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淵微微一笑，“原來你也知道啊？”

聞言，賈璉又是一噎，緩了緩，繼續道，“可這事兒，說到底，我表弟也是無辜的啊，都是底下的奴才擅作主張，才出了人命，我這表弟今年才十三，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呢，哪裏有這種害人的心思？”

這話一出，險些把馮淵給氣笑了。

“賈大人這是剛來金陵，只怕沒聽說過你這表弟的大名吧？我可如雷貫耳啊。”

馮淵冷笑道，“你表弟無辜？依我看，無辜的另有其人吧？”

這口氣著實有些不善，賈璉眉頭皺起。

這馮淵到底什麽意思？

讓他進來，不就是想商談的意思嗎？

可字字句句都在懟他，毫不客氣，哪裏像是要說和的意思？

“馮大人，下官不明白你的意思。”賈璉強撐著笑臉，道。

馮淵理了理衣袍，“好叫你知道，你表弟喝令豪奴打死人，是我親眼所見，”他冷笑，“要不是薛家花了重金，封了杜家的口，但凡杜家有個人來報案，你這表弟早就人頭落地了。”

聞言，賈璉面色微變。

“你——”

馮淵冷冷的道，“我不知道薛家是誰在給薛大公子支招，讓他否認殺人的事實，但他拖延時間也沒有用，這個案子即便拖到秋審，只要有我在，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地方上的命案，一般沒有判斬立決的，都會將案卷送到京城，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而三司會審，一般是刑部和都察院初審，大理寺覆審。

也就是說，這個案子即便送到京城，最後的審判還是交由大理寺來判決。

這不就巧了嗎？

馮淵是大理寺的少卿，地位僅在大理寺卿之下，像這種案子，一般不用大理寺卿管，都是由下頭兩位少卿主理。而馮淵，正好負責這些。

賈璉面色大變，“這麽說，馮大人是不肯給我榮國府這個面子了？”

這話把馮淵給逗笑了，“還榮國府呢？你莫不是還當你賈家有一門雙公呢？”

賈璉聞言面色一黑，“你——”

“我讓你進來，可不是給你榮國府面子，只是給我家裏的老管家面子，他不希望我得罪太多的人而已，”馮淵站起身，理了理衣袖，慢悠悠的道，“我馮淵也不是不怕得罪人，可你榮國公府算什麽東西？值得我怕？”

說完，馮淵不待賈璉說話，“送客！”

郭管家一直站在邊上，沒想到馮淵把人叫進來，卻不是好好說話，反倒把人羞辱了一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怎麽辦？

只能送客啊。

郭管家心裏嘆了口氣，面上卻沒有表情，上前道，“賈大人，請吧。”

賈璉怒氣沖沖的轉身離去。

郭管家也沒送，只是看了馮淵一眼，嘆道，“你啊，太年輕氣盛了。”

馮淵充耳不聞，“衙門還有案子查，我先走了。”

說著，不待老管家再叨叨叨，馮淵快步離去。

郭管家憂慮的看著馮淵的背影，嘆了口氣。

賈璉出了馮宅，就直接去了薛家。

薛家早就得到消息，賈璉進了馮宅。

一聽下人來報，說賈璉來了，薛太太立刻讓人請到正堂，又吩咐丫鬟上茶。

“璉兒，如何？那馮大人，可願意放了蟠兒？”

賈璉面色發青，“他不肯放人。”

甚至還將他羞辱了一頓，賈璉沒把馮淵說的那些話告訴薛姨媽，不然他覺得薛姨媽能當場氣死。

“他不是都讓你進去了嗎？”薛太太疑惑的道。

賈璉臉色難看，“他原本也沒打算見我，是他家裏的老管家求情，我才能進去。”

聞言，薛太太面色灰白，“莫非我兒當真就……”

“姨媽也不用太傷心了，只要薛表弟拒不承認殺人事實，他沒有證據，就奈何不了薛表弟，”賈璉雖然不學無術，但幫家裏料理的事多了，對這些刑罰還算是有些了解的，“現在這個情況，屬於案情有疑點，薛表弟不認罪，到時候這個案子就會移交上京，由三司會審。”

等到了上京，他就不信憑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人脈，還搞不定薛蟠身上這殺人罪名。

馮淵不吃這套，可不代表別人也不吃。

一聽三司會審，薛寶釵面色就不太好，“三司會審那都是重大案件，我哥……這也算不上重大案件吧？”

“沒事，說是三司會審，但處理案子的都是下頭的官員，只要走走關系，就沒問題。”賈璉寬慰道。

可薛寶釵還是不安，“璉表哥可別哄我，我也是讀過書的，三司會審，是由刑部和都察院初審再由大理寺覆審，那馮大人可是大理寺的少卿，他要是不肯放過我哥……”

到時候入了上京，鬧大了只怕更難救她哥哥了。

“不這樣又能怎麽辦？”賈璉有些煩躁的道，“也虧得薛表妹你機靈，一早花錢搞定了杜家那邊不追究，否則若是杜家去了衙門上告，按照馮大人的脾氣，你哥早就跟那些奴仆一起砍頭了。”

薛寶釵聞言，面色煞白，“他當真這樣狠辣？”

“你從小在金陵長大，自然沒聽說過他的兇名，現如今上京，哪怕是皇子都不想招惹他，這人是真的軟硬不吃，眼裏只有查案。”賈璉道。

薛寶釵眼眶微紅，“那可怎麽辦？”

“為今之計，也只有咬死了薛表弟沒有殺人這件事，不然直接死路一條。”賈璉道。

薛寶釵心裏堵得慌，“就沒有其他的法子嗎？”

杜家那邊願意不上告，可不僅僅是因為薛寶釵給的錢多，也因為那杜家公子父母雙亡，只有幾個隔房的堂叔，這些人又哪裏願意為了隔房的堂侄兒得罪四大家族？而且薛家又給足了錢，他們即能分了杜公子家裏的財產，又能得到一筆橫財，傻子才不做這生意呢。

至於杜公子的死，對剩下的這些杜家人來說，能給他們賺這麽多錢，也算死得其所了。

“沒有。”賈璉道。

薛寶釵總覺得有些不安，可除了聽賈璉的，她也沒其他的法子了。

“那……那就聽表哥的安排吧。”薛寶釵道。

賈璉應下，然後起身告辭，準備安排人接觸地牢裏的薛蟠，告訴他咬死了不要承認自己殺人。

這種情況，沒有人上告，也就是馮淵這種瘋批才抓著不放，換個人，誰不曉得做個順水人情？

賈璉卻不知道，馮淵在他走後，立刻就去了衙門，讓差役盯著監牢，要是有人接觸薛蟠，就打聽清楚他們在商量什麽，然後來告訴他。

下午，馮淵正在處理其他案子，差役進門稟報。

“大人，賈家那邊有人塞了銀錢，進了監牢。”

馮淵挑眉，“說了些什麽？”

“也無非就是讓薛公子咬死自己沒有殺人，他說……只要杜家那邊沒人上告，大人您也拿薛公子沒辦法。”差役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那薛公子在監牢裏可猖狂了，還說等他出來，要您好看。”

“哦？”馮淵笑了，“要我好看？”

他瞇了瞇眼，眼帶殺氣，“那也得看他有沒有命從監牢裏出來。”

他原本是沒打算現在收拾薛蟠的，畢竟他這次來金陵，主要是給上一任應天府尹擦屁股，解決這些積累的案子。

可偏偏薛家楞是上躥下跳，一會兒是王家來說情，一會兒是賈家來說情，薛蟠還在監牢裏大放厥詞，要他好看。

這就讓馮淵不能忍了。

這麽想死，那他就送薛蟠一程好了。

怕是薛家自己都忘了，薛蟠打死的，可不止一個杜公子。

最先死的，可是那個拐子。

雖說那拐子只是個獨身漢子，而且自己也是個罪犯。

可即便是罪犯，那也輪不到薛蟠把人打死。

那拐子怎麽也以父親的名義，將甄英蓮養大，名義上可以說是甄英蓮的養父。

那薛家不是仗著沒人告他們想給薛蟠脫罪嗎？

可這些人把心思全都花在了杜家身上，全然忘了，馮宅還住著一個受害人兼人證呢。

馮淵這段時間不收拾薛蟠，是沒法子收拾他嗎？

不是！

只要擡出甄英蓮，薛蟠十條命都不夠死的。

馮淵這段時間壓下不提，也只是不想讓甄英蓮陷入痛苦之中，想著等她緩一緩，再解決薛蟠。

可誰讓這些人，非要找死呢。

見馮淵眼神帶了殺氣，那差役忙低下頭，只覺得心驚肉跳。

他覺得薛家那呆霸王，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馮淵將手裏的卷宗丟到一邊，面無表情的離開了府衙。

他本就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直接幹。

回到馮宅，馮淵坐在正堂裏。

郭管家聽聞馮淵回府，立刻趕了過來，“老爺今天回來這麽早？”

平時沒到酉時，是不會回府的，可現在還不到申時呢，人就回來了。

“甄小姐最近怎麽樣？”馮淵問道。

郭管家聞言，眼睛一亮。

老爺這是開竅了？知道關心人家甄小姐了。

“甄小姐也是可憐，聽我家那口子說，甄小姐每晚都做噩夢。”郭管家嘆道。

這倒不是郭管家撒謊，而是真的。

馮淵一聽就皺眉，“做噩夢？”

“大抵是從小被打罵狠了，如今雖然脫離苦海，但還是留了不小的陰影。”

馮淵沈默了。

“老爺，怎麽了？”

馮淵揉了揉額角，“請甄小姐來吧。”

郭管家只當馮淵是擔心甄小姐，聽了立刻就應下，轉身出去了。

過了一刻鐘，甄英蓮被人帶了過來。

在馮宅休養了近半個月，甄英蓮的狀態比之前強多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襯得她膚色更白。

“請坐。”馮淵指了指對面，道。

甄英蓮依言坐下，有賴於郭嬤嬤這段時間總在甄英蓮耳邊說馮淵的好話，甄英蓮倒是不怕他了。

作者有話說：

我看了評論，多數還是希望搞死薛蟠。

其實我也傾向搞死薛蟠。

雖然薛蟠有些優點，但是吧，原著馮淵怎麽也是死在他手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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