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滴個親娘舅老爺哦。

門板子開了一條縫兒, 這次沒露出來頭，只是鉆出來一個挺拔的鼻子。

這味兒……

我的吳大娘，你家那個能耐的大孫女，又在做啥子喲？

這是要人命啊。

“啪”的一聲, 門關上了, 她得回屋擦擦口水, 等會兒再來聞。

至於老吳家的大孫女，她此時正在鍋前面看報紙呢，這味兒還不算大，酸梅子放的多, 所以還是酸酸的味兒，她水也兌的不少, 自然燉不出來特別濃郁的味道，不過就這個，已經在樓道裏面來來回回不肯散去了。

報紙來來回回的翻了一遍，把該看的都看完, 林靜好才疊整齊了放在一邊。

掀開鍋蓋，那一股酸梅味兒，一下子就直沖頭頂，就這麽一聞，林靜好的口水就掉了出來, 天……她沒想到味道竟然會這麽香。

比那後世外面買的還要香。

使勁的咽了一口口水，林靜好顧不得別的了，立馬墊了兩個抹布, 抓著鍋把兒，把裏面的酸梅湯倒進了之前裝竹筒飯的鋁鍋裏面。

鋁鍋有些薄，倒進去之後林靜好就不敢碰，讓它自然散熱。

煮下來的渣渣還在鍋裏，林靜好又把他們倒進了一口小鍋裏面，裝了小半鍋，然後加了兩碗水進去，剛好沒過去大概一指寬，又駕到了火上。

這次還是一上來就開了大火，因為渣渣是熱的，所以不到五分鐘，水就滾了，出來了一股淡淡的梅子味兒。

林靜好把鍋蓋蓋上，轉最小的火，之後才用大勺在那鋁鍋裏面挖了一個碗底出來，自個兒先對著嘴嘗了一口。

除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兒，就還是酸味為主的。

梅子本身就是酸的，加上陳皮也帶著酸，更不要說山楂幹，這味兒已經算是不錯了，甘草的那股清甜，還留有後味。

掀開鍋，林靜好這次挖了一大勺紅糖，兩大勺白糖，這個梅子就算是曬幹了，也遠比她想象中要酸的多。

開大火攪合開，又換上小火，蓋上鍋蓋，這下她可以做點別的了。

把下午要賣的嗎面糊糊弄出來，又把晾好的雞蛋殼裏面抹了油，做的不太多，滿打滿算加起來三十二個，一個給吳艷芬，一個張美蘭，其餘的剛好帶著出攤。

全部都攪和到了一起，張美蘭回來了，她身上扛了一個蛇皮袋子，袋子看著不重，癟癟的，她一進來就放在了廚房的角落裏面。

這廚房裏面的味道，要比樓道裏面的味道濃郁多了，張美蘭一進來，就覺得頭一陣暈，她要被這個味道害的口水滴下來了，這是她女兒煮梅子呢？

可是味道也不像是梅子發出來的呀。

她站那兒楞了一會兒，又瞅了瞅那鋁鍋裏面烏黑烏黑的不知到是啥的東西，張美蘭左瞧瞧右瞧瞧，湊近聞了聞，才確定味兒是從這裏頭發出來的。

“媽，還沒好呢，好了給你嘗嘗。”林靜好拉了她媽一把，避免她媽的口水霍霍了這鍋酸梅汁兒，原本想給她媽嘗嘗，最後一想還是算了，她知道現在是個什麽味兒，喝起來真的沒有聞起來那麽香。

“你這是做啥呢，這個味兒，咋還烏漆嘛黑的，看著和聞著那是不一樣啊。”張美蘭往後走了兩步，她實在是要被饞死了。

“酸梅湯，還沒好呢。好了給你來一碗。”林靜好又拉了想湊上去的張美蘭一下，然後指了指那蛇皮袋子說：“買到了？”

“嗯，你看看對著不。”張美蘭把蛇皮袋子打開，裏面是一塊一塊的小木板，大概有手那麽長，那麽寬，算起來這裏能有個二十來片，小木板不太厚，是那種好鋸的，顏色也比較淺。

林靜好蹲下來，拿了一塊在手裏面，仔細又看了看邊兒，說了一句：“對著呢。”

“還有這個呢。”張美蘭把手揣進兜裏頭，掏出來一個這起來的砂紙，脫離了束縛一下子就展開來，一面是粗砂，一面是細砂。

蹲下來，張美蘭把砂紙遞給林靜好說：“這是要幹啥啊靜靜？”

林靜好從那個爐臺底下，拿出來了一個小鋸子說：“媽，你看著啊。”

“嗳。”張美蘭低下頭，認真看著。

林靜好手拿小鋸子，把木板豎起來，然後用鋸子的邊兒量了一下，和鋸齒一樣寬的一條就開始往下鋸，她的木板一邊低著爐臺的水泥邊兒，一邊抓在手裏，勁兒不小，沒幾下，就鋸下來一塊木條。

這是要幹啥啊？

張美蘭沒看明白。

“媽，今天開始，你就要做這個活兒了。這裏的木板，全部都要鋸的這麽寬，然後，在從中間切開，這切開不用特意量，別長短差太多就行，這樣省時間。”把木板放下，林靜好邊說，邊把木條從中間切開來。

一聽林靜好這麽說，張美蘭雖然覺得這個活……她不太懂，但是女兒說的都是對的，就直接把林靜好手裏面的鋸子接過來，然後按照她的方法，鋸了下去，第一個出來的還不錯，和林靜好那個一樣，這是個體力活，算不得是什麽技術活兒。

林靜好看她已經上手，又給她加了把勁兒，就開始拿著砂紙，把鋸好的木條，一個一個的棱角都用細砂紙磨圓了，然後扔到另外一口鋁鍋裏面去。

一共是十塊木板，每個大概能鋸出來十個左右，控制不好的時候也有八個，張美蘭鋸了五個就出了一頭的汗，林靜好這邊手速在快，也就剛剛好磨完，算下來，也有五十個左右了。

“行了媽，咱歇會兒。”林靜好把砂紙放下，然後又把鋁鍋裏面的木條泡上水，全部都洗了一遍，又接了一鍋水。

小火燉的酸梅湯這一次的味道可以說是比上次還要饞人，料足，水少，那味兒出來是香噴噴的，刺激著人的味蕾，讓它忍不住的分泌出口水來。

“我受不了了。”門打開，婦人高呼一聲，三兩步就跑到了廚房邊上，瞧見林靜好那手放在鍋蓋上，就扶著墻站定了。

太專註於眼前的酸梅湯，林靜好根本沒有註意到這個婦人，洗了洗手，直接就把鍋蓋給掀開了，這一掀開……完了。

婦人在門口差點暈了。

張美蘭伸手抹了一把嘴巴。

四樓的門全開了。

天啊。

之前那要是要命，現在他們都成鬼魂兒了啊。

“我也受不了了。”一個婦人跟著爬上了墻根，手搭在前面那個婦人的肩膀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林靜好。

和兩個婦人一樣，張美蘭也是傻眼的，她兩手還灰蓬蓬的，眼睛一直盯著林靜好手裏面的小鍋，此時也顧不得木條什麽了的，饞啊。

味兒那是散的越來越猛，人那是越來越多，在樓下玩耍的小浩子也聞見了這股味兒，小鼻子一吸一吸的，就爬著上了樓，一路鉆到了那人堆裏面去，擠來擠去的，大家也沒註意到他，就被他擠到了最前頭。

倒是林靜好，後面的視線她確實沒怎麽註意到，拿著勺子把那鍋裏面的酸梅湯使勁的攪和開了，味道那是又濃郁了一層，她也忍不住了，用大勺挖了淺淺一層，放在了旁邊的小碗裏頭。

端起來嘗一口，濃郁的酸味兒就充了一嘴。

這濃濃的味道裏面，還帶著甜甜的膩味兒。

這次的糖加的多，這股膩味兒，倒是林靜好意料之中的。

點了點頭，林靜好用大勺又在之前那口鋁鍋裏面來了一勺，兌在小碗裏面，攪和開來，再嘗上一口，剛剛好！

“媽……”林靜好端著碗轉身，想讓她媽嘗一口，結果這才說了一個字，就瞧見廚房門口滿滿當當的擠了不少人，還都是平時的熟面孔。

“你們……”她看著那左一個右一個的手都搭在嘴上，渴求的目光看著她，林靜好想了半天，才說了這麽兩個字，後頭的，她該說啥呢？

雖然她是故意的，想要饞一饞大家，畢竟酸梅湯放涼了，就沒這麽大的味兒了，先打響知名度，到時候也不怕沒客人，但是她沒有想到，會吸引來這麽多人呀。

“大妹子，你告訴姐，你這做的，是不是出去賣的？”站在頭一個的大姐站出來，捂著嘴說道，她這個口水啊，真怕兜不住喲。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眼睛都變得亮晶晶的，一個一個的盯著林靜好。

要是說不是，林靜好懷疑會在這裏被吃了。

微微的點了點頭，林靜好說：“是準備明兒下午帶著出攤的。”

她說完，明顯感覺到人群之中松了一口氣，不過，很快就有人抓住了她話裏面的意思，問道：“啥叫明天下午帶著，今兒不賣啊？”

原本松懈的氣氛，又變得緊張起來，星星眼全部都對上了林靜好的眼，每一只都在說：今兒為啥不賣？

“這個是酸梅湯，主要的作用是清熱降火潤肺的，就是涼著喝要好喝一些，我馬上就要出攤了，今兒怕是來不及晾。這樣燙著味兒不好的。”林靜好也不緊張，就算被這麽多雙眼睛盯著，她也沒準備今天就要出攤的，不只是酸梅湯，她的布丁也是要放的。

沒有冰箱，她只能靠自然涼，也不想熱著就賣，這是一個職業人的原則。

做什麽吃食，都要保證它賣出去的時候，口感和味道，都是最好的。

群眾想說他們不介意，無所謂，只要能喝一口，他們什麽都心甘情願了！

但是沒人敢說，別看小姑娘看起來笑意盈盈的，但是說話的口吻是很堅定的，而且人家說了，不好喝，你再要，不是故意要砸人家的招牌嗎？

“最近天熱了，大家也都有些子煩悶，等它涼了，喝上一杯，那叫透心涼。現在喝了，怕是日後就不想喝了。”林靜好看沒人出聲，就知道她的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又說了幾句好話，寬慰大家的心。

有人一聽，就被說服了，嘟囔了一句：“也是，透心涼是個啥我沒體會過，不過倒是很想試試。”

“對呀，現在喝了，咋體會呢？”林靜好笑瞇瞇的接了一句嘴。

“明兒下午我還是正常時候出攤，除了酸梅湯，還有好吃的呢，想吃的，大家都來公交站找我。你們可以自個兒帶上杯子啥的，多打些回家喝也行。”見還有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林靜好又說道。

小姑娘人好心善，做的東西又好吃，雖然這饞人有些討厭，但是到底還是自個兒的嘴管不住，前頭的大姐一聽，立馬就說：“大姐第一個去支持你，你走的時候和我說，我得跟著你！”

以大姐為首的那幾個婦人，立馬都跟著大姐點點頭，她們可不是經常幹這種事兒嗎？

“喲，那哪成？到時候都讓你們幾個打走了咋整？我也要一塊兒去。”被大胃王的恐懼支配過的某個人說。

三言兩語的，這擠在一塊兒的人就都要去，反正都是些在家裏帶孩子做家務的婦人，互相也熟悉，你兩句，我兩句，咱樓上漏下的一塊兒去唄？又不礙事兒。

約好了，她們才心甘情願的散了，為首的大姐還不忘提醒林靜好一句，一定要叫上她，等林靜好點了頭，大姐才走。

等到人都散了，就剩下站在最前面的浩子了，他含著手指，眼巴巴的看著林靜好，哈喇子滴了滿衣襟都是。

“姐姐……”他一張嘴，又流出來一小口口水，他努力的吸了一把，接著說：“我最喜歡姐姐了。”

心要化了……

林靜好趕忙從兜裏掏出來幹凈的帕子，把碗塞在張美蘭手裏面，先給他擦了擦口水，說：“你怎麽跟個小人精兒似的，想吃還知道說好話呢？”

“我真的最喜歡姐姐了，姐姐長得好看，做的東西好吃，浩子心裏頭可喜歡可喜歡姐姐了。”浩子雖然人不高，但是也有三四歲了，說話那是利利索索的，小嘴吧唧吧唧，就能說出來一串兒招人疼的話。

“喜歡姐姐，還是喜歡姐姐做的吃的呀？”林靜好問他。

浩子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都喜歡，總之就是最喜歡你。”

行，你說的什麽都行。

林靜好拿了個小勺，從張美蘭手裏面的小碗裏面挖了一勺，然後對張美蘭說：“媽你快嘗嘗，別一會兒又上來人了，先喝了。”

這下，張美蘭才回了神，抱著就嘗了一口，然後她又傻了。

比張美蘭要爭氣的浩子同學，在抱著勺子吸了一嘴的味兒之後，那小臉先是皺巴巴的擰在了一起，然後又慢慢的松開說：“酸……”

哈哈哈哈，小孩子一下子喝到這個味兒，怕是不太能接受，估計還得品品。

“還要不？”林靜好問他。

他趕忙搖頭，不敢要了，太酸了，拉著林靜好的手，吧唧在上面親了一口說：“謝謝姐姐。”然後就順著門兒跑了。

等林靜好出去說慢點的時候，他人都已經跑下了樓。

只不過，這才走出去一層，為啥他嘴裏面那股子味兒，又開始變甜了呢？酸酸苦苦甜甜的，他不懂，站在原地楞了好一會兒沒動彈，腦子裏面全是這是好吃呢？還是不好吃呢？直到李姨出來找，才把人抱了回去。

林靜好把酸梅湯抱回屋裏頭，放在桌上，罩了紗布，才拉著還在那兒傻楞著的張美蘭出了門。

因為明兒她要一塊兒上兩個新品，所以這一晚上她們娘倆還有的折騰，下午做的面糊糊也就並不多，還沒到點兒就跟張美蘭收了攤。

吃過晚飯，她和張美蘭在樓下又砌了一圈兒小磚把煤爐包裹起來，然後點起來，找了個更大的盆，把雞蛋都挨個兒擠上，之後她自個兒就上了樓，讓張美蘭看著火。

回去她就拿出了爐臺下面的鋁鍋，中午鋸出來的木條兒拿水泡了一下午，木屑都浮了起來，林靜好這把水倒掉，然後又燒了一壺熱水，來來回回燙了好幾遍，放到報紙上，去做了一鍋面糊糊下來，那報紙上的木條也幹了個七七八八。

摸著也差不多了，她就拿出來不少橡皮筋兒，把木條十個十個捆在一起。

布丁是需要勺子挖著吃的，外頭買不到她需要的一次性勺子，只能靠這個木條了，雖然知道這年代的人沒那麽講究幹凈不幹凈的，但是她還是盡量做到幹幹凈凈，都捆到一塊兒，才去樓下看了看煤爐，布丁也好了。

原本中午就炸鍋一次的群眾，晚上又被折磨了一回，這次他們已經不去問了，就默默的坐在家裏頭聞著，饞著，你說明天下午它咋還不來呢？

等到第二天下午，林靜好把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妥當，瞧著時間到了，就拉著張美蘭出門，剛一開門，就聽見樓道裏面鬧哄哄的，有些好奇的走出去，那真是不少人，都聚在一塊兒，站在她家門口呢。

一瞧見她，昨天那個打頭的大姐就說了：“可算是等著你了！走走走，出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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