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靜寂，屋外雨水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雨天的風夾雜著濕潤的水汽，帶給人異常的冰冷。葵躺在木質地板上，面前的矮幾上放在筆墨紙硯。景致一片寧靜，雖然景中人的心裏早已經掀起了波濤洶湧的翻天巨浪。而導火線也很簡單，就是真田臨走時說的那句話——

“在這裏好好反省一下你的過錯，寫份像樣的檢討書給我。”

反省就反省吧，還要寫檢討書，誰能告訴她那是什麽東西？葵雖然骨子裏全部都是叛逆細胞，但是人前從來沒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更別說以前的世界，私下裏由著自己就算了哪裏有功夫明目張膽和長輩們過不去啊？不知道是聽話的太少還是不聽話的鬧得太過，或者大家都被葵這貨的演技給騙了，在長輩們眼裏葵一直是個有點貪玩但聰明聽話的孩子，活了這麽大對檢討書這回事葵還真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格式。

扯了扯身上洗得發白的訓練服，葵發現袖子有些短，但是並沒怎麽在意，只當是衣服縮水了。她獨自在地板上滾了兩圈，驀然覺得有點困倦。怕自己一睡就睡到了解放前，葵感覺坐起來寫所謂的檢討書。

撓了撓頭，葵開始發揮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師兄大人：

今天好像比平時要冷些，我覺得我可能有點感冒了，現在頭還是暈乎的，但也說不定這是幸福感來襲的征兆呢？我覺得我挽救了兩個失足少女，好吧這有點科幻你肯定不信。

我覺得我過去的四年完全都是在虛度光陰！大好的青春怎麽能在打架和逃學中揮霍呢？還給家裏人……啊不對，我沒什麽家人，還給關心我的人帶來了麻煩。我深刻地感覺到我對不起遠方的中國人民和他們的長江黃河，我對不起上帝對不起你指縫間流逝的時間。果然人生還是應該像現在這樣吧……

休學之後光明正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看點動漫多喝牛奶多睡覺長身體，再過兩年長成一個有明顯事業線的女人，找個看的順眼的人求包養過上每天睡到自然醒的日子，這才應該是人生的目標吧。關於這次的事情，是我違背了我的初衷做出的失誤之舉，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請你忘記這一次吧。

晚安……好像哪裏不對。但是就這樣了，午安吧，師兄大人。

要說葵的字還算看得過去，但是寫日文就有待提高了。再加上用得是毛筆，葵望著鬼畫符一樣的文字，淡定地扔下筆又倒下去開始午睡。

於是等真田下午上完課回來之後就看到葵四仰八叉地睡在了懺悔室裏，他走進去把人喊醒，沒想到在他面前向來低眉順眼的孩子這回相當有氣勢地吼了一句閉嘴，然後揉著頭發一臉陰郁地坐了起來，困倦地瞇著眼睛回神。真田也沒空理她，而是拿起了符文一樣的檢討書，艱難地辨認著上面的字跡。

真田懷著覆雜且悲痛的心情看完了全文，然後他看向葵：“這就是你寫的檢討書？”她檢討了什麽？根本完全回避了這件事吧？挽救了兩個失足少女？人生只是要每天睡到自然醒？真田忽然覺得他人生中第一次有把檢討書砸到別人臉上的沖動，他剛想大吼一聲葵就站了起來：“啊咧？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真田：“……”無力地放下完全不知所雲的檢討書，他看向葵：“來神奈川怎麽不說一聲？”

“因為是處理私事。”葵往上看著自己的劉海，拿手徒勞的往下捋自己的呆毛，“再說了你應該很忙吧師兄大人……”

“還好。”真田的答案模棱兩可，他站起身：“要練習麽？”

“無所謂，自從上次在合宿期間對決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吧？”葵想了想，並不拒絕。和強者的戰鬥她並不討厭，相反可以說很喜歡。然而她剛站起身，手機屏幕就閃爍起來。葵看著一堆的未接來電暗呼不好，立即按下了接通鍵。

“葵？沒接電話是因為在午睡麽？”

“……你怎麽知道？”葵下意識地反問道，不過想到現在還是在真田宅，也就沒怎麽和忍足貧嘴，“先不說這個了，我現在在老師家，等夜晚回去的時候再給你打電話吧，拜拜。”

“好的，到時候我去接你。”

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了解她了，忍足這家夥？葵嘆了口氣合上了手機，她看向背對著她的真田：“去打麽？”

“不了，先去吃飯吧。”真田說完就離開了反省室，並且順手帶上了門。葵望著他離去的方向，聳了聳肩跟了上去。

真田氏族的人對葵的態度並沒有多少改觀，葵也並不在乎這樣的事。有老師在的話，那些人怎麽著也會做出和藹可親的樣子來。葵雖然不喜歡虛偽的逢迎，但是看到這些人不得不勉強自己的痛苦眼神還是很高興的。敵人的不幸就是自己的歡樂，多麽精妙的釋義。哪怕這樣有點對不起夾在中間的真田，葵也沒有化解他們對自己偏見的方法。

晚餐結束後，真田當家樂呵地望著自家徒弟：“葵，你想不想擁有自己的刀？”

“啊咧？”葵正一副虛心受教的乖巧模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聽到這句話也只是象征性地表達了下疑問以掩飾自己跑神的事實。

但比她反應大的人多的是，一位分家目前的負責人首先站了出來：“伯父大人是要為千葉授刀麽？”

“有什麽不行麽？”真田老師依舊笑得好賣粗獷，好像只是要送葵一件微不足道的禮物。“下個月就是葵十六歲的生日吧，已經算是成年人了，我相信她能夠為自己負責。”

葵立即從座位上起來然後端正地跪坐下來向自己說風就是雨的老師行禮：“請容許我懷著敬畏且喜悅的心情認真而嚴肅拒絕您的好意。”

授刀這個名字聽上去就很高端洋氣的儀式有多繁瑣可想而知，葵才不要給自己找麻煩。再說了，家裏沒事放把真刀得有多危險。放倉庫裏吧，生銹了真田會殺了她。拿出來吧，她怕自己哪天氣昏了頭就殺了別人。而且這種正宗女主角上位的感覺是鬧哪樣啊，命運大神求放過，她只是個誤入網王途的小透明而已。

“為什麽？”見得意門生拒絕，真田大當家也不是很在意，但還是有點不爽。

“心中有刀，無關乎手中之刀。”葵面色認真地說著，心裏一邊鄙視自己裝模作樣一邊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道：“老師所授之刀一直存在於葵的心裏，不用所謂的儀式來證明，也不用所謂的器具來告誡，葵一定會堅持老師的方向。”

看著這個年紀輕輕的弟子，真田玄右衛門滿意地點點頭：“既然你堅持，那就算了吧。”

“多謝老師諒解。”心中松了一口氣，葵糾結於莫名的陰郁心情，表面上還得維持一本正經的樣子。“時間不早，我就先告退了，改日再來探望老師和師兄。”

“這麽晚了，弦一郎，送送你師妹。”

“是，祖父。”

可以不要送麽？才剛剛拒絕了授刀的葵這下實在不敢再說出點什麽，她點頭致意後和真田一起走出了真田宅。隔得很遠的路燈零星地亮著，雨已經停了，空氣清新地讓人心情都輕松起來。葵拎著自己還未幹的衣服，身上就穿著道服和真田一起往車站走去。

一路無言，雖然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話題也不多，但葵總覺得今天的真田格外低氣壓，而且還是從吃飯那會兒就沈默地有些違和。想不出原因，葵只好將真田的反常歸為青春期中偶爾的更年期癥狀。好不容易到了車站，葵意外地看到了路燈下形單影只的人，橙黃的燈光將他頎長的身軀籠罩在一片模糊的光暈裏，腳邊滋生的黑暗的影子讓人不自覺屏住呼吸。

葵微微一楞，不自覺停住了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都潛水，我詞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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