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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才親熱!”

香姨娘母女能力果然不容小覷,不過兩日,懷珠趕走了童如秀的謠言就滿天飛了。

八月十五中秋夜,童老爺子殺豬宰羊撈了自家池子裏的餵養鯇魚,請了城裏有名戲班子,在水榭設宴請返鄉貴客關祭酒關老爺子。並請了大門老族長,三門大太爺作陪。

老爺子有心跟清貴之家結交,貴客造訪,十分高興,吩咐白氏將家裏女兒盛裝打扮出來拜見貴客。除了禁足被打破手心無臉見人懷珠,從十一歲二姑娘懷珍到五歲六姑娘懷珊,一個個盛裝上前行禮。

懷瑜恭恭敬敬跟著懷瑗身後,右手握住左手,低眉順眼福身行禮。等待老夫人客氣誇讚。熟料頭頂笑聲是那樣熟識,這聲音曾在懷瑜噩夢之中多次回響,恰如遠古走來魔音。

懷瑜愕然擡眸,差點驚詫出聲,坐上一人,慈眉善目,渾身綾羅的老太太,正是懷瑜昔日太婆婆關老夫人。

懷瑜腦子轟隆一聲炸響,就那麽直挺挺的站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瞪視著,忘記了謝禮。

懷瑜記得很清楚,在自己蘀嫁沖喜之前,懷瑜根本沒見過關天遙,更沒見過關祭酒夫妻。

前世今日只有一場普通家宴,女先生梁馨被邀出席,坐船游湖采蓮之時,懷珠當著梁馨把自己擠下了湖去,自己還遭受了梁馨排揎。

這是哪裏出了差錯了?

懷瑜兀自沈浸在驚愕之中,整個人就那麽傻楞楞的直挺著,一雙清水眸子直勾勾的盯著關老夫人:這樣慈眉善目,貌若菩薩的老夫人,竟然眼睜睜看著平日承歡膝下的孫媳婦被人誣陷致死不出手挽救,富貴人家的心腸倒底是什麽特殊的構造?

這般冷酷無情!

白氏見懷瑜很不禮貌的直瞪可人,心中只是發急,暗暗使個眼色,令青柳攙扶懷瑜,她自己跟那關老夫人賠笑描補:“我這丫頭估摸是沒見過老夫人這樣的慈祥貴人,乍見之下驚喜忘形,讓老夫人見笑了。”

關祭酒夫人言笑晏晏說著客氣話,慈愛的把童家幾個姑娘挨個誇讚一遍,分發了見面禮,懷瑜得了一枚金鑲玉戒指,更的了一句誇讚:“這個丫頭水靈靈的透著一股靈氣兒,看著真親啊。”

這話又讓懷瑜似曾相識,記得懷瑜新婚隔日拜見長親,老夫人往懷瑜手腕上戴上一對碧鸀通透的鐲子,笑吟吟的拉住懷瑜,就是這般說法:“瞧這孩子,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會說話,看著就親,活脫脫就該是咱們家的孩子!”

懷瑜就為這一句,從心裏把她當成自己親奶奶一樣恭敬孝順,不是作為太太應付,而是從心靈上的貼近。

結果自己得到了什麽呢?

身敗名裂,一命歸西!

白氏為了遮掩懷瑜的失禮,自然把話題引向老人家最喜歡話題關家金孫身上。與陳氏兩個你吹我捧,只把關天遙誇得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關老夫人聞聽誇讚自己寶貝孫子,甚是得意,一張裏臉笑成一朵花---圓團團的波斯菊。

關老夫人樂呵呵自己個把孫子的光輝行蹤炫耀一番,三歲啟蒙,五歲聯對,七歲成詩,十歲能夠跟人隨口吟對,十一歲成了白鹿書院最小的學子,而今三年,已經學有大成。

宜城是管家祖籍,關天遙這次一來陪同告老還鄉爺爺返鄉祭祖。二來,關天遙預備參與明年的童生試。

關老夫人還得意的吹噓,關天遙之前沒有返鄉參加童生試,乃是關老爺子嫌他年歲太小,否則十一歲的時候就可以作秀才了。

說到高興處,關老夫人吩咐關天遙前來拜見白氏,懷珍等離了座位一排排預備回避。卻是關老爺子跟同老爺子言稱兩家既是通家之好,世家兄妹相見也屬平常。

原來這關老爺子早年在鄉之時,老爺子也是秀才身份,兩人曾經把臂而游稱兄道弟,關老爺子之父後來攜妻子上任被賊人搶劫,唯有關老爺子在家人護衛之下逃得一命,扶靈返鄉,家財當盡,當時的關老爺子已經轉行做生意,出錢出力蘀關老爺子鋪排,從那時起,兩家人成了生意莫逆之交。

童如龍恩蔭出仕靠的就是關老爺子。

只是童如龍後來攀上當時的尚書府家裏孫小姐,這位尚書大人與關老爺子依附的清貴丞相不是一路,乃是太後一路,關老爺子又遠在京都,兩家人雖沒絕交,卻也冷淡不少。如今那位尚書大人作古多時,關老爺子也已經告老還鄉,這才想著要重拾舊歡了。

卻說懷珍懷瑗,這些天見過了國家公子已經驚為天人,再見關天遙玉樹之礀,更是嘆為觀止,天下竟然有這樣儒雅俊秀男子,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懷瑜冷眸傲視,關天遙依舊玉樹臨風,懷瑜心裏已無悸動,唯有仇恨。對於關天遙這個默許母親殺妻滅子的人面獸心之徒。懷瑜只想一眼也不想多看。

關天遙臉上掛著迷人的招牌笑容,見慣不怪的收下懷珍懷瑗儒慕之思,回頭碰見懷瑜冰冰涼涼的眸子,被捧慣了關天遙微微愕然,心弦上啵的一聲輕顫。

這一雙霧蒙蒙冰涼的清水眸子,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關天遙為這種忽然冒出來的匪夷所思訝異不已,不由微微皺眉,努力想要擺脫這種違和感。卻不料他越是抗拒,這種貌若熟悉的感覺越是強烈。

關天遙驚愕不已,難道自己之前見過這個丫頭嗎?他凝眸回首,想要看得真切些,只可惜懷瑜已經撇開了眼眸。

關天遙訝異之餘,不免悵然若失。

賞月宴擺在童家田園風格的後花園裏,男女分坐,老爺子酒宴拜在水榭之中,宴請關老夫人宴席則擺在池邊一排桂花樹下。

桌上擺放著各種時令鮮果,不說花色,光是月餅種類就有八品,葷素齊全。酒宴的水酒是童家自釀的糯米桂花酒,甜甜的桂香縈繞,甚是可口。

懷瑜聽著關老夫人笑聲,往日最喜愛的桂花米酒喝在嘴裏只覺得發苦。

少時,水榭之上傳來管簫之音,懷瑜勾唇冷笑,關天遙喜愛擺弄樂器,這必是關天遙在賣弄風騷了。

懷珍懷瑗一個個眼眸閃爍,面頰上是夢幻一般的神采。

懷瑜卻是如坐針氈,一時難挨一時。

片刻,懷瑜借口頭暈,向老夫人與母親告罪。

白氏以為懷瑜迎風吃食涼了腸胃,吩咐槐花給懷瑜熬些姜茶暖胃。

懷瑜正在告辭,恰好童老爺子著人來傳懷瑜姐妹,說是讓她姐妹們一展書法,讓關祭酒老爺子指點指點。

懷珍懷瑗已經雀躍而起,拂拂鬢角,整理衣衫。懷瑜本當推辭,老爺子特使大丫頭秋霜悄悄與懷瑜傳話:“老爺子讓姑娘上心一些。”

老爺子私心其實是想讓四丫頭懷瑜露露臉,懷瑜無奈,只得前往祖父席前請罪。

水榭清涼,老爺子雖不知道懷瑜曾經落水遇險,卻是懷瑜年小,不耐夜涼添了病癥,只得作罷。

懷瑰因為懷瑜特特邀約,因為祖母身子稍安,今日跟了爺爺過府做客,此刻陪在末座。她本就靦腆,不喜見外客,見懷瑜不虞,樂得隨身相陪。

懷瑜原是裝病,不過是不想跟宿敵同席而已。避過水榭的燈火通明,懷瑜立馬松懈了神經,吩咐丫頭熄滅了燈籠,姐妹攜手走到柳蔭樹下,船娘本當托詞,說是老爺子不許姑娘夜間游湖。青柳悄悄塞給船娘幾塊碎銀子:“媽媽慢些兒劃動船槳,不點燈籠,就著月色玩賞,人不知鬼不覺,誰能知道呢!”

船娘掂掂分量,銀塊子足足一兩有餘,這可是她們這些粗使婆子兩月的月錢。

青柳見婆子遲疑,又加上一句:“我們姑娘說了,等下子上了岸,再賞賜媽媽們一桌酒菜賞月,只是媽媽們別吃醉了發酒瘋觸了老爺子黴頭才好呢!”

這話一出,兩位船婆子高興了,旁邊那位生恐伴當把好事攪了:“姐姐即使不敢,我陪著姑娘們玩一遭兒就是。”

錢婆子一啐:“就你能!”忙忙的接了纜繩,搭起踏板。輕輕操漿,慢慢把船兒搖離岸柳兩丈有餘,懷瑜吩咐船娘停住小舟,姐妹趴在船舷欠著身子采蓮花摘蓮蓬。

船娘得了懷瑜賞賜蓮蓬嘎嘣嘎嘣咀嚼起來,懷瑰懷瑜姐妹一邊玩水,一邊嘰嘰咕咕說著私房話。

懷瑰高興之餘悄悄耳語懷瑜:“懷珠是怎的了?昨兒我去閨學,學堂裏姐妹可是傳開了,說是懷珠跟張家姑媽發生齷齪,惹得三爺爺大怒,把張家姑媽連夜驅逐了?”

懷瑜笑問:“從哪裏傳出來的?懷瓏麽?”

懷瑰抿嘴搖頭伸出三根指頭:“懷瓏被禁足不許外出,整日陪著新嫂嫂,根本沒上學了,估計也不會再上學了!”

懷瑗詆毀懷珠在懷瑜意料之中,懷瓏出嫁至少還有兩年,如何眼下就聽了閨學?難道懷瓏的軌跡也有了變化不成?因問:“這就要出嫁了?”

懷瑰笑而搖頭:“這倒不是。族長爺爺說她已經定婚,不宜再拋頭露面了,吩咐她從今往後安心繡嫁妝。據說族長爺爺為了磨磨她的性子,吩咐家裏不許請繡娘,一切繡品都要懷瓏親手刺繡。”

懷瑜額首,懷瓏今年才十四,她是十六才出嫁,兩年時間,足夠她繡完所有的妝奩了。

懷瑜隨手摘著蓮蓬,忽然發覺懷玫今日沒見影兒,不由奇怪:“哎喲,你們家老鷹姐姐呢?”

懷玫性子又急又沖又愛攀比,無論懷珠還是懷瑜都不喜歡與她結交,懷玫自知不受喜歡,為了參合懷瑜姐妹的行動,便從妹妹懷瑰身上下手。借口祖父教導,以懷瑰保護人的礀態出現,懷瑜若是組織賞春宴賞秋宴不邀約懷玫,懷玫就有本事攪黃懷瑰行程,故而,懷瑜每次心不甘情不願,卻不得不邀約懷玫。這次邀請懷瑰,懷瑜帖子上也添上懷玫,她倒意外缺席了,懷瑜有些奇怪了。

懷瑰聞言唧唧笑:“她今後不會再纏著我們了”

懷瑜訝然:“怎的呢?”

懷瑰道:“她正在躲羞呢!大伯父自京裏捎了信來,說是前些時日在京中游玩落水,幸虧同行考生相救,故而兩人結成至交,細細交談之下,家中兒女年歲相稱,俱無婚約,遂定下了百年之好,大伯父怕爺爺在家裏另立婚約,故而寄了家書,特特說明。”

“竟有這樣的事情!”懷瑜聞言又是驚訝又是激動,懷瑜重生以來,無論自身還是周邊之人的生活軌跡,無不發生了或大或小的偏差。

當然首當其沖,變化最大的就是懷瑜一幹堂姐妹們。前生,懷珠雖然春風得意,卻在議親之年恰逢老爺子辭世,童老虎兄弟雖然打壓懷瑜一家子無所不用其極,但是卻不敢冒大不韙,在老爺子孝期公然披紅掛鸀。懷珠婚事硬是拖到了年滿十六歲,老爺子大祥之後方才跟關家私下議親,本來雙方說定了童老爺子出孝就過門,熟料關老爺子卻在懷珠定親當年一病亡故,死在寒冷年關。關家又是三年孝。雖然關天遙只有一年孝期,關家父母卻不敢在父親孝期操辦婚事。

懷珠遭遇這樣的車軲轆子孝期,在爺爺與叔叔靈前都沒有落淚的懷珠暗暗哭了幾場,她是真的急了。因為等到老爺子孝滿,懷珠就是十八歲高齡了。

後來關家忽然提前一年前來議婚,卻是因為關天遙一死致命需要沖喜。

懷珠雖然恨嫁,卻不想做寡婦,這才算計了喪父的懷瑜代嫁。

懷瑜當時也是祖父孝期未滿,父親又喪,故而年滿十五並未正式定親,於懷瑜有口頭婚約的姑媽反悔不認。懷瑜為了母親弟弟有個棲身之所,也為了償還父親病重欠下湯藥銀子,這才含悲忍淚去沖喜。

當時,比懷瑜大二歲,跟懷珠同年的懷玫卻依然待字閨中。懷玫母親眼高手低,一心巴望著懷玫父親中舉,好與女兒結高親,對於上門求婚的親朋故舊一色漠視,結果懷玫父親三年後再次敗北,堪堪把花容月貌的懷玫拖到恨嫁之年。

懷瑜十五歲出嫁那年,十四歲懷瑰已經跟她表兄定親,懷玫母親還在挑挑揀揀,美心不美意。懷玫祖母終於怒了,把大媳婦臭罵一頓,親自出面斡旋,把懷玫搶在懷瑰出嫁之前,匆匆嫁給了她娘家那個比懷玫小三歲表弟去了。

如今懷玫年方十三已經定親,當年懷瑰的父親趕考不成大病一場,如今被人所救安然無恙。

懷瑜眼眸灼灼,心海有熱浪翻卷,這一切一切,是否代表著自己的生活空間、生活軌跡,正在向著自己期望的方向變更呢?

47祖父與外公的秘密與心結

懷瑜這裏正在亦喜亦憂,懷瑰又是唧唧一笑:“聽說這位未來姐夫比玫姐姐小三歲呢!”

“小三歲?”懷瑜愕然,難道懷玫命中註定是金磚的命呢?這是怎樣的巧合與緣分啊!笑吟吟伸手一捏懷瑰粉腮:“喲,這個小姐夫不是跟你一般大呢,大伯父也是啊,如何不說給你還合適些呢!”

懷瑰鼓腮嬌嗔:“四姐姐啊?”

“好了,好了,不說了啊!”懷瑜一邊安慰懷瑰,腦中卻在神游著懷玫窈窕之姿跟一個總角奶娃子拜堂畫面,撲哧一聲笑起來。..

笑過之後,懷瑜煩悶消散,心情大好!

懷瑰以為懷瑜是笑話自己,先是撅著嘴巴生悶氣,後來瞧著懷瑜不僅無動於衷,甚是笑的剎不住,女兒家面皮薄,頓時氣急交加,滿臉嬌羞撲到懷瑜身上,伸手往腋下哈氣胳肢:“懷四姐,叫你笑!”

童家蓮花池子並不很大,扁舟也甚是輕巧,小姐妹一鬧騰,小船有些不堪重負,頓時晃悠起來,懷瑜懷瑰兀自笑鬧,卻把青柳船娘嚇得急吼吼的直嚷嚷。

“姑娘?”

“姑娘,別鬧了,驚動了老太爺與太太可不是好玩呢!”

……

姐妹難得放開心胸淘氣一回,正在心神愉悅,其樂融融,忽聽青柳高聲示警:“不好了,姑娘,有燈籠往這邊來了,如何是好你?”

“慌什麽呢,又沒幹壞事!”懷瑜輕聲安慰道。

青柳心裏發急,一旦被人知道姑娘裝病游湖,必定會被老爺子夫人懲戒。卻也也知道這般時節也只好如此了。再者,姑娘說的也對,又沒做壞事,誰規定剛才頭疼就一直搖頭疼了,這會子已經好了不成麽?

這一想,青柳也鎮定了不少!

此刻要逃已經來不及了,懷瑜索性鎮定整理儀表,心裏思忖著應對之策,堪堪收拾妥當,一隊人馬已到了池邊。卻是懷珍懷瑗在一眾丫頭婆子簇擁之下挑燈而來。 不等懷瑜出聲,懷珍懷瑗齊齊關切:“正在擔心四妹妹病體,不想卻在這裏躲清閑來了。”

在懷瑜詫異眼神中,關天遙遙遙作揖:“原是四妹妹在此,天遙有禮,唐突之處還請諒解。”

懷珍姐妹身後現出一人,金冠束定,玉帶紫袍,鶴立雞群,正是關祭酒之孫關天遙。

懷瑜擡眸愕然,這個家夥如何跟懷珍懷瑗做一路?男女七歲不同席,這人今年十四了吧! 懷瑜凝眸淡笑,確乎唐突!

關天遙身邊沖出一人來:“姐姐在這裏啊,真好。”正是懷瑜弟弟懷瑾。

懷瑜見他橫沖直撞,正要示警,還好被懷玫兄長懷珀搶上一步拉住了,回頭沖著懷瑜懷瑰賠笑:“瑰兒,瑜妹妹,三爺爺吩咐我等陪伴關小公子散酒來了。”

懷瑜這才福身:“見過珀三哥,關公子有禮。”言罷回頭看向懷珍懷瑗姐妹:“姐姐們可是要游湖采蓮麽?”不等二人回答,兀自回頭吩咐船娘靠岸。

童家沒有大型畫舫,采蓮扁舟只有兩葉,懷瑜等占了一只,若不識相些,逼得關天遙跟二位姐姐同船而游,只怕要落埋怨。

懷珍懷瑗聞言忙給懷瑜使眼色,懷瑜知道他們大約想跟關天遙同船游湖,卻是假作懵懂,連聲催促船娘靠了岸。

關天遙禮儀謙謙一躬身:“不過信步走走,不想擾了妹妹雅興,這船不小,四位妹妹同船,想來無礙。”

懷瑜微笑跳下扁舟:“方才頭暈得很,熏了一陣荷香,這會兒好多了。**”言罷襝衽而退。

懷珍懷瑗雖然責怪懷瑜沒有眼色,讓她們失去了與翩翩公子同船遨游機會,不過能夠陪同關天遙游湖,依舊滿臉生輝,姐妹們兩雙眼睛恨不得長在關天遙臉上,毫無女兒家矜持嫻靜。

懷瑜看在眼裏,皺眉揣測著,這般看來,老爺子應該是對於關家這門親事樂見其成。關老夫人來出自京都名門,關老爺子兩個兒子官階不低。童家能跟關家攀親,確乎是提升門第聲望的捷徑。懷瑜前生僅有的信息,關家大爺有望升遷入京,這也是關老爺子卸任原因。

本朝有祖訓,父子兄弟不能同朝擔任要職,以免結黨營私,左右朝政。正如本朝十分有名才子兄弟大宋與小宋,就是佐證。

懷瑜腦海裏天馬行空暢想著,忽然腦海深處某個念頭一閃而過,懷瑜待要抓住,卻又茫然了。

這種各種輕紗似是而非的感覺堂懷瑜十分煩躁,心裏一時之間亂紛紛,絞盡腦汁思索著,想要抓住某種怪異的感覺,只是沒有頭緒。

懷瑜茫然間索性頓住腳步,回眸細瞧三人情形,卻見懷珍,懷瑗二人均是眉宇帶彩,眼眸灼灼的盯著關天遙,臉上滿嬌羞之色。

懷瑜心弦‘啪’的一聲脆響,恰似輕紗脫落,瞬間剝落出事實真面目。懷瑜終於抓住了那怪異之感,這話怪異之感就是懷珍懷瑗二人面上的神情。這種眼神情態,懷瑜前生曾經見過,十分熟悉。

對,就是前生懷瑜假作懷珠滿月回門之時,懷瑜那時便在懷珠懷珍懷瑗三人臉上看見過今日神情。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神情啊!

這是一種赤果果的,日毫不掩飾的,志在必得的覬覦之色!

懷瑜腦海一閃,當日臨死情景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之中。

那一日懷珠撞死了自己,自己魂飛魄散之時,分明聽見懷珠驚呼辯白:“不是我,不是我!懷瑗,你幹什麽推我?”

懷瑗卻說:“不是我啊,二姐,你做什麽撞我?”

懷瑜眼前一亮,猶如醍醐灌頂,心裏敞亮了。

懷瑜眼皮子忽悠悠一陣亂跳,一顆心肝頓時千瘡百孔:怪不得自己死了!毫無依仗自己,被這樣三匹母狼虎視眈眈,竟然毫無察覺,自己這樣糊塗之人不死,叫誰去死呢?

淚水瞬間模糊了懷瑜眼睛,本該痛哭一場的懷瑜,恨極莞爾一笑,看來,自己不必擔心誤傷某人,大房這三匹發情母狼,無論誰去關家做寡婦都算不得冤枉!

懷瑜忽然身心輕松起來,關家事情可以完全拋開了,憑她們鬥得你死我活去。自己只要學了本事,接受了爺爺的生意人脈,爺爺在則可以慢慢強大,架空大房,取代大房。

爺爺萬一難逃命運,自己則可以利用天時地利與先知,放手施為,滅之後快。憑自己掌握童老虎藥房秘密勾當,加上洞察天機,必定可以一觸而就誅滅之。

八月十五這夜,懷瑜終於看清楚前生自己死因何在,除了大房惡毒自私,剩下就是三房自己不夠強大,父母已經生了性子,即便要改變也不在一朝一夕,且她們並不知道未來的命運是那般慘烈,那麽唯一辦法就是在父母尚未驚醒之前,自己必須變得強大,能夠在老爺子辭世之後跟大房對抗。

當然,老爺子這座鎮邪保護神能夠長命百歲熬死了童老虎就最好了。

八月十六,懷瑜輾轉跟母親打聽,關老爺子一家子所為何來。卻是白氏心思單純,不得而知。不過也怪不得白氏,她如何能夠從老成精怪的關老夫人嘴裏套出信息呢!除非關家有意露口風試探,母親這個當家主母既然一絲不聞,懷瑜因此斷定,關老爺子目前尚未有跟童家聯姻的打算,至於後來為何結下姻緣,只有等待時機探查究竟了。

這日傍晚,給白外公送節禮的二管事鐵柱回來了,帶回了白老爺子給童家老爺子幾包山貨。還帶回了白外公給懷瑜回信,老爺子除了在此婉拒懷瑜的懇求他把藥鋪開道宜城請求,對於懷瑜詢問當年之事,以及外公因何這般固執之原因,白外公答案只有四個字:“問你祖父!”

大有祖父不妥協,白外公就跟他老死不見面,堅決不進宜城。

一般人生氣惱怒,會打上門來爭個你死我活,鬧得人盡皆知。

外公為了母親過得安心些,采用了避而遠之,放逐自己。

雖然母親語焉不詳,懷瑜大約猜到了外公跟祖父心結,但凡老人家無不是為了後代香煙。懷瑜一番思索,決定突破祖父防禦,替外公與祖父這兩個愛自己之人打開心結。

外公若能與祖父和解,懷瑜有把握勸說外公把藥鋪開到宜城來。只要祖父外公安然無恙,童老虎想要對付三房就不那麽容易。

或者可說是難上加難。

對如何打開祖父與外公心結,懷瑜想來只有三種可能,第一,母親再生一子還宗白家。只可惜母親白氏目前並無懷孕跡象,即便懷孕也不能保證能夠生下兒子。

第二,等到懷瑾結婚生子,取一子還宗白家。這需要十幾年的等待,懷瑜沒有這個時間。

那麽就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可以安撫外公,懷瑜自己改姓還宗白家,將來坐堂招夫,延續白家香火。

但是,白家籍籍無名,懷瑜一旦通過衙門過繼還宗,就是地地道道白家人,徹底脫離了童家,父親將來的一切榮耀將跟懷瑜無關。懷瑜將從書香門第的官宦千金變成了平民女兒。

這還在其次,最難是女兒坐堂招夫,夫君的人選就會降低許多檔次。當下是男權社會,一般男子,除非是好逸惡勞之徒,抑或是心懷叵測之人。一般有能力有志向好男人,情願打光棍,也不願意入贅岳家去當毫無地位養老女婿。

就是當朝駙馬爺也是面子看著光鮮,內力委屈心酸只有自己知道。遑論一般人家並不能給予贅婿駙馬一樣體面。

懷瑜一旦過繼,將來女婿只能局限在家貧,或者孤苦伶仃六親無靠者。

若是不甘心招贅平庸女婿,就只有再走白氏老路,這個法子不僅是望梅止渴,還會麻煩無窮。不僅夫家骨肉難舍,就是那個孩子未必樂意舍棄官宦門第,甘願做個平民。

不過,為了一家人前程安危,將來即便招贅目不識丁農家子弟懷瑜也認了。比起家破人亡,生不如死,嫁給目不識丁女婿算得什麽呢?

當晚,懷瑜去向老爺子學看賬本之時,將白外公的信箋遞給了祖父,並直白詢問:“祖父跟外公倒底有什麽解不了的心結呢?”

童老爺子看了信件,眼神犀利的很:“你可是聽誰說了什麽?是不是你母親?”

懷瑜反問:“當真有什麽?”

童老爺子再次反問:“是不是你母親說了什麽?”

懷瑜搖頭:“沒有,母親什麽也不說,只是當初告辭外公回家,母親偷偷跟外公道別我聽見了,母親說‘女兒不孝,女兒沒用,只有這一兒一女,否則公公絕對不會’,外公則打斷了母親之花說道:這是命,註定的命運難以逃脫,不怪你……”

童老爺子聞言斂去了暴虐,沈靜了臉色默然不語。

懷瑜見祖父息了怒氣,這才繼續言道:“不光外公的花讓孫女疑惑,祖父的態度也讓人心生疑竇,祖父身患齁病,每每發作起來都是上氣不接下氣,痰氣上湧,面色紫漲,十分兇險。外公是杏林高手,祖父卻偏偏寧願舍近求遠跟游醫求診也不跟外公求診。外公醫術即便不能根除祖父病癥,絕對能夠控制祖父病情,將痛苦降到最低。”

“可是祖父您寧願遭受病魔折磨,也不跟外公開口,這到底為了什麽?”

童老爺子冷臉:“我的病自己知道,且死不了!”

懷瑜有備而來,豈能輕易放棄,繼續勸導:“可是您每次發作就會濃痰堵塞,喘氣不贏,吳老夫子已經說了,您年紀越來越大了,體質日益減弱,最好能夠控制病情,再若發病必定兇險。您倒地跟外公有什麽心結,難道比您自己身子還重要?”

童老爺子聞言定睛看著懷瑜,眸光中多有不舍,幾番猶豫方道:“祖父的事情,祖父自己會跟你外公交待,你不必操心了。”隨即翻出一本賬簿子遞給懷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祖父年輕時候都做些什麽生意,走過什麽地方,跟什麽人有些什麽交情麽,諾,這本賬簿子都有記載。”

別小看這些賬簿子,這些賬簿子跟櫃上掌櫃那種簡單手指賬簿,它不光記載了童家跟許多商家銀錢往來,還詳細記載了對方商家許多詳盡信息,以及跟童家是何等交情,有什麽恩怨牽扯。從這些賬簿子中,可以窺探童家生意脈絡及其人脈。老爺子甚至註明了,童家一旦危難之時,那些人家是可以求助對象,那些人家只能是利益交換泛泛之交。

這些資料當初的童老虎都不樂意細究,懷瑜卻對這資料十分感興趣,這也是童老爺子越發看重懷瑜緣故。

今日,懷瑜接過這本夢寐欲求陳舊賬簿,卻並不著急翻看。賬簿子再有價值畢竟是死物,祖父能夠沖破明年的劫難最重要。

況且外公的劫難就在明年夏季,只要自己設法把外公弄到宜城來,再讓祖父接受外公就近診療,就是雙贏了。

懷瑜盯著祖父,決定單刀直入:“祖父與外公可是為了香火之爭而生心結而反目?”

童老爺子一滯之下愕然不已:“你母親既然沒露口風,你從何而知?”

懷瑜瞅著祖父得意微笑:“我把外公母親與您的只字片語聯系起來就有了模糊的感念,您這一驚詫,一反問,孫女就更加確信了。”

童老爺子被孫女知道自己出爾反爾,長者面子有些掛不住,他想發火,瞪起眼睛堪堪對上孫女一雙清淩淩的杏眼眸子,在孫女純潔儒慕的眸光下,童老爺子臉紅了。

他有些難堪,咳嗽一聲,捋一捋胡須,伸手摸向自己銅桿子煙袋,懷瑜快手快腳搶了過去:“祖父,外公可是說了,您這病最好是把煙酒都戒了,一時戒不掉,也要盡量少抽才好。”

隨即又把自己奉獻青竹露倒了一杯,遞給童老爺子:“您一定是昨日迎風飲酒傷了風了,您今後喉嚨不舒服有了癱意,記得飲上一杯青竹露。您嘴裏是不是很淡無味?孫女替您煮茶可好?”

童老爺子仰頭飲盡青竹露,砸吧著嘴唇:“你外公的東西的確是好啊。”忽然間沈靜了面色,盯盯的看著懷瑜:“你父親只有一子,懷瑾不可能過繼,你知道這代表什麽麽?”

“當然知道啊!”

懷瑜迎著爺爺憂慮的目光,鎮定點點頭:“為了爺爺信義,孫女願意!”

48動之於情懷瑜說祖父,負荊請罪爺孫訪巫溪

童老爺子訝異之後皺眉言道:“你可知道,你一旦出繼改姓白,不光是童家女兒出嫁一萬妝奩銀子沒有了,就是對外,你不再是童家女兒,你從此就是白家之女,你的父母變成了姑父姑母,三房的一切,一分一厘都都與你無關了,對童家來說,你只是童家表姑娘了,你知道麽?”

懷瑜微微楞神,旋即面色沈靜再次點頭:“知道啊!”

童老爺子再次語重心長:“你一旦姓白,就要擔負起白家香煙延續,你就不能一如別的女孩子那樣精挑細選選婆家。....一個女孩子坐堂招贅不光選擇面窄了,就是檔次也要降低許多,許多人家因為難以招贅,不得不將就招贅戶下人,甚至是三餐不繼流浪漢,莊稼漢子。丫頭啊,你可要想清楚,你可是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望族千金,你甘心一輩子跟個睜眼瞎子,莽撞漢子過日子?”

招贅這樣委屈倒是懷瑜沒想到,頓時沈默。

童老爺子一見懷瑜模樣,知道自己當初拖延沒有錯,因感慨道:“你真以為爺爺喜歡背信棄義?你知道你外公因何手握過繼文書不打上門來跟我理論?”

懷瑜擡眸盯著祖父,是啊,外公既然對外公不守信用不滿意,何故不上門來理論?

童老爺子道:“因為我們雙方都明白,懷瑾是獨子不可能過繼,而一個女子要擔負起一個一個家族是多部不易。我們兩個老家夥不願意你受委屈啊!你父母也只有你一個女兒,她們又何嘗舍得你!唉!”

原來爺爺外公父母都是這般維護自己,爺爺甚至為了成全自己背負著背信棄義惡名,眼淚瞬間充盈了懷瑜眼眶,自從爺爺父親相繼去世,懷瑜歷經了親人的欺壓算計,陷害背叛,看慣了人情冷暖,習慣了譏諷嘲弄。在惡劣的環境下,懷瑜已經習慣了隱忍與承受,這種被人關懷,被人寵溺的滋味,懷瑜已經忘記很久了。

她楞楞的看著祖父,流淚滿面,哽咽難語:“祖父?爺爺......”

“男兒可以讀書進取改換門庭,女孩子卻只有嫁給好人家,依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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