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們是朋友。”

小橘把釣到的人拽住衣領提上防波堤，把他平放在堤壩上，有點小心虛。

過了一會兒，見那人沒什麽動靜，她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取下了纏在他頭發上的魚鉤。

呼——

小橘深吸一口氣，用手撥開蓋在那人臉上的頭發，一張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臉出現在小橘眼底。

眼前的人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五官俊美，又帶著幾分少年氣，眉頭微蹙，嘴唇緊閉，在昏迷中也像在為什麽事困擾。右半張臉上有一道半指長的傷痕，被海水浸透得有些發白翻邊，不斷有若隱若現的鱗片浮現在傷口周圍，帶著幾分妖異之感，那股誘人的香味就是從這個傷口冒出來的。

小橘悄悄咽了下口水，輕輕伸出手指摸了摸那些鱗片，又如觸電般伸回手，在心裏悄悄松了口氣，原來他不是落到海裏的人類，而是受傷的魚妖啊，那他應該不會被她的魚鉤傷到吧。

想到這裏小橘又猶豫了一下，眼前的小魚妖受傷了，要不要把他帶回家呢？可是魚妖可以脫離海水嗎？

啊，好糾結呀。

小橘認真地看著眼前昏迷的少年：“我數321，如果你睜開眼睛的話，我就把你放回到海裏，如果你繼續閉著眼睛的話，我就把你帶回家啦。”

“3——”

少年眉頭微微動了一下。

“2——”

少年眼皮正在努力睜開。

“1——”

少年失去意識，又暈了過去。

白小橘開心地把少年抱進自己懷裏用頭蹭了蹭，他聞起來真的好香哦：“好了，我帶你回家吧。”

敖戊只覺得自己渾身疲憊且僵硬，看不清的黑暗和噩夢碾壓著他，讓他沒有醒來的力氣。他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麽聲音。

是誰？

是誰在說話？

啊——

他徹底睜開了眼睛。

頭頂是明晃晃的光亮，敖戊艱難地起身，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裝滿水的浴缸裏，隨著他的坐起，浴缸裏的水劃拉一聲湧了出去，浸濕了地上的草綠色瓷磚。

他擡眼看去，浴缸旁邊是個簡單的洗漱臺，放著兩份洗漱用品，一份是可愛的橘黃色，一份是冷漠的黑色，截然不同卻又彼此融洽。

看來這裏住了兩個人，敖戊暗暗下了結論。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食物燒糊了的古怪又誘人的味道，他緩緩爬出浴缸，站起身，走出了這間浴室。

浴室外是一間客廳，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布藝沙發上堆放著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偶，圓形茶幾上擺放著一些小零食，木質地板上鋪滿了長毛絨地毯，對面的墻上掛著液晶電視，兩邊被幾個貓窩和貓爬架擋得嚴嚴實實。

和客廳連同的是間小餐廳，原木餐桌，白色蕾絲邊桌布，一個穿著米黃色連衣裙的短發女孩似乎正背對著他在擺放餐具，那古怪的味道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

敖戊正想說些什麽，便見那女孩轉過身，陽光灑在她臉上，有種朦朦朧朧的美感。

“呀，你醒了。”白小橘蹦跶著跳到敖戊面前，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你睡了一整個下午哦。”

好可愛，敖戊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擊中了。

他後退了兩步，和小姑娘拉開一點距離：“是你救了我嗎？謝謝你。”

白小橘笑瞇瞇的：“不用謝。對了，我給你煮了粥哦，電視上說病人生病了就是要喝粥的。”

她拉著敖戊走到餐桌邊，拉開椅子讓他坐下，用白瓷勺子從一旁的小鍋裏給他裝了粥放到他面前：“你快點吃吧，我嘗過味道了，很好吃的。”

敖戊看著眼前這一碗不知道加了什麽的顏色古怪的糊糊，喉結滾動了一下，只覺得手上的勺子好像有千斤重：“嗯……”

“你怎麽不吃呀？你不喜歡喝粥嗎？”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讓敖戊不好意思拒絕，他一咬牙，端起白瓷碗直接把這氣味古怪的糊糊灌了進去，出乎意料，雖然糊糊聞起來氣味很奇怪，但吃進嘴裏味道反而還不錯，胃裏有了一碗熱乎乎的粥，敖戊覺得自己臉上的傷似乎都沒有那麽疼了。

他放下碗，看著白小橘：“謝謝，你煮的粥很好喝。”

白小橘有些小得意，她就知道她做的粥一點也不難喝，舅舅說不好喝肯定是故意騙她的，哼，壞舅舅。她看向敖戊：“你要不要繼續回浴缸裏睡一會兒呀？魚妖可以離開水生活嗎？”

“魚妖？你是說我嗎？”敖戊指了指自己。

白小橘：“對呀，你不是小魚妖嗎？”

敖戊：“我不是魚妖。我是……我是什麽來著？啊，頭好痛，我想不起來了。”敖戊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白小橘有些擔憂地看著他臉上的那道傷痕，妖異的鱗片依舊若隱若現：“你不是小魚妖嗎？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受傷，怎麽掉進海裏的嗎？”

隨著白小橘的提問，敖戊越是回想，頭越是一抽一抽地疼，他有些痛苦道：“我……我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怎麽會這樣呀？”白小橘有點難過，“那你還記得什麽嗎？你的名字呢？你能想起來嗎？”

敖戊楞了一下，艱難地答道：“我叫……我叫敖戊。”

“我叫白小橘，你可以和舅舅一樣叫我小橘，在你想起來之前，你可以先住在我家，你真的不需要去浴缸裏睡一會兒嗎？”

敖戊搖搖頭：“我覺得我沒有像水族那樣離開水就不能呼吸。”他猶豫了一下，看向為他擔心的小姑娘，“小橘，你能借我一套幹凈的衣服嗎？”他從浴缸裏爬出來的時候，衣服上的水沒有擰幹，半濕不幹地貼在身上，還挺難受的。

白小橘點點頭：“好的，你等等哦，我去舅舅房間找一找。”

不一會兒，白小橘就從黎墨的房間裏找了一套幹凈的衣服交給敖戊。

敖戊接過衣服，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驚膽戰，好像感受到了非常可怕的氣息。

他拿著衣服進浴室沖了個熱水澡，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鏡子裏的少年一頭藍色長發垂落在肩上，右臉上一道傷疤清晰可見，傷口周圍浮現著不知名的鱗片。

就是這個鱗片讓小橘覺得他是魚妖的吧。可在他模糊的記憶裏，他雖然也有鱗片，但好像並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拿起垂落的長發，想了想，下意識念了一個法決，頭發的顏色瞬間從霧霾藍過度到藍黑色，只有在陽光才能看出隱隱的藍。

他拿起臟衣籃走出浴室，白小橘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哢擦哢嚓啃著小魚幹。

“小橘，家裏的洗衣機在哪裏？”

白小橘轉過頭：“在陽臺上。”

等敖戊把換下來的臟衣服塞進洗衣機回到客廳，面對的是小橘好奇的眼神。

“怎、怎麽了嗎？”

小橘沈吟了片刻：“敖戊，我可以叫你阿戊嗎？”

敖戊笑笑：“當然可以。”

白小橘：“阿戊，你對人族的家電好熟悉啊？你失憶之前會不會生活在人族裏呀？”

敖戊走到白小橘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接過她遞過來的小魚幹，開始回憶：“我……我想不起來，我之前生活在人族裏嗎？”

他對浴缸、洗漱臺、客廳、貓爬架甚至是電視、洗衣機這些人族的器具都異常熟悉，甚至不用想就已經知道了這些東西的用法，他以前生活在人族裏嗎？

頭好像又開始疼了。

白小橘看敖戊痛苦的樣子，連忙攔著他繼續往下想：“阿戊阿戊，你不要想了，吃點小魚幹休息一會兒吧。等晚上舅舅回來問問他吧，我舅舅可是了不起的大妖怪哦，知道得可多了，他一定能幫你解決困難的。”

“嗯。”敖戊安心下來，坐在沙發上陪小橘看動畫片，三個具有神奇力量的小女警打倒壞蛋、拯救世界。白小橘看了一集又一集，被逗得哈哈大笑。

結果一直等到晚上十點，舅舅也沒有回家，白小橘忍不住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舅舅怎麽還沒回來呀？警局又加班嗎？”

敖戊聞聲道：“這麽晚了，要不我們先睡覺吧。”

“好吧，我帶阿戊你去看看房間……”白小橘的話還沒說完，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白小橘連忙接起來，是舅舅：“小橘，龍巖鎮今天發生了一起少女失蹤案，局裏目前正在偵查，舅舅這幾天不回家了。你記得照顧好你自己，鎖好門窗，吃飯記得去樓下的酸菜魚店，舅舅月底會統一結賬的。好了，記得早點睡。”

“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

白小橘看向敖戊：“舅舅說他這幾天都不回來了。”

敖戊還沒覺得失落，就看見白小橘對著他的傷口用手機哢嚓哢嚓地拍了幾張照片：“我爸爸也很厲害，我幫你發消息問問他。只是他一直在信號很不好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到消息。”

敖戊看著白小橘，只覺得心裏被什麽東西咬了一口，有點酥酥癢癢的：“好，謝謝你，小橘。”

“不客氣，我們是朋友嘛。”說罷，她又遲疑了一下，“我們是朋友的，對吧？”

“嗯，我們是朋友。”雖然才認識了短短一天，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對小橘充滿信任和好感。

白小橘一下子就高興了：“你還是我第一個認識的朋友呢，走吧，我們去給你收拾房間……”

“好。”

作者有話說：

小橘：今天交到了好朋友，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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