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染還是第一次來到祁昀的新住處。

和她以前住的地方大小差不多。一人的住所, 只有洗手間是隔開的，進門就能看到放置於房間最裏側的床。

寧染算是知道了祁昀為什麽不把書搬過來，根本沒有位置去放它們。

沙發也是小小的, 淺灰色的沙發放置於地毯中央，算是表明了客廳的位置。

寧染進門, 祁昀幫她把外套掛在衣架上。

和屋外的寒冷不同, 有著地暖的房內十分暖和, 甚至還要專門開一扇窗戶通風降溫。

祁昀這裏並沒有飲料, 他有一點尷尬地為寧染倒來溫水。

房間的狹小使得兩人緊挨著坐在一起，臉也被熱氣蒸得泛紅, 有一點幹燥。

寧染自然不是來和祁昀講什麽大道理的, 她相信祁昀比她更擅長這些。

“下雪天會讓你心情這樣糟糕嗎？”寧染問。

明明上一次祁昀雖然表現出喪氣，但態度比今天好許多。

“也不全和天氣有關系, ”祁昀想起他之所以在晚上去尋找寧染的原因, “也有和迷路關聯的事情。”

是和狗狗相關的事情。

寧染微微擡眼, 她是很會看人眼色的人, 在祁昀有些猶豫的時候輕聲開口，“沒有關系，你直說吧。”

平日十分直言直語的祁昀確實沒有掩飾, “有人想收養迷路。”

饒是寧染心中已經有所準備, 在聽到祁昀這句話後依舊出現了短暫的耳鳴。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努力出現在迷路面前，給它帶各種各樣的零食和玩具，即使是工作日，如果有時間的話她也願意去迷路那裏看看。

她的手機上裝滿了迷路的照片, 羅瑩也說她從未見到過寧染會如此偏愛一只狗狗。

是的, 偏愛。

因為迷路對她來說是一只特殊的狗狗。

雖然有一點難以啟齒, 但寧染幾乎是像那些期待孩子的母親那樣細心地準備著。為它準備房間, 為它準備食物和玩樂的東西，將自己未來的幾十年都納入它的身影。

和寧染期待的準備相比，迷路對她的回饋就顯得有一些冷淡了。

即使多次相處之後，迷路克服了對她作為陌生人的恐懼，可依舊沒有表現出什麽別的姿態。

迷路對她是特別的，她對迷路來說卻是任何一個人。

因為抱有這樣的期待，所以寧染在離開房間，看到迷路的視線並未落在自己身上時，會有失落的感覺。

確實如卓銳所說，這樣的狗狗難以給人治愈，甚至會影響主人的心情，並不建議新手飼養。

寧染不得不將這些負面情緒都吞下去，嘗試著自我調節。

也許因為她對迷路格外憐愛，她心疼這樣無法做出選擇的狗狗，寧染竟然並沒有感受到太多的痛苦。

畢竟迷路是個十分可憐的小狗狗，迷路和她對視時，寧染看到它濕漉漉的眼睛，撫摸它卷卷的毛發，有時也會猜測它的過去。

腿部是因為什麽斷裂的呢，如今做了手術之後還會覺得疼痛嗎？

狗不會說話，但狗也不會覺得她煩人。迷路只會安靜地坐在她的身邊，她們間隔著距離，在能夠感受到對方的環境內做自己的事。

有的時候安靜坐著，寧染瞟到迷路搖搖晃晃去喝水的動作。她會因為對方細小的舉動，猜測自己是不是已經成為了特別的存在。

寧染以為只要她堅持，迷路必然會成為她的狗狗。

“有人領養迷路？”寧染重覆這句話，“是有飼養經驗的人麽？”

這句話幾乎是廢話，像迷路這樣特殊的狗狗，基地首先會考慮有經驗並且生活穩定的人。

祁昀十分認真耐心地回答寧染的問題，“據說是的。因為對方年齡較大，而且他過去也飼養著和迷路同樣品種的狗狗，所以申請後很快就通過了資質審查。”

寧染註意到祁昀的說法。那人只是通過了資質審查，迷路也不一定會被批準給他。

畢竟資質審查之後，還需要和狗狗接觸一下，看看相處的氛圍是否合適。

寧染眼眸微亮，看向祁昀。

祁昀幾乎是瞬間就看穿她的想法。

“你別忘記了，”祁昀看向寧染，室內的熱氣緩慢上升，偶爾有一絲窗外的涼風吹進，讓人得以片刻的清醒，“迷路是一只十分擅長忍耐的狗狗。”

迷路是一只擅長忍耐的狗狗，它不擅長表現出對人類的喜惡，狗糧不會挑剔，貓糧和樹葉也能下肚，它用濕漉漉的黑色眼瞳看向人類，也十分能夠忍耐疼痛。

即使寧染的眼中的光暗淡下去，祁昀依舊要提醒她，“迷路多半不會拒絕新的主人。”

真是煩死了，寧染明明是來安慰祁昀的，卻又要因為他的新消息而感受到悲傷。

像是祈盼的母親沒有得到孩童，像是編織了漂亮巢穴的雄鳥獨守在空房，寧染低頭。

“那不是挺好嗎？”失望之後，寧染還要表現出足夠堅強的模樣，“迷路找到了更適合它的人，我也不用再為它焦慮了。”

如她曾經所說，寧染認為迷路周圍出現了合適的主人，她會為它高興。

祁昀不覺得她在高興，祁昀甚至覺得她就不應該退縮。

祁昀說：“可我覺得最適合成為迷路主人的是你。”

已經是淩晨，整個小區都融入寂靜的黑。

寧染將疊好的毛衣放在床頭櫃上，穿著打底衫將自己埋入祁昀的被子裏。

厚實的棉被，祁昀身上的冷香殘留其中，鉆進被子的剎那身體仿佛被這種淡雅的香氣團團圍住。

祁昀看著寧染躺好，他伸手關了燈，然後用手機照亮前行的方向。

寧染在黑暗的光亮中看到他的臉龐。

祁昀身材高挑，胳膊長腿長的他想要將自己全部塞在小沙發上也有一些困難，嘗試了幾次，祁昀最終睡在客廳中心的毛毯之上。

寧染睜開眼睛。

“首先我沒有別的意思，”寧染開口，“其次地面有地暖太容易上火了，你也可以睡在床上。”

祁昀頭枕著沙發上的靠墊，他伸手觸碰了一下發燙的地面，然後縮回手。

對於寧染坦然又大膽的發言，緊張之餘他也捕捉到了一些信息。

“以前我們常常睡在一起麽？”祁昀問。

“這不是當然的嗎，”寧染回答，“我們是情侶。”

祁昀的拳頭砸在地板上。

可惡，他關於高中的痛苦回憶記得清清楚楚。最應該回憶起來的寶貴記憶卻毫無印象。

這個回憶可太寶貴了。

祁昀盡力使得自己聲音平穩，有一種戀愛達人應當有的迎刃有餘，“看來我們各方面生活都十分和諧。”

啊……

寧染微微皺眉，不知祁昀為什麽明明躺在地上，卻突然湧出了那種婚後向別人炫耀自己家庭生活幸福美滿的笨蛋新婚夫婦的氣質。

他躺在地上為什麽會散發出那種“哎呀真是沒辦法，我們天生一對”的生活甜蜜的氛圍。

有什麽可甜蜜的，她的迷路可很有可能被別人領養走呢，這個不懂得照顧別人心情的家夥。

“哦，”寧染回答，“也沒有那麽和諧。”

寧染醒來後有片刻的呆滯，畢竟無論是氣味還是陳設，這裏看上去都不像她的臥室。

“我的鬧鈴吵醒你了嗎？”祁昀剛換好襯衫，正在背對著她系領帶。

祁昀是纖瘦的體型，他腰很細，襯衫下擺收進西裝褲後更顯得腰細腿長。從他背面看很清晰地能夠看出令人羨慕的優越骨架。

公司食堂準備著早餐，他們一般都是上班解決吃飯的。

寧染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頭發，按亮手機，果然看到比自己平時早一個小時的時間。

祁昀也看出她的困乏，走近她，和寧染商量，“你再睡一會？我也不著急走。”

祁昀這種卷王正常來說當然會提前去公司。

明明昨天兩人都睡得很晚，寧染一副困樣，和她睡了同樣小時數的特快閃充祁昀卻神采奕奕。

寧染羨慕到嫉妒，伸手拽住因為祁昀俯身而在她眼前晃過的領帶。

她抓領帶的動作很突然，像是突然對逗貓棒有興趣的懶散貓咪，祁昀也被她弄了個措手不及。青年被寧染拉得被迫低下頭，輕呼一聲。

呃……

寧染松開手中的領帶，終於清醒，“不好意思，只是覺得有點晃眼。”

祁昀搖頭，重新整理領帶。

寧染依舊十分抱歉，小聲提醒，“脖子上可能會留下勒痕，領子再整理一下吧。”

祁昀略有些詫異，“應該不會吧？”

他不覺得自己這樣脆弱。

即使這樣說著，他還是解開領口的第一粒扣子查看脖頸處的情況。果然留下了一道淺粉色的痕跡。

“你之前也這樣拽人麽？”祁昀重新整理衣領，擡了唇角，溫和的縱容，“像是小貓一樣。”

“哦，其實我也不太確定脖子上有沒有痕跡，”寧染擡眼，看向青年銀框眼鏡後淺淡的瞳色，“因為那個時候我用領帶綁的是你的手腕。”

祁昀：？？？

不需要祁昀等太久，寧染完全不需要打扮。

怎麽說呢，下班時間她可能還有心情打扮一下，上班時的同事對她來說就像公司裏擺放的綠植，存在於周圍但相互之間並不在意。

如寧染承諾，她確實很快就整理好自己，就連旁邊觀摩的祁昀都目瞪口呆。

開車的好處是冬天不用在外面呆太久，從開了暖風的車上下來，就是同樣暖和的辦公樓。

寧染和祁昀一起上的電梯，然後看到同事們陸陸續續地進入電梯。

有限的空間變得更為擁擠，寧染努力讓自己靠在邊沿，被前面的人擠得控制不住地後退。

她後退半步，感受到有人伸手扶了扶她的手臂，讓她重新保持平衡。

祁昀的這個動作又輕松又快，並沒有人註意到他們。

可寧染十分在意。

電梯中的空氣沈悶而不流通，人們像沙丁魚一樣擁擠在一起。

寧染感受到自己的肩背幾乎貼在祁昀的胸口，即使隔著衣物也能夠感受到青年胸口緊實的肌肉，和記憶中略有不同，是更為飽|滿柔韌的觸感，以至於寧染的蝴蝶骨都有一些發燙。

啊？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去健身了嗎！

作者有話說：

祁昀（被拽領帶的縱容，覺得過去的自己一定十分成熟）：小貓一樣。

寧染：不好意思，領帶過去是用來綁你的。

祁昀：？？？腦海中毫無相關記憶，但不妨礙他大為震撼。

祁昀：我腦海中應當擁有的寶貴財富是一點沒留下啊。

是的，祁昀健身了。在見到卓銳的胸之後，這位卷王的鍛煉有了成果。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