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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百花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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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舞劍器動四方

秦箏扭頭朝旁邊看去,看到了司空長風一身黑衣坐在旁邊的閣樓裏,他的對面還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做書生打扮,剛才說話的便是這位。

“槍仙前輩好,這位……”秦箏行了一個道禮,“前輩好。”

司空長風笑著應聲,“聽說你極易醉酒,今天的百花會上可有不少好酒,怎麽,蕭瑟居然也肯讓你出來?”

秦箏摸了摸鼻子,出門前好像沒想到這個……

“賞不了酒香,賞賞這花香也是可以的。”那位白衣先生笑著接過了話。

小道姑覺得這先生的目光在打量著她,是那種長輩看著小輩的欣賞,很是溫和,比下面那個打著扇子和她搭話的公子要友善多了。

秦箏瞅了瞅他身後的書箱,書箱旁放了一把劍,她素來大膽,不由湊前幾步,“這位先生也會用劍?”

先生未答,司空長風卻已經笑了起來,“你看,我還未同她說你的身份,她就盯上了你。若我說了你是誰,你今天怕是輕易走不了了。”

秦箏湊到了窗欄前,那一刻忽然福至心靈,“儒劍仙謝宣?”

謝宣笑了笑,“司空城主方才還同我說雪月城來了個妙人,一見果真不凡。”

秦箏見他不否認,眼睛瞬間亮了亮,“謝前輩好。”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雙眼睛當真生得極好。

謝宣在心底讚嘆一聲,從書箱裏摸出一本藍色封皮的書,隔著欄桿遞了過去,“初次見面沒什麽好送的,便送一本書給道真吧。”

從秦箏下山到現在的,比她長一輩的人不是叫她小道長、小坤道,便是小丫頭、小女娃、小姑娘,總是脫不開一個小字。但第一次見面的謝宣卻很是真誠地喚她道真,聽著就讓她很舒服,她很是恭敬地雙手接了過來,一看上面的書名。

莊周夢蝶。

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

“裏面皆是一些夢境之言,大夢三千,虛虛實實,道真閑來無事可當雜書看。”

謝宣溫和地看著一欄之隔道袍翩翩的少女。

“你這遇到人就送書的毛病還是一點沒變。”

司空長風笑著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又對秦箏道,“謝兄從不送人無用之書,小道長可要好好看。”

秦箏點點頭,又朝謝宣行了個禮,“多謝謝前輩。”

謝宣頷了頷首,正要同司空長風說話,就見他目光幽深地看著底下正在交手的唐蓮和段宣易。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長簫明月夜已被秦箏毀去,段宣易手中卻還有一把扇子名為二十四橋,那二十四橋扇正面有橋二十三,反面只有橋一,名曰斷。

秦箏一扭頭,殺意?瘋了不成?

只見那原本勝負已分的局面中忽有銀光乍現,無數的飛針沖著唐蓮飛去!

“暗器!卑鄙!”有人忍不住驚呼出來。

段宣易卻怒喝道:“我以暗器殺唐門人,何為卑鄙?”

殺人?

玉清玄明沖出劍鞘,只見長夜流光,攜來天上的月色,又有一道不同尋常的劍光自東方而來,微有寒氣,卻顯露紅光。

“何人傷我師兄!”

風動,花落。

月夕花晨。

秦箏召回長劍飛身而出,一道紅影與她錯身而過,她躍上屋頂,喜道:“雷無桀!”

霧雨軒內所有花卉的花瓣在瞬間脫離花枝沖那紅衣少年飛去,姹紫嫣紅,隨著劍氣匯成一道洪流,盤旋纏繞,極盡繁華。

司空長風見狀怒極,拍案而起,“什麽樣的師父教出什麽樣的徒弟!一來就把我這百花會弄禿了!”

秦箏卻拍了拍手,笑道:“好劍!雷無桀,你學會了呀!”

她就說嘛,雷無桀又不是初初學劍的人。雖然兩個月的時間短了點,不夠達到劍意,但有劍形的水平還是可以做到的。

旋即,她就看到雷無桀那廝提著劍朝段宣易遞去,那段宣易早嚇傻了,一連退出數步跌坐在地,卻見朝他刺來的少年也是一臉呆楞。

怎麽回事?

玉清玄明嗡的一聲化為一道劍光,猛地刺入那轟轟烈烈的劍氣洪流,這一劍月夕花晨若是雪月劍仙使出來或許沒那麽容易讓她突破,但現在用劍的人是雷無桀。

段宣易直接被一劍挑飛落到了環繞著歌臺的池子裏,整個人瞬間往下沈入水中,他弟弟連忙找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拽上來。

秦箏踩在劍上繞著雷無桀飛了幾圈,全然無畏那兇險的劍氣,雷無桀握著劍仿佛要被那劍氣提著走一般,他看著秦箏的臉皺成了苦瓜狀,“小先生,別看了,快幫忙啊!”

“再讓我看看嘛……”秦箏撇了撇嘴。

有人在不遠處淡淡地出聲:“秦箏,過來。”

小道姑一扭頭,踩著劍直接飛了過去,驚起一片花落。

“哎哎哎!小先生你別走啊!回來啊!蕭瑟,你還是不是人!”雷無桀氣得大罵。

被罵不是人的蕭瑟一反常態地露出一個微笑,沒有還嘴。

雪白的道袍在他身邊飄然落地,“叫我作甚?”

蕭瑟推著她的肩膀轉身,“我覺得在這裏看得更清楚,你覺得呢?”

秦箏納悶地朝雷無桀看去,覺得沒什麽不同。

“雷無桀都那樣了,不管管嗎?”唐蓮看著不僅抱臂看戲,還把救星給拎出來的蕭瑟,無語極了。

蕭瑟聳了聳肩,“不過收不回劍氣而已,反正那姓段的已經成了落水狗,雷無桀現在也傷不到別人,就當給百花會添個彩。”

唐蓮:……

你沒見那一劍起百花會的花都給薅禿了嗎?

人群中起了驚呼,一道綠色的身影自秦箏破出的劍氣夾縫中飛身掠進了那百花齊放的漩渦中,那是一名女子,發絲在燈影瞳瞳中顯出一抹妖冶的暗紅,旋步轉身,俏麗的手指便握住了雷無桀持劍的手。

秦箏認出那是之前匆匆見過一面的綠衫女子,再看雷無桀陡然變得通紅的臉,連那漫天劍氣都瞬間換了味道。

“哎,這就是紅……”

頭頂被人敲了一記,秦箏悶頭改了口,“紅葉配綠花。”

蕭瑟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看了那臺上紅衣綠裳的兩人一會,轉身走向了樂坊中的奏樂之處。

秦箏忽覺背後一空,扭頭只見那青衫背影彎腰挑起了一柄橫笛,放在唇邊輕吹了吹,他會吹笛?

蕭瑟試了試音,剛準備起個調子就察覺到一股直勾勾的眼神盯在他的臉上,準確的說是盯在他的唇上,那視線太過直白,臉上仿佛火辣辣地燒了起來,以至於他正要吹出來的氣失了節奏,在笛管亂竄,他連忙捂住音孔不讓它發出什麽奇奇怪怪的聲音來。

“你盯著我作甚?”

秦箏瞅著那雙光澤如玉的唇貼在緗色的笛管上,莫名覺得有點口幹,蕭瑟忽然出聲驚起了她臉上的兩片紅雲,她尷尬地摸了摸頭,“口渴。”

蕭瑟像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有手有腳,不會自己倒茶?”

那小傻子連忙蹲到旁邊的矮幾旁咕嚕嚕喝了好幾杯水。

蕭瑟:……

他捏了捏隱隱作痛的額穴,嘆了口氣,閉了眼重新調整呼吸,不緊不慢地吹出了一段古老的旋律。

蹲在矮幾旁狂喝水的小道姑動作慢了下來,她舔了舔濕漉漉的唇,在矮幾旁坐下,歪頭安靜地聽著蕭瑟吹笛子,餘光偷偷瞧了他幾眼,只見那張金相玉質的面容寡淡如水,和他吹出的曲子截然不同。

聽之有情,見之無情,什麽樣的人能夠做到這樣?

秦箏忽然想起在於闐國的時候無心對蕭瑟的評價,心思太深,如萬丈深潭,連自己都看不透自己。

“好好好!這一次百花會,我沒有白來!”一道白衣也飛身落入奏樂的長廊,沖一位正在彈琴的樂師拱了拱手,“勞駕,借琴一用。”

樂師動作慌亂地起身讓座,卻見謝宣一揮手,古琴落入手中,他一手舉琴,一手猛地一掃琴弦。

這一聲琴音氣勢太強,蕭瑟的笛音頓了頓,睜開眼朝那撫琴的人一瞥。

謝宣面帶微笑,後撤一步將琴置於案上,撩袍悠然落座,朗聲道:“不用顧慮我!此生能見一次真正的若依劍舞,是我的榮幸!”

若依劍舞。

相傳二十年前,葉家軍行軍之時有一白衣女子持劍狂舞,遠遠望去恍若天人下凡。

劍舞分上下兩譜,上譜曰雲門,若行雲流水,閑情漫步,下譜則曰殺陣,殺氣橫行,千裏可聞。

謝宣閉著眼睛靜靜聆聽了一下,手指在琴弦上微微撥動。

這是他第一次聽這首已經失傳的若依劍舞之曲。但世上之事,皆有道可循,一法通,萬法皆通。

對謝宣來說,從握住琴的那一刻起,便已通曉了所有的曲音。

蕭瑟又閉上眼,潛心吹笛,恍若未見。

樂之為樂,有歌有舞,歌以詠其辭,而聲以播之,舞則動其容,而以曲隨之。

眼下還差了一個頌歌之人。

忽然間,有人一躍踏上屋頂,一襲黑衣在風中飛揚,朗聲高歌:“我欲乘風向北行,雪落軒轅大如席。我欲借船向東游,綽約仙子迎風立。我欲踏雲千萬裏,廟堂龍吟奈我何?昆侖之巔沐日光,滄海絕境見青山。長風萬裏燕歸來,不見天涯人不回!”

那是在於闐國內,無心曾經高歌過的一首詩,唐蓮聽了一遍便記下,只覺得詩歌中那想要去山之絕,海之盡的氣魄讓自己有些神往,此刻終於忍不住放聲念了出來。

秦箏坐在席間,擡眼看著那個迎風高歌的黑衣男子,那一瞬間他周身的氣勢渾然一變,修為無形中提升了一個境界。

她不由笑道:“唐師兄,這般柔美婉約的劍舞,你念那麽豪放壯闊的詩做什麽?”

唐蓮腳下一滑,低頭輕咳了一聲,無奈地沖秦箏道:“暫時只想到這一首。”

謝宣卻朗聲笑起來,“好,這才有百裏東君年輕時的風采!”

蕭瑟閉目吹笛,插不了話。

“我倒有一首,借唐師兄用用。”秦箏微微瞇起了眼。

唐蓮在屋頂上隨地一坐,笑道:“還請秦道真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左右是故人所作,你們許是聽過,也許沒聽過。”

秦箏邁步跨出連廊,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她身形一晃,整個人朝屋頂上躍去,在唐蓮旁邊坐了下來,兩眼望著天上月,道:“舉頭望明月,疑是地上霜。”

唐蓮:……

秦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只是那笑容古怪,總覺得接下去隨時會哭出來似的,“哎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嗯……我想想,第一句是什麽來著……”

唐蓮狐疑地看著她變來變去的臉色,那一抹若隱若現的紅,總覺得不對勁。

一團雪白的小道姑想了好久,久到那曲子似乎快結束了她才幽幽念出來,“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絳唇珠袖兩寂寞,晚有弟子傳芬芳。臨潁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揚揚。”

“杜子美的劍器行,不錯,襯得!”撫琴的謝宣讚道。

秦箏臉上忽然閃過異彩,“謝前輩聽過呀!”

“那是自然,詩史數千言,秋天一鵠先生骨,草堂三五裏,春水群毆野老心。”謝宣幽幽感慨。

一曲終了,蕭瑟終於放下笛子,邁步走到秦箏方才喝水的矮幾邊,端起杯子低頭嗅了嗅,眉頭輕皺,隨即將杯中還未飲盡的半杯水喝了下去,臉色驟黑。

“秦箏,你這喝的是酒!”

籌辦百花會自然也是要過蕭瑟這位財務總管的眼的,霧雨軒裏安排了好幾種酒,有入口綿甜,回味悠遠的桑落,有地列酒泉,天垂酒池的杜康,還有一種酒,怕人喝醉,兌了極多的水,聞之無味,品之寡淡,專給那些喝不了酒又想湊湊趣的人喝。

秦箏剛剛喝了幾杯?五杯?六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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