝。

在售貨員小姐驚異的眼神中帶著阿諾德離開,我心中感慨著阿諾德真是只能化腐朽為神奇的貓兒——連女性的化妝都難不倒他,他在身為人的時候究竟是做什麽的啊?

五點差十分來到餐廳,默念著身上不要再有衛生間清新劑味道的我還是聞到了清新劑的香氣。一眼看到媽媽和孫阿姨正在一旁談笑風生,我剛想上前就被服務生給攔住了。

“對不起,小姐。我們這裏不允許寵物入內。”

“但、我——”

我想說阿諾德很幹凈,而且不會傷人,哪知媽媽和孫阿姨已經發現了我。收到媽媽的一記眼刀,我立馬乖乖閉嘴。

“我們是包間的客人。我們不會讓寵物跑出包間,這樣可以了吧?”孫阿姨儀態萬千的笑著,迎了上來。

“遲到了還帶著你的寵物來!”

媽媽拉過我小聲罵著,我幹笑了兩聲,知道懷裏的阿諾德也聽到了媽媽的聲音。

五點整,孫阿姨的兒子還沒來,孫阿姨把菜單遞給我讓我點菜,我把菜單交給了媽媽。

五點半,媽媽點的菜上了一半,孫阿姨的兒子繼續失蹤。

六點整,孫阿姨的面子上有點過去不了,說讓我們先吃。

七點差十分,不敢怎麽吃的我開始心不在焉的想著要找什麽樣的借口離開,好帶阿諾德去買書,偏偏孫阿姨的兒子這個時候姍姍來遲。

“我以為老媽你約的是七點!”孫阿姨的兒子吊兒郎當的說著,接著又裝模作樣的對我道歉,要和我握手。

“不好意思啊!”“沒、沒事……”

被親吻手背的時候,我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都異軍突起,卻還是忍耐著微笑。

也不管孫阿姨正在和我媽媽賠著不是說“我兒子剛留學回來你別介意”,孫阿姨的兒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驅狗一樣朝著自己的母親揮了揮手:“啊,老媽你們吃好啦?那你們先走好了。”

(那是你媽,不是你的狗吧?)

我沒有辦法不去反感孫阿姨的兒子。

被兒子下了逐客令的孫阿姨臉色有些難看,但她還是勉強笑道:“那、那你們慢慢吃……我們這些老人家留點時間給年輕人獨處。”

“你記得付了錢再走啊。”最後交待了拿包離開的孫阿姨一句,完全看不出受了什麽“高等教育”的男人擠到了我的身邊。

我悄悄往邊上移去,男人也跟了上來。

“哎呀,你還真可愛嘛。還帶著小動物。”

男人伸手就朝我懷裏的阿諾德摸去,阿諾德神色不變的鉆出我的懷抱。然而男人沒有停手,他按上了我穿著裙子的大腿。

“你——?!”“要和我結婚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也知道像我條件這麽好的人,是有很多人在追的。”

男人打斷我的話,湊了過來。

“你怎麽也要表現出點誠意才對,是不是?”

“啊?”強忍著拿起包包往人頭上砸下去的沖動,我實在是不想讓媽媽和孫阿姨再見面的時候兩人都尷尬。

“你要證明你喜歡我,非我不可啊。”男人輕佻的笑著。

“……不,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吧?我覺得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在說著這種話的時候,我心裏像是有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每一只都高喊著“你妹你妹你妹!!”。

“不要那麽拘謹嘛。新時代的女性要開放。你看人家外國妞兒……”放在我腿上的手往下摸去。

“反正我們遲早要到那一步……早點不是比晚點好?”一手將我的劉海往旁邊撥去,男人的手眼看著就要伸到我的裙子裏。

(對不起了,媽媽,孫阿姨。)

握住包包使出吃奶的力氣,我正想敲死性|騷擾的男人就聽見變態一聲慘叫——阿諾德一爪正中變態的手,要伸進我裙子裏的手正鮮血長流。

“你、你這個小畜生!”

眼見性|騷擾男發狂的向阿諾德抓去,我用力一包敲在了性|騷擾男的頭上。

“你這個性|騷擾的死變態,離我家的阿諾德遠點!!”

“不要打他的臉喵,不要打容易留下傷痕的地方喵。”如此冷靜的指導著我,阿諾德爬上了我的肩膀,“稍微踢一下他的胯|間就可以了喵。”

腦袋裏什麽媽媽孫阿姨面子全部都變成了氣泡,瞬間破碎,我用看上去有些愚蠢的擡腿一踢招呼了性|騷擾的變態男。

踢完人後揚長而去,我帶著阿諾德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出了餐廳。

咕嚕嚕——

哪知沒走幾步肚子裏就傳來了驚人的響聲。

“啊哈哈……”尷尬的撓頭,我擡眼,看到不遠處就是M記的大招牌。

兩個香芋派,我一個,阿諾德一個,一個雙層吉士漢堡一人一貓分著吃。買了外帶,走到街角沒什麽人經常去的街心公園,我和阿諾德坐在涼颼颼的石凳子上吃著我們的晚飯。

“阿諾德,謝謝。”

用湖水綠的眼睛掃了我一眼,阿諾德沈默著繼續咬動香芋派的脆皮。

“……其實我有想過隨便找個人結婚,然後一了百了的。”

“嫁了人、離開了家裏,就能讓爸爸媽媽安心,不再給家裏人添麻煩。做全職主婦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不用辛苦的工作,不需要去面對職場上麻煩的人際關系;我想過這樣的日子大概能夠生活的更加輕松。”

我朝著阿諾德笑了一下,“當然這種想法現在也沒有變啦。”

“……”

阿諾德沒有吭聲。

“啊啊……好想偷懶~好想做富二代闊太太!”用力咬上一大口香芋派,我有些口齒不清。

“喵,不是那樣的吧?”

“嗯?”

我轉頭去看身側的阿諾德,只見阿諾德眼也不擡的道:“你真正想做的事不是隨便嫁個人,然後過輕松的生活吧喵?”

“否則你剛才就不會想打那個人了喵。”

聽著阿諾德冷靜的分析,我一怔,隨後一笑,“……嗯。”

“我這個人沒什麽太大的優點,也沒什麽才華和才能。但是如果有人能喜歡上滿是缺陷的我——”

“我一定會好好的珍惜這個奇跡。”

“……結婚要等到那個時候。”

“那你自己的心情怎麽辦喵?”“唉……?”

面對著直視著我的阿諾德,我忽然間害怕起了那澄澈的湖綠色眸子。

“婚姻不是一種手段喵。”

“不用它來逃避家人和工作是沒錯喵。但婚姻也不該是用來報答他人的手段吧喵?”

面無表情的說著,阿諾德又轉過了頭。

“你打算怎麽處理自己的心情喵?”

“……”

我啞口無言。

(我自己的心情?)

我一直編織著紙上的戀愛故事,可什麽是戀愛我早就已經忘了。

『對不起,但是你比她堅強。你沒有我也能行,可她不可以。』

依稀記得的只有這兩句浮現在腦海裏的話。

(心情……)

“……我不知道。”

我沒有再說話,阿諾德也是一樣。

鼻頭被凍的通紅,香芋派已經暖和不了我的手。灰蒙蒙的天空上全是厚厚的雲層,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落到了我的臉上。

“雪!是雪啊!”“瑞雪兆豐年!”

我聽見街邊傳來了大聲的歡呼。

(是嗎?是雪啊。)

“回家吧,阿諾德。路上順便去買你喜歡的書。”

我笑著伸手。

“喵。”

然後軟綿綿的爪子按上了我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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