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雲看到佳人這般傷心, 只覺心痛如絞。上前一把將人拽住：“要走，我們一起走。”

他回過頭：“姐姐，你真不打算留我？”

胡妍美就一個字。

“滾！”

謝文雲驚呆了。

從小到大, 最疼他的人就是姐姐，姐弟倆相依為命這些年來, 姐姐從來沒有對他說過這麽狠的話。

“姐姐，你……”他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她有哪裏好？性子潑辣，不懂得體貼, 說話做事沒分寸, 時常給咱們謝家丟臉……”

胡妍美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潘如雪：“只她是梁家女兒，就已千好萬好。”

謝文雲氣道：“在你眼裏, 除了利益之外還有什麽？”

胡妍美一本正經：“真如你所言將她休回。梁家那邊我就沒法交代。”

“咱們可以賠償！”謝文雲振振有詞：“梁家唯利是圖, 只要給足了好處, 此事一定可以善了。咱家那麽多的產業和銀子呢, 不怕賠不起。”

這話說得底氣十足，胡妍美真想一口淬他臉上。

謝家能夠走到今日，那是好幾代人的積累，這敗家子從生下來就養尊處優，如今還輕飄飄就能說出這種話來。

“那些銀子，有哪一文是你賺的？”要說謝文梅為了弟弟, 那可是煞費苦心。謝文雲從懂事起就不願為生意上的事費神，她為了激勵弟弟，還每月都給他發工錢, 且開的工錢比一般管事要多。

謝文雲張了張口：“姐姐，人活在世上，最要緊是過得順心。這守在身邊的人, 就跟每天吃的飯菜一樣，若每日面對的都是自己不喜歡的菜色，活著的每一息都是煎熬。我願意拿出銀子來買個自在。”

“你才唯利是圖！”胡妍美噴他：“不是什麽東西都可以用銀子來衡量的。當初梁家與我們定親時，父親臥病在床，我又已經出嫁，你還是個懵懂小兒。梁家看著多年情分上也願意將姑娘定給你，這是咱們一輩子都該記在心上的恩情！你可倒好，還想拿銀子來還，謝家怎麽就出了你這種沒良心的東西？”

謝文雲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話：“總有能還清的法子。”

胡妍美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你要還，當初就該退親。把人接進來，連孩子都有了，現在知道要自在……”

謝文雲自小就任性，打斷她道：“我說過不想娶，你說婚約已經定了多年，不好更改，我聽你的話才娶了的。”

確實有這回事。

不過，定了多年的婚約，說退就退，哪有這種道理？謝文梅記憶中確實勸了這個弟弟，但他也沒有多執著，只別扭了兩天就答應了。後來籌備婚事實還挺積極，往梁家送了不少禮物。

謝文雲如今說是對梁安然一點感情都沒有，兩人的婚約是長輩定下，他是不得不娶。但在胡妍美看來，謝文雲並沒有他口中說的那麽抵觸這門親事。

姐弟之間說了那麽多的話，又已經過去了一年多，此刻再掰扯起來，誰是誰非已然說不清。胡妍美粗暴地問：“所以，你鐵了心要跟這個女人在一起，非要負了安然，對麽？”

“對！”謝文雲梗著脖子：“姐姐，如雪已經是我的人，我一定要對她負責。你若是不接受她，那我就和她一起出去過。”

胡妍美頷首：“當初你和安然的婚事是父親臨終之前定下，這也算是父親的遺願。身為人子，忤逆已經故去的長輩意願，是為不孝。那麽，你若非要離開，我拉不住你。稍後只要你踏出謝家大門，我就會將族譜上你的名字抹去。就當謝家這一代只有我這一個女兒。”

謝文雲面色微變：“姐姐，你……好！”

他轉身，拽住已經嚇軟了的潘如雪：“我們走。”

潘如雪不肯走，死死扒住門框，不停地哭著搖頭：“雲郎，我不能。”她淚水漣漣，泣不成聲：“我實在背負不起你們姐弟為我反目成仇這樣大的罪名。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也看到你為了我們的以後所做出的努力，此生能認識你，我不悔！”

她努力想要掙脫，可謝文雲抓得很緊：“我也不悔。只要能夠和你在一起，無論付出什麽我都甘願。”

恰在此時，有嬰兒的啼哭之聲傳來。

穩婆抱著孩子重新出來，滿臉的喜色：“大姑娘，孩子餓了，奶娘已經等著，要不先餵一餵？”

謝家是富商，早在梁安然五六個月時，就已經選好了兩位奶娘，此刻已經候在一旁。胡妍美微微頷首，奶娘飛快上前抱過了孩子進了另外一間屋。

穩婆諂媚地看著胡妍美，等著她的下文。

胡妍美說話算話，一揮手，讓丫鬟奉上紋銀百兩。

這般爽快，穩婆大喜，福身後很快退下。

那邊門口的二人還在糾纏，胡妍美不搭理他們，進了內室。

這麽一會的功夫，床上的狼藉已經被收拾過，梁安然面色蒼白，額頭上還有汗，頭發一縷一縷貼著，看著有些狼狽。胡妍美用帕子幫她擦了擦：“我已經派人去梁家，親家伯母應該很快就回來探望你了！”

梁安然唇都是白的：“雲郎他……”

“就算留下人，也留不住他的心。”胡妍美嘆息一聲：“隨他去吧，往後你就讓他已經死了。千萬別多想，將身子養好。到底是我們謝家對不住你，他日若你想改嫁，我會幫你備一份嫁妝，若你願意舍不著孩子，願意一直留在這裏，那你就是我們謝家唯一的夫人。”

梁安然嘴唇顫抖，渾身都在哆嗦。

很明顯，男人的背棄對她打擊甚大。

胡妍美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文雲他不懂得責任，也不懂感情，不值得你費心。”

梁安然臉上的淚水越積越多，胡妍美默默幫她擦著。

外面謝文雲始終沒走，他倒是想走呢，可潘如雪不願意。

兩人始終說不到一起，謝文雲的意思，他願意放下一切和潘如雪離開。但是，潘如雪不願意讓他為了自己背棄親人，二人在門口糾糾纏纏，哭哭啼啼。

梁夫人都到了，兩人還沒離開。

她剛一到院子門口，就看到自己女婿跟一個女子拉拉扯扯，當即臉色就沈了下來：“文雲，安然如何了？”

謝文雲聽到岳母的聲音，道：“伯母，我有事要跟你說。”

竟然是連岳母都不願意再喚。

要說謝文雲和潘如雪私底下來往也不是一兩天，他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經跟謝文梅和妻子說起此事。不過，謝文梅壓根就沒將這外頭的狐貍精放在眼裏，想要撮合弟弟和弟媳，便沒將這事往外說，更不可能傳到梁家人的耳中。

像這種夫妻之間的事情，外人摻和得多了，是要壞事的。

而梁安然呢，可能是抱著從一而終的想法，想要挽回夫君的心。也可能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想要原諒他一回，反正，哪怕她即將臨盆，梁家那邊經常派人送東西或者梁夫人親自前來，她都沒有提及此事。

而謝文雲自己一個有婦之夫與人兩情相悅，想要休妻另娶，這事到底好說不好聽，他也不會主動往外露。

因此，到了今日，梁夫人還不知道女婿幹的好事。

梁夫人此刻不想跟女婿多說，她狠狠瞪了一眼，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潘如雪：“安然在何處？”

哪怕在路上已經得知母子平安，她心頭也還是放心不下，要親眼看到女兒才能安心。

謝文雲看了一眼內室。

胡妍美已經奔到門口：“伯母，快進來。”

梁夫人再也顧不得其他，推開胡妍美就闖進了屋。

潘如雪再次抽回自己的手：“雲郎，無論咱倆以後如何，今日都不好說太多的事……我先回去。”

“不行！”謝文雲緊緊抓著她：“你別想離開我，別想偷偷跑。我是一刻也不願意與你分開，你等著。”

說話間，他大踏步進了內室。

剛剛生過孩子的屋子，泛著濃濃的血腥味，謝文雲一進門就皺了皺眉，看到床前說話的幾人，他輕咳了一聲。

沒有人理他。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站在那裏，也都聽到了他的咳嗽聲。但梁夫人還在為才看到的情形生悶氣呢，自己女兒拼著命給謝家生孩子，他可倒好，在那抓著別的女人的手，簡直是畜牲不如。

胡妍美是不愛搭理他。

而床上的梁安然不理，則是想為自己留一份臉面。攤上這種男人，讓自己母親看見……遇上了不講道理的親娘，大概會覺得女兒管不住男人。她知道自己的母親不會這般不講道理，但她此刻沒什麽精神，這會兒實在不想將事情鬧大。

幾人不搭理謝文雲，他上前一步：“伯母，我有話說。”

“閉嘴。”胡妍美厲聲呵斥：“要滾就趕緊的，沒人挽留你。”

梁夫人一臉驚訝，眼看忽略不過去，她便也不想忍了，當即雙手環胸，質問道：“文雲，剛才我一進門就看到你拉著一個女子，那人是誰？”

謝文雲並不覺得羞愧，坦坦蕩蕩道：“伯母，那是我的心上人。”

梁夫人氣得險些一口氣上不來，指著他的手指都在發抖，眼看謝文雲毫無愧意，她側頭看向胡妍美：“文梅，這像人話嗎？”

胡妍美頷首：“不像人話，他做的那些事都沒人性。”

聽到姐姐在外人面前這樣貶低自己，謝文雲臉都黑了：“伯母，我和安然之間沒什麽感情，此生是我對不住她，非要你們願意放我自在，無論想要什麽，我都會盡力滿足。”

“我呸！”梁夫人氣得跳起來：“謝文雲，我要你的命來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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