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妍美忙歸忙, 私底下卻一直派人盯著謝文雲，自然也知道他備聘禮上門提親的事。

說實話，她挺意外的。

潘如雪根本就不是他以為的那樣視錢財如糞土的善良女子, 突然答應嫁給他, 還不在乎聘禮, 本身就挺蹊蹺。

聽說人到了門口，胡妍美來了興致，將人請進了門。

謝文雲聽到門房的話, 頓時大喜。

他並不想離開謝家, 不過是因為姐姐不喜歡如雪, 沒法子了才暫時離家。他做夢都希望姐姐能夠原諒自己，姐弟倆恢覆以前的親密。

進門後, 他腳步輕快。

胡妍美看到面前身著長衫布衣的便宜弟弟, 問：“你要成親了？”

謝文雲有些心虛，畢竟他是娶了妻的，不過，這件事情早晚都要跟姐姐解釋清楚。他認真道：“如雪願意嫁給我, 是我的福氣。姐姐，我這一生都沒有求過你, 只求你能成全我這一回。”

胡妍美好奇：“你就沒想過她突然嫁給你的緣由？”

謝文雲沈默：“她……我情難自禁, 欺負了她。身為女子, 失身之後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姐姐，你不是外人，所以我才說了實話, 還請你替我們保密。”

胡妍美一臉驚奇，這倒是她不知道的。看來底下的人也沒有盯得那麽緊，她愈發好奇：“你們倆誰主動的？”

在男女之間婚前茍且, 傳出去好說不好聽。謝文雲當然不會說是心上人主動拽他，下意識道：“是我強迫了她。”

胡妍美也不管這是不是實話，擺了擺手：“帖子不用送，我這邊挺忙的，應該沒空過去。不用安排我的位置。”

聞言，謝文雲面色黯然。

“姐姐，如雪真的是個好姑娘，你們相處久了，就一定能接受她。我希望你看在咱們多年姐弟情分上，給她一個機會，試著接納她。算我求你！”

胡妍美直接吩咐：“送客。”

謝文雲被攆了出去，他是選著時辰上門，本來天色就不早了，此刻外面一片朦朧，離得遠了，都看不清人的臉，他心頭特別失落，蹲在門口半晌沒動彈。他看得出來，姐姐好像真的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正低落呢，不然察覺到有腳步聲臨近。下意識側頭一瞧，發現是個熟人。

“姐夫？”

過來的人確實是賀平忠，此刻他早已換下了原先的綢衫，同樣一身布衣，聽到這個稱呼，他立刻上前：“文雲？你怎麽在門口蹲著？”

謝文雲：“……”能不能別問這話？

簡直是往他心上紮刀子。

如果能進門，能在府裏住著，他瘋了才會在天黑之後跟個要飯的乞丐似的蹲在門口。

他面色冷淡下來，連姐夫也不想喊了，問：“你有事嗎？”

賀平忠在離開的這幾年裏，一直都想要與妻子和好，最近這種念頭更是迫切無比。賀家的老宅實在太破了，都說由奢入儉難，被人伺候了幾年，他根本就不習慣凡事親力親為，更慘的是，他手頭已經沒有銀子，不說賒欠大夫許多藥錢，最近連糧食都買不起了。

因此，他勉強能下床，腿還跛著呢，就趕了過來。

“我想找文梅。”

謝文雲知道這夫妻二人鬧了好幾年，隨口道：“沒戲，姐姐今兒心情很不好。”

聞言，賀平忠心裏一沈。他眼神一轉，立刻有了主意，當即就蹲在了他的邊上，一副難兄難弟模樣，哥倆好似的攬住他的肩：“兄弟，你蹲在這門口，該也是進不去。要我說，你就是傻。”

最近不止一個人這麽說謝文雲，他麻木之餘，對此嗤之以鼻：“你都不知道如雪有多好……我跟你也犯不上說她都好，反正，我不後悔。”

賀平忠搖搖頭：“我不是指潘姑娘不好，只是……”他欲言又止：“還是不說了。”

謝文雲沒了興致，起身就走。

賀平忠看了一眼身後的謝家大門，本也沒想過一次就能進去。他試了一下，果然被門房攔住，當下也不強求，轉身朝著謝文雲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

“文雲，你聽我說嘛。”

謝文雲心情低落得很，腳步沈重，根本就走不快，也不想因為躲他而特意加快腳步，很容易就被人給追上了。

“剛才我說你傻，不是指你被潘姑娘玩弄。在我眼中，這天下所有的真情都值得珍重。我那話指的是你姐姐……她並不是不喜歡潘姑娘，只是想要借此將你攆出門，徹底掌控謝家罷了。”賀平忠跟在他旁邊，偷瞄了一眼他神情，自顧自繼續道：“你平白給理由讓她將你趕出門，不是傻是什麽？”

謝文雲搬出謝家不是秘密，關於姐弟倆之間的那點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雖然沒人嘀咕到他面前，但他也能猜到外人會說什麽。

像賀平忠方才所言，不止一個人說過。謝文雲自然是不信的，不管外人如何議論，姐弟相依為命多年，內裏感情如何，姐姐如何待他，他最是清楚。

自從父親去後，姐姐一直不遺餘力的教導他，未藏半點私心，且已經明明白白說過，等到梁安然孩子生下來，她就會將謝家交到他手中。

這不只是說說而已，在他認識潘如雪時。姐姐已經有意幫他肅立威信，底下的大管事也對他唯命是從。

不管外人如何猜測，他卻明白，姐姐真的是不喜歡潘如雪，因此惱了他，所以才將他攆出了門。

“別胡說！”謝文雲呵斥：“姐姐心意如何，我這個親弟弟比你更清楚。”

賀平忠見他如此，好笑地道：“文雲，你太單純了。財帛動人心，你姐姐居高位多年，早已不是那個一心一意為你好的女子。她如今……什麽都不在乎，只在乎銀子。我可聽說，她最近又開了幾間鋪子，搶了別人家不少生意。”

謝文雲從小就沒見過多少陰謀詭計，做人做事從不會迂回，聽到這話，反駁道：“生意上的事情各憑本事，搶不過就老實認輸。再說了，只有缺銀子的人才會在乎錢財，姐姐嫁妝豐厚，一輩子都花用不完，如果不是為了我，她才不會費心思管這麽多事。”

賀平忠：“……”

“我賀家並不窮。”

謝文雲不客氣地道：“先前你們家可沒少花用我姐姐的嫁妝。”

身為男子，花用妻子的嫁妝這種事情實在是不要臉。賀平忠面色乍青乍白：“但是她自己願意的。”

“如今我姐姐不願了，你便該離她遠一點。”謝文雲呵斥：“你再糾纏姐姐，休怪我不客氣。”

賀平忠：“……”

“文雲，我是你姐夫，好女不二嫁。”

謝文雲振振有詞：“我姐姐又沒改嫁。”

兩人說不到一起去，賀平忠本來是想挑撥他，讓他回去爭上一爭。等到謝文梅被這個倒黴弟弟氣狠了，他在趁虛而入上前安慰，夫妻倆興許有和好的可能。

結果，謝文雲這個犟種，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謝文雲傷心於姐姐不理解自己，但他認為，姐弟倆那麽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姐姐早晚會原諒他，因此，婚期照舊。

到了日子，謝文雲找了花轎，將潘如雪接了過來。

花轎是租的，嫁衣只能算一般。這場婚事放在巷子裏還算熱鬧，但落在自小就看慣了好東西的謝文雲眼中，簡直不能再寒酸。新婚之夜，在租住的小院子裏，謝文雲掀了蓋頭後，握著潘如雪的手，滿臉歉然道：“如雪，你受委屈了。”

潘如雪低著頭：“能夠嫁給你，哪怕是吃糠咽菜，我都不委屈。只是，累得你為我付出太多，甚至還拋了唯一的親人，我心裏有愧。希望你不要怪我才好。”

“怎會？”謝文雲聽到她這一番善解人意的話，心下憐惜不已：“姐姐不接受你，已經讓你受了委屈，不過，姐姐是個很好的人，她最在乎的就是我，日後看到了你的好，一定會接受我們。到那時，我在加倍彌補於你。”

潘如雪偏著頭看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謝文雲伸手將人攬入懷中：“受委屈只是暫時的，咱們不會永遠住在這裏。”

潘如雪偎依進他懷中，窗上的影子漸漸重合到一起。

就在家中孩子快滿個月時，梁安然天天往外跑，和林衛生越走越近，二人經常同進同出，私底下嘀咕此事的不少。

男未婚女未嫁，兩人這般走動，哪怕沒聽到外頭的閑言碎語，梁安然肯定也知道自己此舉不妥。

不過，隨著二人在一起的傳言越來越多，梁安然不打算隱瞞了。

“姐姐，我……”

胡妍美看她緊張的揪著袖子，慎重的放下了手裏的書，耐心等著她的下文。

梁安然在來之前，和林衛生商量過。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攤牌，一瞬間的遲疑過後，她低聲道：“姐姐，衛郎對我挺好的，也等了我好幾年。如此情深意重，我不忍再耽擱他，所以，還請姐姐成全。”

說實話，梁安然願意改嫁，胡妍美是松了一口氣的。她還這麽年輕，沒必要一直為謝文雲守著。

“早前我就說過，如果你改嫁，會給你準備一份嫁妝。”胡妍美從書架上抽出了一個冊子：“都寫在這上頭。你放心，日後謝家的家主只會是繼宗。”

聞言，梁安然揪著袖子的手瞬間就松了，她早就知道大姑姐不抵觸自己改嫁的事，而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怕大姑姐在家主之事上改主意。

大姑姐不改初衷，便再沒什麽可擔憂的。

等到謝文雲再次去鋪子裏上工時，謝家少夫人要改嫁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他想不知道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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