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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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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積聚了滿腹怨言要發,但最後卻不得不忍下來扮演起好人進行調節說,“你們兩現在之所以會同一時間出現在這艘畫舫上,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不是說要去救人的嗎?現在你們要是打起來的話,畫舫沈了,這海又不著邊不著際的,你們是想找死總得選對時候吧,你們要是真想找死的話,自行投海就可以了,又何必要拉上我這個貪戀俗世的無辜人?”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分別位於他左右位置的兩人。那兩人直直地對望著,全然無視了他的存在,而後等到目光有所流轉時,那兩人又像是提前說好了那般朝隔在中間的他看去。

西偽本以為他們是聽進去了,本以為他們雖然性格蠻橫但好歹還不是完全無可救藥,於是他闔了闔目,發自肺腑的,接而又補充了一句,說,“另外別忘了,還有人命等著你們去……”

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左右兩邊分別攻擊而上的拳頭只一秒就把他的臉給壓變了形,嘴型O著,眼眶裏有血絲布出。整個身體的倒下,伴隨著他氣若游絲的最後一個字吐出,“救。”

然後,“砰”的一聲。

障礙物解除。謝初白和Z同時收回了拳頭,臉撇開,闔目,仿佛都像是松了口氣那般開口說,“這下安靜了。”

兩個人似乎都是禍頭子,但又怕啰嗦個沒完,忍受不了念叨的性格。

謝初白更是微微舒了口氣。原之前,她說那句話的原因的是因為兩個大男人看見她落水,在水裏看她撲騰喊救命都置之不理,她心裏不舒服,就想讓他們也感受一下被密集的海水滅頂的感覺。

現在的話……

闔上又睜開的雙眸,泛著一層幽暗的光,整個人的意識完全是出自本能的那般投向對面。

謝初白最先開口問,“是劃拳還是數綿羊?”

她口裏的數綿羊是扳手腕。

因為和人玩過一次後,覺得扳手腕這個形容詞太粗陋太不適合女生了,所以改名為綿羊。

一二三。綿羊。這樣。

說到底她其實也是個霸權主義。

在人世時,Z對她做過一定調查,所以這點不用問他也懂得是什麽意思的說,“隨便。”

很果斷的態度。劃拳綿羊什麽的都無所謂,他重視的是過程。

初白開始把手藏在身後,面容難得的一本正經。

畫舫在水流上一直飄飄蕩蕩,總感覺是漂了很久。很久之後,初白在Z的陳述中看到了對面的彼岸邊際,那裏一片燈火輝煌,人影齊齊。

天空上的絢麗煙花,地面上的繪圖燈籠,水面上的燈盞心願。一路排開,流光而來……

在記憶裏,倒映在她眼瞳中的地方,還是那個地方,景象,卻天差地別。關於這點,Z剛才和她講解過原因。

Z說是因為祭典。

一個重要到連風以城和夜之,還有她想要找的那個人都會出席的祭典。

歪了歪頭,她仰首綻放在半空中的爆竹煙花,目光清澈,卻也迷惘。

迷惘的開口相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她坐於船頭的甲板上,Z立身在她的旁邊,有伶仃的小小燈盞偏擦過畫舫的邊沿。她赤著腳拍打在水中,左一下,右一下,水花四濺。

Z就看著她的惡作劇,看著因為她這一舉動而顛覆了無數個寄托在燈盞上的心願,幾乎是沒有任何異議的開口回她說,“不知道。前司只告訴過我,風以玉只是利用你們做誘餌,根本沒抱你們能做風以城對手的希望。”

他不嫌厭她這個惡作劇,是因為他讚同她的這個做法。

像這種幼稚到掉渣的心願燈盞根本就是浪費感情,要是點個燈,寫個字,心中的願望就能實現,那麽這個俗世豈不是能成極樂了?

結果想想都好笑……

謝初白看著前方越來越接近的陸地說,“等一下我要玩那個。你剛才劃拳輸了承諾任由我支配,現在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踢踏在水面的浪花停止,謝初白回頭看向Z,一副君主賢明的樣子樂呵得意,“我這是不是可以叫做惜才?反正嘛,你是遇對人了。”

Z冷哼一聲嘲笑,“你要是在多說一句讓我不舒服的話,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把你這只旱鴨子弄到水裏去淹死。”

謝初白完全不受威脅的說,“不要看不起旱鴨子。旱鴨子很好的,試著想想就可以知道啊,要是沒有旱鴨子的笨拙和犧牲的襯托,哪來你這只水鴨子的威風。一直說別人是蠢貨的蠢貨,原來才是貨真價實的蠢貨蠢貨。”

她一連串反覆重覆的某個詞組,讓Z的眉心很快就皺起了一道不耐煩的淺痕,“啰嗦死了。不高興本大爺叫那個男人蠢貨直接說就好了,拐彎抹角的繞那麽大一個圈,難道潛伏在你體內的女人本性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彰顯出來。”

這彼此不依不饒,隨時都會打起來的架勢,看得身在畫舫內的西偽有種又要快打起來的預感,心臟砰砰砰的跳的直恐慌。他本來想上去提醒他們一下:天色變暗了。但是到最後畫舫靠岸了,他都沒說一個字。

在他眼裏看來,這兩個純粹就是上一刻可以爭得臉紅脖子粗,下一刻卻仍然可以好的跟個總角之交一樣的小鬼。船一著陸就沒影了。

西偽獨自暗想著默笑搖頭。

擡首仰望向這片可以任人支配的蒼穹時,他下意識地喃喃感慨了一句說,“年輕就是好啊。”

綻放在空中的煙花顏色,都一一折映在他臉龐,略微揚起的嘴角,以及被額前發縷遮住的眼廓倒影。

身後。

有熟悉的氣息趨步靠近。他感覺到了,所以沒有一絲驚慌。

“好久不見了。”

那個越至他身前的身影,很自然的開口,熟絡的口吻像是關系不錯的故人。

西偽笑笑說,“今天要不是被一個後輩用腳踢來,恐怕還真是緣慳一面了。畢竟這種場合我並不是很喜歡。”

他回視了一眼行至在他前面的那抹頎長身姿,靛青的三色單,左邊肩幅和身前的衣段上繪有白色八重櫻的紋絡,紋絡的顏色,由淺至深。赤黑的中單做裏襯,腰間盤系著中寬帶,沒有挾帶稚刀。

映入他瞳中的這個人。

此人,彼人。

不管是視覺上,還是氣場,整個給人的感覺,都猶如君臨者那般,沈穩中透著疏離的貴氣。

他想,如果不是當年面前的這個人,樣貌被毀,他想他至今可能也不會走到這一步。又或者,毀不毀都一樣,反正結果不會有任何的更變。

“你們忙吧,我換個地方透透氣去,這裏簡直太不適合我了。”

氣氛規矩的過於拘謹,他光是站著都會覺得關節骨痛。醉臥美人膝亦或者悠哉閑情之飲茶品酒,那才是他的嗜好。

臉上纏著繃帶的人在光霧裏回首看了一眼西偽離開的背影,淡淡投映在他眼瞳中的光華,溫和而神秘。

天空上方又一輪爆竹聲震響時,他晃過神,仰首看著天空上方的姹紫千紅,所有明暗交錯的光影都一一收攬在他眼底,瞬息間的千變萬化在他瞳孔演繹,卻不過只短短一刻。

他平靜的看著這一幕上演,也平靜的看著這一幕結束,周邊不遠有孩童嬉笑打鬧的聲音傳入他的聽覺。

嘴唇最後略微張了張,說,“這就要走了嗎?”

繼西偽離開之後的另一個身影離開。看不清他的樣子,整個人有一半的身影被隱在了黑暗。

“這應該是你我最後一次站在同一個地方了吧。還會再見面嗎?十五。”他看著夜空,在話末的語段喊出離開人的名字。

逆著光景的身影停滯一瞬。然後,沒有只言片語的漸行漸遠。

轉角彎曲的小徑,謝初白和一群孩童烏合著蹲在一起,分別把一小支一小支的煙火,倒插在泥地裏繪成一個圖案。無數支的小煙火在最後完工時,在用早就準備好的燭火一根根點燃,很多雙手的並進,煙火在剎那間被點燃……

面對這有著自己勞動成果的美麗,大多心思純真的孩童一下子就雀躍了起來,而那一簇簇是由這瞬間的煙火拉長在地上的影子和歡聲笑語,引得無數過路的人側目,駐足,卻獨獨釀就了他和她的擦肩而過。

只是一剎那的時間。

有人已經走遠,有人至今還停留在原點。

魚和飛鳥的故事是怎樣?她不會問。

那魚和小白兔呢?

她會答,那是感動的開始……

於是就有了一個完整的故事。和很多人很多人一起,共同圍著一個露天篝火,共同看著篝火的明明滅滅,靜靜聆聽。

在同一片天底下,並就舉辦在不遠的一個地點,百鬼夜行的祭典,一片燈火闌珊。那裏有表演,有臺戲,有藏身於風屏後的皮影木偶,還有帶著猙獰面具的人步行於街道間的來往。

追逐於水流的心願燈盞漂遠了,天色成了徽墨。Z四平八穩的躺在圈外的草坪上看著這片夜空,以胳膊枕在腦後。

耳邊響起的話語,是一個接一個故事的集錦和傳說。

他一直渾渾噩噩的聽著,一直……

宇人傕在船只上的屋室裏收到Z讓人傳達的消息的時候,旁邊的落地窗欞前還站了一個人的身影。那個身影的頭發上還帶著少許濕意,可能是剛洗過。身上褪去的三色單,只穿了件暗紫浴衣,袖口和肩幅的衣段有簡單卻精美的紋絡浮世繪。

在前來的人把訊息全部匯報完之後,宇人傕命那個人先退下,接著就是門舫一關。水域上的風勢很大,溫差也低,他便在壁前的支架上拿了一件外衫給窗前人披上。

因為這一舉動,站立在窗前觀瞻鎮落上的那片燈火的人略微側目看了他一眼,很平常的一眼,沒有任何驚訝亦或者多餘的情緒。

小鎮上的祭典仍然還在進行。僅管人已經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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