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都想到了一個問題, 立刻出屋，敲隔壁的房間門。

沒有人回應，李柏楊感覺是中計了。

秦野說了假話, 他們並不是在隴青交界的服務站遇到宋寧逸, 而是在這裏。

夏青霜說對了，宋寧逸是來找陸修風的, 因為她走投無路。

李柏楊沒有猶豫，開始撞門, 門撞開後裏面果然是空蕩蕩的。

調虎離山？

外面的大雨終於停歇, 路燈下白灰色的水泥路被洗刷的幹凈。

幽幽的黑夜裏, 有幾輛大貨車前後駛過服務區停車場的站牌，激起路邊小灘水窪濺落。

已近深夜的服務區，陡然變得熱鬧起來。

李柏楊帶著夏青霜下樓, 之前坐在樓下打牌的貨車司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了，只留下空蕩蕩的牌桌跟滿地的垃圾。

李柏楊站在前臺，在紅橡色的臺桌面上敲了敲。

老板娘氣急敗壞：“大半夜的敲什麽敲。”

踢啦著個拖鞋，穿著肥大的睡裙出來：“什麽事兒？”

李柏楊：“空調不制冷, 你上去看看。”

老板娘拿出把電池：“是不是沒電了，你換個電池試試。”

李柏楊低頭看了眼她的抽屜，裏面是酒店登記信息本子：“有電, 在電視機遙控器上試過。”

老板娘把抽屜關起來，沒有鎖，罵罵咧咧：“你們是不是又亂調模式了，每天都有人亂調, 你們是不是閑的蛋疼。”

說完踩著拖鞋慢慢扭上樓，李柏楊跟在她後面朝夏青霜使了個眼色。

等兩人都上樓了，她把客戶入住登記的本子拿出來，翻到宋寧逸入住日期的那一頁，全部地拍下來。又翻到他們今天入住那一頁，全部拍了下來。

拍完後，她正準備合起來。

脖子後面吹來陣涼風，她突然產生一股奇怪感覺，身後好像有目光在盯著自己。她頭皮發麻，立刻轉了身。

玻璃門的外面空蕩蕩，黑漆漆什麽都看不到。

從大開著的門外，猛地躥進一股強勁的風，把前臺的東西吹得七零八落，放著的登記簿也被翻得飛舞，夏青霜連忙摁著登記簿，打算放回去。

登記簿被吹到八月二十三號那天，夏青霜的餘光掃了一眼，正準備合上。

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個人的名字，李宏宇，身份證**，8月23日入住，離開日期是空白。

她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間凝固，仿佛置身冰窟，被嚇得眼淚奪眶而出。

顫抖著手把本子放回抽屜，逃也似的飛快地跑上樓，後面仿佛有洪水猛獸在追，走到樓梯拐彎處，心裏慌亂冷不丁的還摔了一跤。

跑回房間後，她劇烈跳動的心臟才慢慢平息下來。

而這一切，都被黑暗處一雙冷冰冰的眼睛緊緊地追著。

李柏楊回頭，看到她的不對勁：“怎麽了？”

夏青霜緊緊地抱著他，臉貼在他的胸口，牙齒胡亂地打顫：“李……李宏宇也在這裏。”

李柏楊的表情也凝重起來，他知道這個人對夏青霜來說意味著什麽。

他放輕聲音，盡量不嚇到她：“你看到他了？”

夏青霜搖頭，慌亂的語氣：“我剛才翻樓下的登記簿，看到他的入住信息，八月二十三號，就是我到軍營的那天。”

李柏楊安撫，穩住她的情緒：“你先別怕，有我在。”

平靜下來後，夏青霜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老板娘呢？”

李柏楊指了指裏面。

剛才夏青霜叫他名字時帶著哭意，他進行一半的計劃被打斷，無奈只能先敲暈她。

“那你問出什麽了嗎？”

“還沒開始問。”

兩人合力把老板娘弄醒。她耷拉著的雙眼一睜開，立刻開始喊叫。

李柏楊有意嚇唬她，一把刀子手指長的無刃刀，準確無誤地插在她的耳旁，震裂了瓷磚，入墻三分。

他語意威脅：“還叫嗎？”

老板娘往邊上移了移，搖頭。

李柏楊：“秦哥他們，到底是什麽人？”

老板娘：“人……人販子。”

李柏楊慢慢地把刀拔出來，一字一頓：“說清楚點。”

老板娘瑟瑟縮縮：“別殺我，我什麽都說。”

“秦哥我不太了解，他以前是真的跑貨運，最近才聽說下水。他們邊買邊賣，剛出生的嬰兒不好養，路上也不好帶，還容易引人懷疑，他們就開始帶著孕婦賣，事先聯系好買家，然後帶著臨近臨盆的孕婦過去，生下來就立刻賣掉。

夏青霜：“樓上那個姓宋的女人也是？”

老板娘：“是，那個女人難產，疼了幾天都沒見要生，剛才聽說羊水破了，他們就急著把人帶走了。”

李柏楊：“去哪的？”

老板娘：“我不知道啊。”

李柏楊：“都是道上的人，手段多的是，你今天不說，我自有各種辦法讓你開口。”

老板娘：“我說我說，省城，往省城去了。再具體的我……我就不知道了。”

去省城的路上還有一個服務區，他們貨車的速度要比他開的越野要慢，李柏楊看了眼時間，他們已經出發快一個小時。

李柏楊：“八月二十三號那天，有個叫李宏宇的人入住，你記不記得。”

老板娘想也沒想就說：“四五天前的事兒，哪能記得。”

李柏楊眼神淩厲的看她：“再好好想想。”

老板娘縮了縮脖子：“記得，那男人長得很漂亮，但是眼神有點陰邪。”

“他在哪個房間？”

“他沒住在店裏，就登記了個名字，交了錢，然後人就不見了。”

李柏楊放開她出去，他到不怕老板娘出去會報警什麽的，她是這群人販子的人，巴不得離警察遠遠的。

李柏楊把她們的行李簡單收拾一下，然後靠在窗口打了個電話，跟部隊請完假後，他找了件外套給夏青霜穿上。

粉色的運動服，拉鏈拉到脖子底下。她暗淡的眼神暴露她的心神不寧。

李柏楊走過來，低下頭，抵著她的額頭：“別怕，一切有我。”

這句話像強心劑一樣，刻在夏青霜的心裏。

兩人下樓，去停車場開車。

他們剛出門，賓館的樓上就下來一個人影，一身黑衣帶著黑色的口罩。

老板娘驚魂未定地坐在前臺，看到他時又嚇得抖了一下。

比起剛才那個只拿刀子嚇唬，沒傷害自己的男人，眼前這個才是真正的可怕。

“我什麽都沒說。”老板娘立刻脫口而出。

李宏宇帶著黑色皮套的手從身上的背包裏拿出一沓錢，黑漆漆的眼珠子劃過笑：“真乖。”

李柏楊的車在路上開的飛快，夜間光線不好，幸好剛下完雨路上沒什麽車，他把遠光燈打開著，才勉強看清楚勤勉的路。

在人販子眼中，小孩在孕婦的肚子裏他們看不到。所以孕婦的品貌在他們這裏就尤為重要。

省城的這個買家算是老客戶，他們已經聯系了好久。這個人有個怪癖，尤其喜歡買些可愛白嫩的嬰兒。

但這個客戶有點也讓他們很滿意，跟別的買家不一樣，他不介意孕婦肚子裏的是男嬰還是女嬰，只要好看就成。

光頭男坐在改良過的貨車副駕駛上，語氣興奮：“秦哥，等我們這票幹完，歇他個一年肯定沒問題。”

秦野開車，動了動喉結，嗯了一下。

“不過也真是巧，今晚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一下擺脫了窮追不舍的黑衣人，又擺脫了警察。”

“靠，這是註定老子要發大財了呀！”

秦野捕捉到一個敏感的信息：“警察不是你招來的？”

光頭男摸了一把油膩膩的頭頂：“當然不是，我們見著警察跟貓見了耗子一樣，怎麽還敢往上湊。”

秦野的目光暗了暗，今晚的局勢實在是太詭異了。

遇上那對夫妻已經讓他非常意外，沒想到還有人在暗中。

就是不知道那個暗地裏的人，是什麽意思。

秦野煩躁的想抽煙，今晚發生的一切太突然，把他所有的計劃全都打亂了。

開了兩個多小時，遇到了下一個服務區。

秦野把車停在路邊，對著光頭男道：“撒尿，你要去嗎？”

光頭男搖搖頭：“你去吧，我在車上看著她。”

秦野下車，找了個偏僻的地方。

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情況有變，計劃提前。”

發完後，立刻把信息刪掉。

光頭男太雞賊，已經快交易了，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買家的具體信息。

兩年前，他們局裏根據線人的消息，西部有條貨運長途線，有一群名義上是跑貨運，實際上是拐賣婦女兒童的流竄犯罪組織。

秦野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才混進這群人裏面，半年前他開始接觸這個光頭男，漸漸探到了一些消息。

他們是有組織的販賣，他們屬於運輸的那一條線，只是屬於整個犯罪流程的中游。

上游是買家，中游是運輸和介紹人，下游是賣方。

其中中游線，包括光頭在內的幾十個人他已經摸索清楚，下游線比較零散不太好查，最關鍵的是上游線，他越深入越心驚。

光頭在車上按喇叭催促，秦野現在勢單力薄，有點擔心控制不住局勢。

他突然想起晚上在賓館遇到的那對夫妻，他不知道他們可信不可信，那倆人看起來跟宋寧逸是認識的，而且旁邊的穿白色T恤的女孩看到宋寧逸的時候掉下的眼淚也不像是假的。

他想了幾秒，又編輯了一條信息給那個男人：“省城線，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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