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從休息室走出, 已經換成現代的裝扮，頭發也變為蓬松的短發。

“寧染，”看得出來秦放今天的心情確實不錯, 以至於他整個人都顯露出一種輕松明快的氣質，“你跟我來。”

當然, 也可能是秦放還未從小將軍的角色中走出。

他像是真正的少年將軍那樣, 迫不及待地要給自己的小青梅展示他想要炫耀的東西。

寧染遲疑了一秒, 可她還是跟了上去。

較為簡單的房間, 甚至於推開門的剎那間，因為單調而生成一種空曠感。

可秦放在這份空曠中顯露出真心的愉悅。

寧染註意到他耳後有一個古裝造型時沒卸掉的金色一字型小發卡, 但任何造型在他身上都不會顯得突兀, 甚至成為他精巧的點綴。

房間內擺放著最為沈重漂亮的物件。厚重的色彩，又有著優美的弧度。

寧染看著秦放伸手撫摸那件物品, 然後打開, 黑白色的琴鍵散發出月色一般柔和的光澤。

“是你聽過的那一架鋼琴, ”手指輕輕放在琴鍵上, 秦放擡頭，看向已經很有自覺地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的寧染。

第一個音符響起，寧染閉上眼睛, 她沒學過專業的樂理, 可旋律已經銘記於心。

因為，這也是她聽過的樂譜。

音樂帶來記憶。熱鬧的學校禮堂內年輕的面龐，單調的打光下是比燈光更為耀眼的少年，她手中無聊擺弄的手機, 冬日夜晚在手心化開的雪花, 追逐她的背影而來的急促腳步聲, 以及她未曾聽個完整的樂曲。

少年時候, 寧染心中總有著秦放的身影，這個身影被她心中不斷美化和追隨，寧染忙於將自己的一切展露在少年面前得到對方的回應，她竟然完全沒有想過去聽一聽這首歌曲的後半段。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開頭溫柔幸福的曲子，到了結尾處竟然有一種寧靜的傷感。是那種溫暖綻放過後的，一切歸於平靜的傷感。

並不多讓人大起大落的情緒起伏，而是一點小小的揪心，卻讓人在意到不行。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寧染等待了幾秒，睜開眼眸。

她看向秦放，對方也在安靜地看她。

寧染伸手，將掌心輕輕放在心口，“真是一首好曲子。”

她並不是專業人士，可寧染依舊能夠感受到鋼琴中蘊含著的情感，知道著彈琴的人擁有著怎樣的魔力。

秦放因為寧染的這一句誇讚忍不住擡起唇角，“你能喜歡真是太好了。”

“鋼琴是昨天到的，原本要先搬到錄音棚那裏去，”秦放說，“可是我想第一個彈給你聽。”

寧染緩慢地眨了眼，青年的面容幹凈溫和，她感知到秦放簡單語句之下淺淡顯露的情感。

秦放是個很在意尺度的人，他的言語是從來不會惹人厭煩的輕軟，甚至因為他的那份“怕打擾”，熟悉的人才會知道他表露出喜愛的情感之下暗藏的層層湧動，那才是他一萬次的心動。

寧染甚至在這一瞬間產生了遲疑。

事物因為稀少而珍貴，幾乎沒有人能夠拒絕極度內斂的孩子細聲細氣討要糖果的顫抖的手。

寧染停頓幾秒之後，她展露出一個笑容，“對了，你不是說工作上有建議要給我們嗎？”

安靜落在寧染身上的視線緩慢低垂，秦放今天的一整個輕松明快緩慢收斂，他瞳色極深，層層波瀾收斂入墨色。

這使得端坐在鋼琴前的青年更顯露出清瘦的易碎感。

他像是古代被寵愛得很好又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在碰壁之後有一種受到傷害的無措。他幾乎沒有被人拒絕過，茫然並疼痛著。

但是秦放並沒有顯露出不應該出現的負面情緒，他纖長的眼睫顫動得厲害，而後再次仰起面龐的時候已經是若無其事的模樣，依舊是溫柔耐心的模樣。

“好的。”

冷水浸透面龐，寧染咳嗽兩聲，用洗臉巾擦幹臉部後看到鏡子中的自己臉頰泛紅的模樣。

她皮膚較薄，使勁擦臉會留下紅痕，可是寧染不得不承認，秦放對她說出“我想第一個彈給你聽”的時候她還是心中空了一拍。

寧染自認為她已經成長許多，她初期對秦放浸透愛意，後來又因為他的疏遠和堅定選擇的未來而蔓延出纏綿的恨。

即使她能夠高高興興地調侃秦放演的劇，甚至於拿他的人設去寫劇本和找樂子，但出現在秦放面前，寧染有一種斷不了過去的局促。

可現在她知道，不僅僅是自己停留在過去。

她大學時候輾轉反側的夜晚，和她糾纏的人也在一同痛苦。

一直溫和守禮的青年笑容出現裂痕，這份情感因為能夠傷害到對方而顯露真實。

手機振動，寧染拍了拍敷在臉上的護膚乳液，看到羅瑩發來的消息。

羅瑩：【笑死，王部被我白天說的話嚇得睡不著覺，大晚上給我發了非法活動判幾年。】

寧染打開羅瑩分享的鏈接，是個公眾號在提醒現在的年輕人要豎立正確的道德觀，不要被現代社會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寧染打開電視，窩在客廳的沙發上。

寧染：【你別再嚇他了，王部喝的養生茶效果都被你抵消了。】

寧染絲毫不懷疑手下沒有羅瑩，王部能多活幾天。

和羅瑩扯完閑話後，寧染隨意翻看手機中的信息，她見秦放的時候手機設置了靜音，算是面見客戶的基本禮貌。

寧染回覆了一些人下午發的消息。

然後看到祁昀。

祁昀快下班時候的時候問寧染要不要一起吃飯。

晚上時候又問她有沒有記得按時喝藥。

兩次都沒有得到回覆，即使他們吵架時以寧染禮貌的性格也很少這樣冷淡對待他。

祁昀最後幾乎是茫然，不知自己為何被人冷落。

後面他不知該說些什麽，情緒也一起低落下去。

堆疊在廚房雙人份的食材一整晚都沒有打開。

祁昀最後發送的消息只有兩個字。

【寧染】

作者有話說：

【後面他不知該說些什麽，情緒也一起低落下去。

祁昀最後發送的消息只有兩個字。

（寧染）】

祁昀其實有準備通過做飯展現自己賢惠的一面的，但是完全沒聯系到寧染。

寧染看到祁昀發來的自己名字：……他好像不耐煩了。算了，別觸他黴頭了。

寧染，一根心思細膩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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