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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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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六號, 是季宵煥被審訊開庭的日子。

早上況穆很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先給自己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飯,然後給小白和小星星的餐碗裏都倒上了貓餐,最後換上了一身黑色的西裝。

況穆在鏡子前照了照,又覺得自己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 擡手拍了拍臉頰臉上才看起來有了些血色。

到了早上八點半, 況穆的手機鈴聲響了。

況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接通了電話。

“餵, 小穆,我在你家樓下了, 快點下來。”

周冰雙的聲音從電話裏響了起來。

況穆說了一聲好,走下了樓。

周冰雙前一段時間買了一輛跑車,還將車給噴上了磨砂的灰色彩漆, 看起來低調又炫酷,但是況穆卻覺得有些太紮眼了, 不願意坐。

最後還是周冰雙拽著他, 他才坐上了車。

一路上況穆都坐在副駕駛座位上, 目光定定的望著窗外,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但是他的手輕輕的扣著手指頭出賣了他的緊張。

周冰雙嘴巴張了張想要說些什麽,最後她看了況穆兩眼, 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兩個人到達法院時正好是九點,開庭的時間是在九點半。

況穆一進審判廳就看見了季豪軍, 季時禮, 況進山,還有他那個消失了很多的二叔,況風亮。

幾個人坐在自己該做的位置上,沒有說話。

除了他們幾個人, 臺下還坐著十幾個媒體記者。

這場8.26的案件在明城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首先因為這場連環車禍造成了很大的社會影響,其次是涉事的人員是個高中生。

並且季宵煥還是一個在明城小有名氣的學霸,前一段時間還剛剛斬獲了英語競賽的一等獎。

明城很多的人都在關註這次事件的進展,為了保證公正性,這次開庭特意允許了媒體圍觀報道。

田明勇的案件早就已經審理完了,他作為主犯被判了八年,今天是來判季宵煥的刑罰。

況穆坐在受害人的席位上,正好與季宵煥的席位遙遙相對。

這個時間況穆原本應該多看看自己手裏的稿子,但是他一旦想到馬上要見季宵煥了,什麽都看不下去了。

上午九點半的時候,季宵煥穿著一身黃色的衣服被警察帶了進來。

在季宵煥出現的那一刻,況穆下意識的想要站起來,身下的椅子發出了咯噔一聲巨響,引得身邊的律師都看向了他。

況穆卻沒有站起身,只是手指緊緊的在身下捏成了拳頭。

季宵煥理了一個平頭,頭發很短。

況穆也在電視上見過那些開庭時被拉出來的被告人。

那些人出來的時候垂眉耷眼的,但季宵煥不一樣。

他在看守所的這段時間眉眼居然更顯出了一種銳利的氣勢,就像一把剛剛在高溫中焚燒打出刃的利劍,渾身都散發著令人生畏的氣場。

況穆的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季宵煥看,而季宵煥卻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開了眼睛,沒有任何的表情。

法官坐在了審判的席位上,開始了正常的審問。

季宵煥已經認罪了,這次的流程並沒有什麽激烈的唇槍舌戰,最關鍵的就是在於季宵煥會被判多久。

季宵煥的律師擺出了季宵煥的父母死亡的證明,並且說明了二人的死亡原因,以此來證明季宵煥想要拿到的遺產原本就該是屬於他的。

而公訴方的律師卻並不這樣的認為。

他們認為遺產法律判給了誰就是誰的,從來不存在原本該屬於誰的這一說。

兩方的律師對於這個問題開始了爭辯。

而季宵煥全程都面容冷淡的坐在位置上,置身事外,好像今天要宣判的人不是他一樣。

哪怕的是公訴方的律師將他形容的罪不可赦,季宵煥也只是擡起眼睛淡淡的看了一眼,連嘴巴都沒有動一下。

整個流程進行到了後半截,輪到了況穆這個受害人發言了。

法官坐在高臺上,望著況穆說:“被害人,你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況穆放下了手中被握的有些汗濕的筆,擡手調了調話筒,望著法官聲音不高不低的說。

“季宵煥一直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他。”

誰都沒有想到況穆這個被害人會說這樣一句話,臺下的觀看的人一片嘩然,所有媒體的鏡頭都對準了況穆。

法官也皺了皺眉頭問:“你怎麽對不起他了?”

況穆面對臺下的質疑聲連臉色都沒有變,他淺淺的吸了一口氣,望著法官說:“我八歲的時羨慕季宵煥有母愛,於是我告訴我的父親我想要有嚴敏慧這樣的母親,間接導致我父親和嚴敏慧兩個人在一起。”

聽到況穆這樣說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到了況進山的身上,況進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十分難看。

況穆繼續說:“季宵煥看不慣嚴敏慧的行為,與嚴敏慧斷絕了關系,而季宵煥的父親有精神病,因為這件事跳樓自殺了……”

“後來我轉到了洛雅高中,看見季宵煥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我動心了.......”

況穆說到這裏頓了一下,繼續說:“於是我搶了季宵煥的女朋友,導致季宵煥和她的女朋友分手......”

聽見況穆這樣說,臺下頓時唏噓一片。

況穆依舊面不改色:“後來,季宵煥的母親嚴敏慧去世,是我覬覦他母親豐厚的遺產,將季宵煥母親去世的消息瞞了下來,最後嚴敏慧將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了我。”

況穆的這番話讓臺下的一些人再也坐不住了。

不知道真實情況的人左右議論著,對於況穆這番話嗤之以鼻。

知道真實情況的人紛紛皺著眉頭看著況穆,其中周冰雙坐在臺下連連的搖頭嘆氣,眼睛都紅了。

一個男記者氣惱的站起身,指著況穆說:“你還算不算個人?!”

況穆連頭都沒有回,他仰頭看著法官,一字一句的說:“我想說的就只有這些,我做出的這些事情,我覺得季宵煥想要殺我,是應該.......”

況穆說到這裏深吸了一口氣,咬著下唇繼續道:“還希望法官酌情處理。”

聽見況穆的這番話,連法官都意外極了,她低下頭很認真的翻著卷宗。

季宵煥靠坐在位置上,皺著眉頭望著況穆。

他看著況穆為了替他減輕刑罰,幾乎將自己渾身上下所有的傷疤都掀開了。

季宵煥從頭到尾都沒什麽表情的臉終於變了變臉色。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臺下媒體記者手上的攝像機,又回頭看了看況穆一個人坐在對面手腳單薄的模樣。

季宵煥直起身,擡了擡身前的話筒,主動開口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他說:“法官,況穆說的那些事情,並沒有對我造成傷害。”

法官意外的挑了挑眉看向了季宵煥。

季宵煥說:“況穆沒有做出過傷害我的事情,當年我母親和況進山在一起他提前並不知情,我的前女友和我是和平分手,至於遺產,況穆曾經問過我是否需要,我拒絕了。”

法官問:“你為什麽拒絕了?”

“太慢了,況穆要將遺產轉贈給我至少需要到二十一歲,我等不了。”

“所以你拒絕了他,然後蓄意殺了他?”

季宵煥沈默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是。”

他的聲音低沈,通過了話筒的放大音,在審判廳裏來回回蕩。

季宵煥繼續道:“況先生剛剛所說的那些事情在我心裏根本夠不上傷害,我接近被害人也是籌謀已久,蓄意教唆殺人也只是為了錢。”

法官楞了楞,再次問了一遍說:“所以你確定你和被害人沒有任何私仇,被害人也並沒有傷害過你,你就是為了錢要謀殺他,對嗎?”

“對。”

說完季宵煥轉過頭對上了況穆那雙泛紅的大眼睛,一字一句的對況穆說:“況先生所說的那些我都不在乎,你也沒有傷害過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錢。”

季宵煥這番話更是引起了臺下的轟動,下面立刻輿論風向逆轉,長槍短炮都對準了季宵煥。

大家都開始議論季宵煥心狠手辣,為了錢居然能蓄謀殺害自己多年的好兄弟。

季宵煥坐在位置上,遙遙的與況穆對望著。

說來也奇怪,明明季宵煥和況穆的位置相隔了一整個大廳,可是季宵煥卻可以看得清況穆越來越紅的眼睛,以及他細細顫抖的身體。

季宵煥喉結滾動了一下,轉過頭望向了法官。

既然季宵煥的話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那麽所有的辯解都不管用了。

最終,法官將法槌敲到了底座上,宣讀她的決定。

“季宵煥犯教唆殺人未遂,造成了很嚴重的社會影響,但念其是從犯我們決定判處季宵煥三年零兩個月有期徒刑。”

法官宣判完後,轉身詢問季宵煥:“季先生,你是否接受這個結果?”

季宵煥點了點頭說:“接受。”

“是否決定要上訴?”

“不上訴。”

得到了季宵煥的回答,這個案件到此徹底的結束。

季宵煥被身後警察帶了起來,況穆立刻站起了身。

他站在位置上,一直在望著季宵煥,一直望著他。

他等著季宵煥看他一眼。

可是季宵煥卻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況穆看見季宵煥側著頭,目光一直望著的臺下的況進山,那雙眼睛又兇又狠。

他盯著況進山有足足的七八秒,才轉過身,跟著警察走了下去。

況穆站在位置上久久未動,他就像個木頭人一樣望著季宵煥消失的方向。

等到五分鐘後,周冰雙跑了過來喊了況穆一聲,況穆才回過神來,跟著周冰雙走了出去。

一走出法院大廳,外面鬧哄哄的一片。

不知道誰把況風亮出現在這裏的事情給傳了出去,法院外面圍滿了聞訊趕來的房地產受害者。

其中一個女人手裏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沖到法院裏。

她哭喊著拉扯著況風亮,聲嘶力竭的喊著:“你賠我父親,你賠我父親的命啊!”

況風亮被拉扯的一臉厭惡,他一把推開女人的手,朝後面喊:“保安!”

立刻有幾個保安跑了過來,他們拽著女人的肩膀要把那個女人拉開。

女人手裏牽著的那個小男孩長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眼角還長著一顆漂亮的淚痣。

他擡頭看著旁邊的保安拉扯著自己的母親,一雙大眼睛裏眼淚一直流。

“別動我媽媽,別動我媽媽......”

小男孩哭著沖上前要保護自己的母親,卻被保安一掌推到地上。

小小的身板哪裏經得住保安這麽一推,他趔趄了兩下撲騰一聲摔到了季時禮的身前,手撐著地面連站都站不起來。

季時禮穿著一身西裝,低著頭靜靜地看著那個男生,忽然他笑了笑,彎腰將那個小男生扶了起來。

況穆站在大廳的門口,面無表情的望著下面這場鬧劇。

忽然他拽了拽旁邊周冰雙的衣袖,低聲的問:“都結束了嗎......”

周冰雙看著況穆的側臉,嘴巴張了張沒有發出聲音。

這些天況穆瘦了很多,原本還有點肉的小臉,現在一點肉都沒有了。

“結束了。”周冰雙說。

況穆點了點頭:“都結束了.......他被判了幾年?”

周冰雙皺了皺眉頭說:“三年零兩個月,已經是輕判了。”

況穆卻像是才知道這個消息一樣,低下頭小聲說著:“三年......好長啊.......”

周冰雙眉頭一皺,發現況穆的臉色白的厲害,他連忙抓住了況穆的肩膀,問:“小穆,怎麽了?不舒服嗎?”

況穆的身子猛的晃悠了一下,蹲在地上。

他的手死死按的心臟的位置,把衣服都快扯爛了,額角上泛著細細的汗,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周冰雙蹲下來,急忙詢問:“小穆,怎麽了!”

周冰雙的聲音不小,這下旁邊的人也都湊了過來將況穆圍在了正中間。

況穆擡起頭,眼睛通紅說了一句:“姐,我心臟好疼啊……”

說完況穆就眼睛閉上,暈了過去。

況穆昏迷的時候渾渾噩噩的夢見了許多他和季宵煥的事情。

從小到大,每一件事情都像是走馬燈一樣,在況穆的眼前忽閃而過,包括那天季宵煥對況穆說的話。

那日況穆以為季宵煥要去H大了,他要季宵煥走到哪裏都帶著他。

季宵煥聲音低沈的問:“我去哪你就去哪,你不怕我把你給拐跑了?”

“不怕,你是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永遠不會做傷害我的事情,我相信他。”

“你相信我........”

“哥,你是我最相信的人,全世界我最相信你了。”

“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會相信我嗎?”

“會,我會一直相信你。”

“好,你要一直相信我。”

......

況穆從這場夢裏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發現他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手背上掛著吊針,臥室外面燈光還亮著,時不時傳來周冰雙小聲打電話的聲音。

況穆渾身虛軟的坐起了身子,腦海中一遍遍過著季宵煥說的話。

季宵煥讓況穆一直要相信他。

當時的況穆沈浸在無邊的甜蜜裏,並不覺得季宵煥說的這個相信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那些的話就像是戀人之間最甜膩的情話,而現在況穆倚在床上心臟冰涼,卻清醒的感覺到當時季宵煥就像是已經預感到往後會發生什麽一樣。

況穆的手指不自覺的抓住了床單。

他仰頭望著天花板,渾身脫力的發著呆。

他和季宵煥之間,其實從一開始就牽扯著無數根線,那些線有他們的過去,有他們的家人,還有他們避不開的情恨,而每一根線都可以把他們扯的很遠很遠。

當一切都靜止不動的時候,況穆和季宵煥瞞著所有人貪婪的品嘗了好幾個月愛情的禁果。

可是這些線只要有一根動了,那便是一發而動全身,瞬間就可以將他們牽扯到好遠好遠。

而現在,他已經無路可走了。

沒有人可以幫他,沒有人可以救他。

況穆很自私的在想,如果這個世界裏只有他和季宵煥兩個人該有多好,沒有錢,沒有利益,那樣是不是他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況穆想到這裏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那種嘆息就像是年邁老人的哀嘆一樣,充斥著要將他溺死的絕望與無助。

況穆忽然發現他之前向往的希望,向往的陽光,全部都是一場在幕布下演唱的夢境。

而現在幕布拉下來了。

他看不見希望,看不見出路,眼前只有黑暗。

況穆生了病。

況進山給他請來了幾個保姆照顧著他,甚至連孫姨都趕了過來每天推著輪椅給況穆做飯,周冰雙也幾乎天天守在況穆的房間裏。

況穆病的厲害,卻還記得讓周冰雙每天去給季宵煥家裏的小星星和小白餵飯。

沒過兩天,季宵煥就定下來了服刑的監獄。

況穆知道這件事情找到了況進山。

他沒有門路,想要去見季宵煥很難見到,只能去向況進山低頭。

況進山倒也沒有說什麽,他同意了況穆這個要求,找監獄裏的熟人給況穆騰出來一個探望的位置。

到了周日況穆自己一個人打車去了莫山監獄。

那個監獄比況穆想象的要大,老早就有工作人員站在門口等著況穆。

況穆剛一下車,那個人就迎了過來,將況穆給帶進了探望室。

一般的犯人探望,都必須是親屬,而況穆不是季宵煥的親屬,所以只能委托監獄裏的人給他加一個探望的名額。

況穆坐到座位上,雙手放在了臺子上,緊緊的握在一起。

這時候玻璃裏的大鐵門咯噔一聲打開了。

況穆猛地擡起了頭。

他先看見一個獄警走了進來,隨後跟著他身後的一個男人也走了出來。

季宵煥個子高,即便是穿了一身的囚服也擋不住他身上的氣勢,他淡淡的看了況穆一眼,靠坐到了況穆對面的椅子上。

獄警走到了季宵煥的身邊,將季宵煥手腕上的手銬解了下來,然後穿過桌子上的一個鐵欄桿又鎖上了。

咯噔一聲。

獄警走了出去,鐵門關上了。

探視房裏只留下況穆和季宵煥兩個人。

這是自從這件大事情發生以來況穆第一次見到季宵煥。

他坐在玻璃的這邊,而季宵煥坐在玻璃的那邊。

況穆的大眼睛就像一只小鹿一樣,又圓又大,上下的地打量著季宵煥。

季宵煥的那雙眼睛更黑更沈了,這些天他好像是瘦了一點,卻更顯的眉骨鋒利,氣勢不減。

況穆擡起手拿起了旁邊的話筒,季宵煥也拿起來了話筒。

“哥。”況穆叫了季宵煥一聲,嗓音有點啞。

季宵煥恩了一聲。

況穆輕聲的說:“我已經知道真相了,你是為田明勇才認罪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對不對?”

季宵煥坐在位置上,看著況穆面無表情,淡漠的可怕。

況穆早就料想到季宵煥不會回答這件事情,他淺淺的吸了一口氣,說:“哥,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答應你的事情嗎.......”

季宵煥:“什麽事?”

況穆頓了頓繼續說道:“你問我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我都會相信你嗎?我說:會,我相信你,全世界我最相信你了......哥,今天我們的談話只有你我知道,所以你能不能告訴一個答案,讓我安心.......”

“........”

“你對我,是不是真心的?”

“........”

“你喜歡過我嗎?”

“........”

況穆坐在季宵煥的對面。

季宵煥靜靜的望著況穆。

他發現況穆臉色很白,嘴唇也沒什麽血色,那雙如同柳枝一般的手腕捏的話筒都在顫抖,看起來比季宵煥上次在法院見到他的時候又要憔悴了許多。

季宵煥沒有回答況穆的問題,他只是聲音淡淡的說:“那個女人和你的父親帶走了我父親全部的財產,還背叛了他,你為什麽會覺得要殺你的人不是我?”

況穆的臉色瞬間煞白,他的手指捏著話筒,用力到骨節發白幾乎要將話筒捏碎了,卻依舊在佯裝鎮定的說:“哥,我已經知道真相了,不是你......你對我那麽好,我們是兄弟,是愛人,我很了解你,你騙不過我.......”

況穆說這句話的時候,嗓子都在顫抖,心臟都是虛的。

他了解季宵煥嗎?

他真的了解季宵煥嗎?

其實況穆一點都不了解季宵煥,而季宵煥卻是對他了如指掌。

季宵煥笑了一聲,說:“當年你父親況進山和我父親也是好兄弟。”

況穆聽見季宵煥一直在否認他的話,他的心臟就像是被人死死的捏在了手裏。

“咳咳咳咳咳.......”忽然況穆爆發了一陣激烈的咳嗽聲。

他咳的緊緊的捂住了胸口,眼睛通紅,咳得心肺都像是要咳出來了。

況穆咳嗽將將止住,擡起血紅的眼睛看著季宵煥啞著聲音問:“為什麽啊.......你答應過不騙我的,你答應過我的,你忘了嗎?我就想要你一句真話,有那麽難嗎.......哥,你給我說一句真話,有那麽難嗎......”

季宵煥的手緊緊的抓住了手腕上的手銬,沈默了半響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況穆歪著頭眼睛紅紅的望著季宵煥,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季宵煥不想再去看況穆的目光,擡起手要去按桌子旁邊停止通話的紅色按鈕。

“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況穆說。

季宵煥那個手懸在了半空,然後他聽見況穆說:“季宵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這次況穆沒有再叫季宵煥哥,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聲音也變的冰冷。

季宵煥擡起頭望著況穆,手指緩緩的垂了下來。

他想起了曾經況穆跟他的說過的話。

況穆說:“哥,你上了我,就不能再不要我了,如果你再離開我一次,我可能會受不了,然後去死.....”

現在這個問題的答案仿佛是決定況穆生死的判斷題。

況穆低著聲音,咬著牙又問了一次:“季宵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季宵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啞的對況穆說:“況穆,以後好好的生活。”

況穆聽見季宵煥這句話,眼睛一下就紅了,他緊緊的咬住了下唇,胸膛劇烈的起伏。

季宵煥擡眼望著況穆,那雙黑沈的眼睛難得的泛出了一絲的柔光,他說:“況穆,你現在還小才十八歲,你以後會有長大的那麽一天,等到你長大了,見過更廣闊的世界,見過更好的人,你會發現這個世界上不止有我一個人......”

季宵煥的這番話說的很溫和,就像是語重心長的在教導自己的弟弟,卻聽得況穆渾身都在顫抖。

況穆向前走了兩步,擡起手撫摸到了玻璃上,說:“哥,你在亂說什麽啊,我的世界裏就只能有你一個啊......”

季宵煥低下頭,按下了桌子上那個紅色的按鈕。

兩聲之後,獄警面無表情的走了進來,打開了季宵煥手上的手環。

看著季宵煥從位置上站起身的那一刻,況穆的情緒突然崩潰了,他沖到玻璃前,手掌用力的拍著玻璃,嚎啕大哭。

“哥!哥!哥........”

況穆的聲音很大,即便是不用話筒也能聽見他聲嘶力竭的喊聲。

況穆哭的連氣都喘不過來,眼睛瞬間的就布滿了臉龐。

自從季宵煥被警察帶走的那天起,況穆再也沒有哭過。

哪怕是他深夜裏一個人坐在季宵煥的床上,一個人面對著無窮無盡的黑暗,他都沒有落過一滴眼淚。

況穆知道季宵煥已經不在他身邊了,他在很努力的變得堅強,很努力讓自己撐住,撐得可以用他自己的力量將季宵煥拉出來,撐得他可以等到季宵煥出來。

況穆撐著撐著,撐得太久,讓他以為他自己都沒有眼淚了。

可是他今天又看見了季宵煥被帶走的背影。

季宵煥又要走了......

又要走了.......

況穆這才明白,他不是不會哭了,只是他最愛的人不在他身邊了,他不能哭了。

砰砰砰!

況穆很用力的敲打的玻璃,絕望的喊道:“為什麽啊,為什麽啊!季宵煥,我說過我什麽都可以給你!我的命都可以給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啊!”

“季宵煥,為什麽啊!”

況穆現在很想要要沖到季宵煥的身邊,狠狠的打他!罵他!

可是著該死的玻璃!

為什麽他那麽拼命的在敲了,卻怎麽都敲不碎!

這個玻璃讓他看的見季宵煥,卻怎麽都觸摸不到他,讓他感受不到季宵煥的溫度,讓他只觸到一陣冰涼。

況穆無助的哭的聲嘶力竭,最後他站不住了腳了,身子軟軟的蹲在了地上,手依舊一下下的拍著玻璃,聲音哀求道:“哥,你不要走好不好......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要別人,我不要別人啊.......”

獄警手裏拿著鐵門的鑰匙,不緊不慢的開著探視室的大鐵門。

況穆沏了血的聲音隔著玻璃,在季宵煥的耳朵裏悶悶的回響。

“快點。”季宵煥咬著牙低聲的在獄警身後說,他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頭,聲音嘶啞:“快點開門.......”

況穆的聲音就像是纏住了心脈的倒鉤,扯得季宵煥心臟生疼。

嘩啦一聲。

大鐵門打開了,季宵煥大步的走了進去。

接著大門關上了,況穆的聲音也被隔絕在外。

季宵煥背靠在墻壁上,仰著頭閉著眼睛,頭抵在了墻壁上,胸腔的猛的起伏了兩下。

等到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眼眶泛著紅色,眼眸卻沈沈的望著站在對面的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那個人是況進山的助理,趙資。

季宵煥冷著聲音說:“你們滿意了嗎?”

男人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季宵煥低下頭,松開了緊握著的手銬,這才發現手銬已經被他用力的拽的在手腕處勒出了血絲,他啞著嗓子說。

“給況進山打電話,讓他來接況穆回家。”

那天的晚些時候,況進山也來到了監獄裏。

只不過這次季宵煥見他的地方不是探視室,而是監獄裏的一個安靜的兩人房間裏。

況進山坐在桌子正對面的椅子上,身後站著一個穿著西裝的助理,早早的坐著等季宵煥。

十分鐘後,季宵煥被帶到了桌子的對面坐下了。

他將帶著手銬的手放在桌子上,冷冷的望著況進山。

況進山朝身後的助理揮了揮手。

助理立刻從公文包裏拿出來一疊文件交到了況進山的手上。

況進山拿著那些資料翻了翻,突然笑了一聲說:“你們季家人也真的是膽子大,也不怕我看著你判了刑,最後不兌現諾言。”

“不怕。”季宵煥沈著聲音說:“如果你敢不兌現諾言,下次死在立交橋上的人就是你。”

況進山翻動著頁子的手頓了頓,然後他挑了下眉毛,將那疊白紙放在了季宵煥的面前說:“是,誰都知道田明勇那個瘋子最恨人不守承諾,也就只有你敢在他面前食言。”

季宵煥沒理他,低下頭看著那疊紙。

紙上面是一份轉贈合同,轉贈的東西是一塊玉,價值連城的龍虎玉。

當年林桂燁拿著傳家的玉石打造了兩塊玉,一塊是龍玉給了季豪軍,還有一塊虎玉給了季明義。

那兩個動物的嘴裏都叼著一個玉鐲,是給家裏的準媳婦準備的。

而季明義的那塊玉在他與嚴敏慧離婚的時候被嚴敏慧給帶走了,現在繼承到了況穆的頭上。

季宵煥翻著那個合同,忽然目光停留在了那張的合同上的簽名和手印上,低聲的問道:“況穆簽的字?”

況進山說:“字是他的簽的,手印也是他的,但是他不知道自己簽的是這份合同。”

季宵煥低著頭看著那份合同沒說什麽。

況進山繼續道:“我知道你要這塊玉是為了給誰,那塊玉已經到你奶奶手裏了,你可以打電話給她確認,有了這塊玉她不至於再發瘋了,應該能夠撿回一條命。”

季宵煥收起了合同,沒有說一句話。

那個東西本來就該是他的,也本該是季家的。

況進山的目光上下的打量一下季宵煥,似乎是心情的特別的好,他笑道:“季侄兒,我也覺得你難,說實話我看見這個局面都心疼你,你想保你的家人,又想保況穆,最後只能犧牲你自己,不過田明勇也真是個瘋子......”

說道這裏況進山嗤笑了一聲。

季宵煥的手一下下的點著桌面,壓根沒擡眼看況進山一眼。

這場交易結束後,況進山站起來打算走了。

季宵煥卻難得主動的叫住了況進山。

“況先生。”

況進山頓住了腳,回頭看著他。

季宵煥的臉映在陰影裏,雙肘放在扶手處,即便是穿著獄服,周身依舊散發著攝人的氣勢,他頭微垂,緩緩擡起雙眸,目光如劍:“你知道那一切都不是我做的。”

況進山頓了頓說:“對。”

“為什麽?”

況進山倒是很耐心的在解惑,說:“今天你們季家到底誰進來這個監獄,其實對我沒有任何區別,但是你季宵煥,一定要進來。”

說道這裏況進山手扶著桌子,咬著牙說:“我可以接受況穆是個同性戀,但我不能接受他喜歡的人是你,因為沒有人比你季宵煥對我更危險。”

季宵煥嘴角微笑,點了點頭:“你說的很對。”

況進山看著季宵煥沒什麽波動的臉,突然燃起一股恨意,他問季宵煥:“你後悔嗎?”

季宵煥說:“我是自願的。”

況進山看著季宵煥的臉,嘴角抽動的笑了兩聲,他咬著牙擡手指了指季宵煥說:“季宵煥,你果然和季家的種,夠臟夠狠。”

說完況進山站直了身子。

季宵煥被手銬銬住的兩個拇指在交叉轉動,他聲音很冷的笑了一聲,反問況進山:“況進山,那你呢?你就一定是幹凈的嗎?”

......

況進山出了那個房間的大門,只覺得冷汗不停的在冒。

他在商場上叱咤風雲,是人是鬼他都見過,可是剛剛他卻被季宵煥最後的那個眼神給驚的心臟發麻。

況進山忽然有種直覺,監獄裏關著的那個是匹狼。

現在這匹狼還小,卻已經戾氣十足,目前只是暫時的被他給困住了,但是千萬不能放他出來,更不能放他長大......

況進山想到這裏,轉過頭低聲的問身後的助理說:“能不能找個人把季宵煥在監獄裏做掉?”

助理低頭想了一下說:“況總,窮寇莫追,季家那邊有人護著,要是出了事情怕是會牽連我們,現在季宵煥只是個出不了籠子的老虎,再厲害也只能幹呲牙,就算是他以後出獄了,季家也早就鬥不過您了,您放心吧。”

況進山聽見助理這樣說,才微微定了定心思。

他腦海中又想起剛剛季宵煥的那個眼神,模模糊糊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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