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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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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計謀

金鑾殿上, 黃昏的餘暉灑出些金橙橙的底色,恰巧從窗欞的縫隙中映到賀老相公的臉龐之上。

這時,居於龍椅之上的黎王李尋才覷見了賀老相公矍鑠眉目下隱隱泛出的血絲, 他大驚失色, 連質問之語也來不及說, 只與那顧命大臣說:“快去傳太醫。”

他雖意識到了賀老相公此舉意在栽贓陷害,心頭愈發怒不可揭,只道:“處死您女兒女婿的人並不是本王, 冤有頭債有主,賀老相公何必如此?”

賀老相公不過扯了扯嘴角,漾著深意的眸子裏掠過幾分悠遠的歉疚之色。

太醫們姍姍來遲, 紛紛搭住了賀老相公的脈搏要為他診治一番。

“殿下,老臣服下的毒藥石無解, 您還是不要多費心力了。”賀老相公朝著上首的黎王淡淡一笑, 便將黎王心中積壓的怒意一齊勾了出來。

他起身走到賀老相公身前,赤紅著眸子攥住了老相公的衣領,咬牙切齒地問:“你以為用你的命便能洗請淩序謀逆君上的罪名嗎?”

賀老相公嘴角滲出的血絲比之方才更甚了幾分, 劇毒攻心, 身子支撐得十分吃力。即便如此,他卻仍是那一副仙風道骨、如松似柏的淡然模樣。

直把黎王氣了個好歹。

可這賀老相公在清流文官中的地位太過超然, 若是放任他死在金鑾殿上, 便無異於給遠在西北的沈清端遞了個進京謀反的由頭。

他那討械文書一發,邊關百姓們已是一呼百應。若是再加上清流文官們的助力,豈不是要迫著他將這大雍江山送去給這逆賊?

李尋怒從心來,正欲發作那幾個動作磨蹭的太醫們, 便見方才還餘留幾分氣力的賀老相公身子軟倒了下去。

他的臉色一下子灰敗不已, 雙眸漸漸渙散, 太醫們便在李尋的催促聲下,替賀老相公在穴位上紮起了金針。

可卻於事無補,縱使黎王一黨萬般不願賀老相公死在金鑾殿中,可已存死志的賀老相公早已事先服好了劇毒的丸藥。

在死前罵一通黎王,也算是替他的女兒與女婿出了口惡氣。

黎王與明偵帝這對皇家父子,乃是如出一轍的心狠手辣,薄冷無情。

他沒罵錯。

賀老相公臨終前飽受劇毒折磨,心腸脾肺皆似被人揉碎了一般揪痛不已,越是痛,他心間存了十數年的愧疚之意也能減弱幾分。

雲菀是他與老妻所生的嫡長女,乖巧□□、端莊知禮,性情仁善堅毅。

女兒女婿皆報冤而死,他卻因家族之故不敢對雲南王府施以援手,如今他還不容易累攢起了名聲,也能蔭庇住賀家百年安危。

如此,便讓他體悟一番女兒女婿臨死前的滅頂痛意,將來在地底下團聚時,不至於無顏面對他們。

“雲菀,爹爹……爹爹來陪你了。”賀老相公掙紮著說出這一句囈語後,便闔上布滿血絲的雙眼,溘然長逝。

賀老相公的死信傳到燕嶺時,沈清端已沿途收用了不少壯丁,正與蘇山忙著將這些人登記造冊。

讀完從京城傳來的密信後,沈清端默了許久,到底是在隨行帶著的牌匾裏加上了賀老相公的名頭。

蘇山也在旁勸他道:“你這外祖父是在用性命為你鋪路呢,咱們這一仗賭上了這麽多人的身家性命,愈發不能有任何差池。”

沈清端聞言便收拾了心神,拿出大雍的輿圖後與蘇山再度商議起了行軍路線。

燕嶺離京城約莫二十多天的路程,若是日夜不休地行進,便能十五日趕至。

如今西北之處再無韃靼進犯之憂,一路往京城行進時,淩家軍已壯大至了一萬人。與京城禦前司相比,雖不是毫無勝算,可沈清端卻不肯打沒有把握的仗。

是以,待賀老相公的死訊傳出京城後,沈清端等人便繞道去了金陵。

因著賀老相公生前的刻意安排,京城內外都傳出了些於黎王不利的風聲。

例如說黎王猜忌疑心賀老相公,認定他必會幫扶舉起反棋的外孫,便將他傳喚至了金鑾殿,百般折辱後戕害了賀老相公。

此等流言甚囂塵上,黎王雖在人前人後都駁斥了一回,卻堵不住清流文官們的悠悠眾口。

賀老相公一身門生無數,幫扶過的寒門子弟更是數不勝數,更別提他一手創辦的白鹿書院扶值出了大雍朝大半的文官。

黎王本就得位不正,明偵帝如今是生是死尚且無人得知,多少忠君之臣面上雖迎合了他,心裏卻對其棄如敝履。

沈清端一入金陵,便以淩序之名拜見了賀家老太太。

本該在十幾年前便死於皇室刀下的外孫死而覆返,賀老太太當即便哭濕了好幾條帕子,瞧著外孫肖似嫡長女的面容,愈發悲從心來。

她道:“這十幾年,每回念及你母親,外祖母的這顆心好像被人揉碎了一般,痛,痛得喘不過氣來。”

沈清端幼時常伴於賀老太太身前,與這位外祖母情誼十分深厚,當即便也紅了眼圈,無聲無息地被賀老太太攬在懷中,任憑淚水四溢。

說到底,他並不恨外祖父與外祖母,連同那個性子寡淡的舅舅,他也不太恨了。

賀家是賀家,淩家是淩家。以當時明偵帝對父王的恨意,若是賀家也牽扯進來,只怕也討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賀老太太與沈清端抱頭痛哭了一場後,便將慈愛的目光放在了蘇荷愫與柔姐兒身上,陳氏與曾氏等人只綴在明堂最後,並不願出聲。

柔姐兒正是愛說話的年紀,被賀老太太摟在懷裏抱了一回後,便奶聲奶氣地喚了一句:“太祖母。”

童言稚語,喚起了賀老太太心裏無盡的憂思,一時淚意上湧,她便將衣袖裏的長命鎖遞給了柔姐兒,只道:“這是你祖母小時候戴過的長命鎖,以後就給柔姐兒戴了。”

沈清端瞧見母親的遺物,一時也克制不住心緒,淚意愈發洶湧了幾分。

待黃昏時分,沈清端才去了賀成院裏,與他商議起了進京一事。

三言兩句間,沈清端已問清楚了賀成與朱珠公主和離一事,得知如今賀家與皇室一族再無關聯後,沈清端也放下了心。

只說:“德陽縣主被王浚一路護送去了棲霞寺,便是京城再亂成一團粥,也不至於擾了她的清凈。”

在廊坊的這兩年,沈清端時不時便給賀成寫信。連南詔王廷的事兒也和盤托出,是以此刻的賀成便長籲短嘆了一番,道:“她是個性情堅毅的女子,縱使在南詔飽受折辱,也不曾移了心志。”

兩人稱讚了德陽縣主一番,便又道:“金陵知府已投於淩家軍之下,如今便是京城與京郊之外的尺地,你可有什麽輕取的法子?”

提及此事,沈清端面色便止不住地冷凝了幾分。

他從廊坊一路趕至金陵,因要采納賢士、壯大淩家軍的緣故,便派了親衛們去了解民情,細致入微地去問了百姓們的名聲。

才知早年立下雄心壯志,要收服失地,驅除韃靼的明偵帝在為政的後十年內大興賦稅,且邊關百姓與京城百姓的賦稅之比更是天差地別。

京城百姓們賦稅極輕,稱得上是安居樂業,富庶逍遙。而邊關百姓們卻賦稅極重,本就連年大旱,卻還要賣兒賣女地去應付徭役。

且如此區別對待邊關百姓與京城百姓,也讓邊關百姓們的“民憤”成不了氣候。

邊關百姓們的積怨掩藏在心底甚久,是以沈清端的“謀反”之舉才會如此順暢。

賀成知曉了邊關百姓們的遭遇後,也頗為不平地說道:“他們好不容易盼走了明偵帝,卻又迎來了個不管他們生死的黎王。姑父早年在邊關累攢下了好名聲,你自然如有神助。”

即便此刻京城內外的風向都似一邊倒一般傾在沈清端這一頭,他卻一如當初那個身無長物的清貧書生一般,不驕不躁地說:“父王在天上助我。”

賀成自小便格外敬仰那英明神武的姑父,聞此聲便也順著沈清端的話頭論起了往事。

蘇荷愫從賀老太太房裏走出來後,便先將柔姐兒抱去了奶娘那兒,隨後才去廚竈上為沈清端做了碗雞絲涼面。

撒下些香氣四溢的芝麻碎後,便端著去了賀家的外書房。

她本不知沈清端與賀成在外書房裏議事,見廊下並沒有丫鬟與小廝們候著,當時也頗為訝異,便讓紅袖端著食盒,自個兒走到書房屋門前。

此時的沈清端與賀成已從追憶往事中抽身而出,正語重心長地商議著如何能在不傷及京城百姓的前提下解了黎王的兵權。

沈清端倒不是怕自己的淩家軍會敵不過黎王的私兵,只是一旦起了戰事,便不可避免地會殃及無辜百姓。

若是能使出法子殺了黎王,便不必殃及平民百姓。

“我有一法子。”賀成的聲音隔著糊作的彩嶙紙飄入蘇荷愫的耳畔。

“黎王妃乃是黎王的枕邊人,心機深沈、聰慧過人。早年黎王在私底下與群臣結交,少不了她在旁出謀劃策。我觀她待黎王情意深篤,便靠著這一腔情意死心塌地地跟著黎王。”

賀成話盡於此,沈清端已明白了他話裏的深意。

愛之深恨之切,若讓黎王妃發覺了黎王與那死去的嵇康之間的隱秘,她是會在沈默中爆發,還是隱忍地吞下苦果,與黎王生了嫌隙?

無論是哪一種,於他們而來都百利而無一害。

“我記得表嫂與黎王妃有幾分舊識,不若讓她去游說黎王妃一番?”

若是成不了他們便再想其他的法子,若是成得了,便能免去一場戰事,護住百姓們的安危。

“不行。”沈清端忽而變了臉色,擲地有聲道。

作者有話說:

30萬字完結

目前的番外進度是:德陽縣主一章。

還有小沈和愫兒的if線,如果沒有雲南王府謀逆的這一樁事,一個是鮮衣怒馬的序小王爺,一個是農女出身的官宦小姐(蘇家不可能像這一世這麽顯赫,只是個小官。)

兩人在身份差如此巨大的條件下,會怎麽樣?

我也蠻想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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