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英蓮擦了擦眼淚，也沒有解釋她為什麽哭，只低著頭道，“民女多謝大人收留。”

見她止淚，馮淵松了口氣。

他這兩輩子，極少同女子打交道，前世自不用提，這輩子跟他打交道的，多是一些女犯人。

對女犯，馮淵自然是生不出半點憐惜之情。

“這會兒正好沒事，你跟我回家吧。”馮淵道。

既然要將甄英蓮安置在他家裏，自然要給她收拾個屋子出來住。

“是。”

馮淵見她低著頭，情緒不高，便也沒多話，帶著她出了衙門，直接回了馮宅。

剛進門，迎面就遇上了郭管家。

郭管家守在這裏，自然是堵馮淵的，但見馮淵領了個小姑娘回來，他頓時眼睛一亮。

馮淵註意到郭管家的眼神，怕他說什麽冒犯甄英蓮的話，忙開口道，“這是甄小姐，郭叔，你叫人把如意院收拾出來，這段時間，甄小姐就住在咱們家。”

郭管家笑瞇瞇的道，“誒，老奴這就叫人去辦。”

“對了，找牙行買兩個丫頭回來，甄小姐這裏需要人伺候。”馮淵又道。

馮淵身邊是沒有丫鬟伺候的，六年前生母留下的兩個丫鬟也早就到了年紀，放出去嫁人了。

“老奴明白。”郭管家見馮淵對這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甄小姐如此關懷體貼，愈發覺得這甄小姐不同凡響，說不定就是馮家將來的主母。

就是這甄小姐瞧著……還年歲尚小，怕是還沒到可以成親的年紀。

但，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在自家小主子身邊看見異性，即便年齡小些，郭管家也願意等。

如意院在內院，郭管家倒是不好進去，便將自己的妻子叫了來，讓她領著人收拾如意院，他則出門去牙行買丫頭去了。

郭管家的妻子如今也是馮家的嬤嬤，人稱郭嬤嬤。

“甄小姐，你就先跟郭嬤嬤回如意院休息吧。”馮淵說著一頓，“我衙門還有事要辦，有什麽事你跟郭嬤嬤說便可。”

甄英蓮抿抿唇，低頭應是，又開口道謝。

雖然她有些怕馮淵這位官老爺，可馮淵是這馮宅她唯一略熟悉的人，這會兒他要走，面對這一屋子的陌生人，她內心還是有些慌張無措的。

可她也清楚，寄人籬下，她沒有說不的資格，只能聽從安排，不給馮淵添麻煩。

要不然，馮淵若嫌她麻煩，將她趕出去，她就真的沒地方可去了。

馮淵自然不知道甄英蓮心裏潛藏的擔憂，將甄英蓮交給郭嬤嬤之後，他便又回了衙門。

回到衙門，馮淵升堂審訊了薛家那些奴仆，證據確鑿之下，判斬立決。

斬立決，便無需經過秋審、朝審核定便可立即處斬。

那薛蟠倒像是得到了授意，矢口否認自己故意行兇的事實，將罪責全都推到了家裏的奴仆身上。

可惜，馮淵親眼看見他喝令豪奴毆打鄉紳之子，哪怕官差來了，也是豪橫至極，目無王法。

馮淵挺想判薛蟠一個斬立決，但證據卻不足。

因為薛蟠拒不承認自己殺人，他當時雖然豪橫，可也一直是讓奴仆動手，自己卻沒動手。

雖然他親眼看見薛蟠喝令豪奴打人，但薛蟠身後有人指點，只推說他是嘴上說說，沒想到家中惡奴真將人給打死了。

前頭那些判了斬立決的奴仆，對自己的罪行也是供認不諱。

如此一來，薛蟠的罪行倒是不好定性。

若要將其定罪為主犯，就得有確鑿的證據，人證物證缺一不可。

但目前，街上那些人證，全都只看見薛蟠吩咐豪奴打人，卻沒有人看見薛蟠自己動手打人。

薛蟠嘴一張，說自己沒想到人真的會被打死，這其中可以活動的空間就大了。

午後，王家又來了人，叫王信。

這王信是王家旁支的子弟，一般金陵出什麽事，都是他來出面交涉。

然而馮淵不吃這套，他是皇上欽點來金陵查案的，便是欽差大臣，手裏還有皇上禦賜的金牌，有先斬後奏之權。

這金牌是去年他破獲了一樁重大滅門慘案之後，皇上賜給他的，除非他造反，否則這金牌是不會收回的。

只要有這金牌在手，辦什麽案子，馮淵都能特事特辦，任何人都不能阻攔。

“馮大人，您可要想清楚了，薛大爺是咱們上京長房二老爺的嫡親外甥。”王信見馮淵軟硬不吃也是有些惱怒，不由開口警告。

馮淵輕笑，“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方才在大街上，薛家公子還嚷嚷要讓我沒官做，我恍惚以為，我面對是聖上，居然如此言之鑿鑿的說讓我丟官。”

這話一出，王信面色大變。

“休要胡說！”

這話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要讓人覺得王家有不臣之心？

薛家有錢，王家有權勢，手下還管著京營，若是遭到皇上的猜忌，丟官事小，丟命是大啊！

“哼，請回吧。”馮淵撂下這句話，便吩咐差役將王信請出去。

王信被趕出了府衙，氣得面色發青，但卻不敢硬闖府衙。

咬咬牙，王信轉身離去，來到了薛家。

一聽王信來了，薛太太立馬命人引進正堂，薛家的小姐也陪坐在薛太太身邊。

“如何？那位大人可同意放了我兒？”薛太太急聲問道。

王信面帶難色，“這事兒，有些難辦，那上京來的馮少卿軟硬不吃，這事兒怕是得請二老爺出面才能解決了。”

他口中的二老爺，自然是上京王家長房的二老爺，王子騰。

薛太太聞言，身子一軟，立時哭泣不止，“我的兒啊……”

倒是邊上的薛小姐冷靜得多，“我即刻寫信給二舅舅，能否麻煩你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上京？”

王信立刻道，“這是自然。”

聞言，薛寶釵起身去了偏廳，命人準備筆墨紙硯，快速寫了一封求救信，然後塞到信封裏，用火漆封好，再回到正堂，交給王信，“一定要盡快交到二舅舅手裏，我哥哥的性命能否保住，就要看舅舅能否及時出面了。”

話雖這麽說，可薛寶釵隱約覺得，即便她舅舅出面，只怕也難以讓那位馮少卿收回成命。

她雖然從小在金陵長大，但馮少卿的大名已經名震天下，誰不知馮神判之名？

那馮神判前年才考中的狀元，不過兩年就已經升了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這升官的速度，絕世罕有，至少薛寶釵從沒見過升官這麽快的人。

與馮神判之名同時傳開的，還有這馮少卿鐵面無私的脾氣。

這位在上京的時候，當朝的二皇子端王殿下親自去衙門為小舅子說情，馮淵是半點面子都沒給端王，硬是按著端王殿下的小舅子，打了足足三十大板，才讓人領回去。

連皇子出面，都不能叫馮淵低頭，何況是她舅舅？

薛寶釵看著王信離去，心中卻盤算著想其他的辦法解救薛蟠。

她之前命人買通了獄卒，教他哥哥否認罪行，將責任全都推到奴才身上。

可這招只適合應付那些畏懼四大家族權勢的官員，比如應天府丞，對馮淵卻是不管用的。

為今之計，也只能看看她舅舅是否有法子救下哥哥了。

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安撫好母親，薛寶釵帶著丫鬟回屋，只覺得筋疲力盡。

這些年，因著哥哥不懂事，她為了母親，不得不放下書本，幫母親料理中饋，有時候還得幫忙處理家裏的生意，應付旁支一眾虎視眈眈的豺狼。

如今她哥哥又犯下殺人大罪，薛寶釵真的很心累。

馮淵自然是不知道薛家的事，他趕走了王信，天色就已經不早，便幹脆回了馮宅。

家裏已經做好了晚飯，只等著馮淵回來吃。

用完晚飯，馮淵就打算去書房，卻被郭管家給攔住。

“老爺。”

馮淵疑惑的看著郭管家，“郭叔有什麽事？”

“老爺你帶回來的那位甄小姐，已經安置在如意院了，您不去看看她？”

聞言，馮淵更疑惑了，“男女有別，我去看她幹什麽？”

郭管家：“……”

“這位甄小姐是誰家的？”郭管家也看出來了，家裏的小主子完全沒那個心思，看來只能他另想辦法了。

馮淵見郭管家打聽甄英蓮的家世，不由皺起眉。

想了想，嘆道，“你可別去問甄小姐，她也是個可憐人。”

說著，就將今天遇到的事跟郭管家說了，“雖然我猜測她家裏人都已經……可還是要派人去找一找的，說不定她還有親人在世呢？只是我現在忙著查案，也抽不出時間來幫她尋親，且金陵最近發生的命案很多，查起來也需要時間，人手也不充足，更不用說派人幫她找親人了，我打算將案子查完之後，再請個假，帶她去姑蘇閶門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知道她外祖家住在哪裏。”

郭管家沒想到小主子今天出門，遇到了這麽多事，又聽馮淵言語間提起了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不免憂心，“那些個大家族藏汙納垢的事多了，素來官官相護，你這一刀捅下去，怕不是捅了這世家的馬蜂窩。”

“哎，咱們家如今只有你在朝為官，沒人能幫襯你，你啊，年輕氣盛，可也得收斂些，得罪的人太多，皇上能護你一時，還能護得你一世不成？”

皇上也是會死的，等新帝繼位，若是同馮淵有仇，只怕馮淵死無全屍。

郭管家這話戳到了馮淵的肺管子。

他前世可不就是被皇帝搞死的嗎？

可皇帝若要搞死你，你做什麽都不管用。

倒不如先讓自己痛快了再說，起碼現在的皇帝是護著他的，當今陛下還不到四十，正值壯年，少說也還能活個二三十歲吧？

過個二三十年，馮淵只怕早就超過前世的地位了，新帝想幹掉他，那也不容易。

作者有話說：

我這老胳膊老腿哦，哎，打字越來越慢了。

看來我得學人家用語音輸入碼字了。

然而試了試，還沒有我碼字快，而且一些詞用口述，好羞恥啊。

o(╥﹏╥)o

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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