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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房間裏的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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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場雪下起來的時候,我和卡萊爾的通信中斷了。

一開始我以為是寫錯了地址,所以我再三檢查,甚至用咖啡館的電話打去了郵局,讓他們確認福克斯的郵差還活著,結論是一切正常。然而我寄去給卡萊爾的信仍然一封封地被退回來,最後我給貝拉寫了張明信片,詢問她和愛德華的近況。我猜她大概猶豫了很久才下定決心,當我終於拿到回信時,房間裏的壁爐已經需要整夜燃著了。說起這個壁爐,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一直以為它是個裝飾品,直到我向海蒂抱怨城堡底層的房間真的很冷時,她驚訝地看著我問“你幹嘛不用壁爐呢”。清理裏面的灰塵花了些功夫,但它熊熊燃燒起來的效果簡直是個大驚喜,我坐在劈啪作響,散發著松木味兒的火堆前拆開了貝拉的信。

“親愛的費伊,希望你一切都好。”她這麽寫道,“愛德華一家上個月搬家了,他說他們不能再住在福克斯了。事實上我認為真實的原因是愛德華覺得我不再安全了——僅僅因為賈斯帕在我劃傷手指時試圖攻擊我!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對嗎?我是說,既然他是個吸血鬼,更何況愛麗絲會阻止他的!無論如何,我會為見到愛德華做出任何可能的嘗試。”

如果放在以前,恐怕此刻我已經開始對她的沖動言論評頭論足了,但此刻我居然有些想讚同她的話——這可不太妙,當你的判斷能力變得與陷入狂熱戀愛的女人差不多時,你就該反思你自己是不是也愛上什麽人了。畢竟從本質上來說,愛情和嗎啡沒有區別:當與它素昧平生時,你是如何也想象不出你會為它做出多少瘋狂之舉的;而當它出現在你的生命中後,你就無法想象離開它的生活了。

我繼續向下讀信,貝拉零零散散地寫了一些瑣事,比如麥克·紐頓開始和傑西卡約會了(我壓根不記得這兩個人是誰);學校裏的所有人都正在為畢業舞會做準備,她希望我也能回去參加;福克斯又出現了新的失蹤事件,斯旺警長正在為此忙碌;勞倫特死於奎魯特狼群之手(這倒是讓我吃了一驚)。我一目十行地掃過這些話,一直看到了結尾。

“我從未想過我會以何種方式死去,費伊。但現在我認為,為我所愛的人而死也不失為一種美好的結局。”

貝拉的信的確給我帶來了一些觸動,以至於接下來的幾天我和每一位到訪的吸血鬼談論的都是愛情——除了阿羅。真奇怪,是不是?你可以和任何人肆無忌憚地講述有關愛的想法,面對你愛的人時卻千方百計地繞開這一命題。某人和某人相愛了,我們經常見到或聽到這樣的句子,它如此常見,以至於人們產生了世上的人大多都在相愛的錯覺——然而事實恰巧相反。你愛上某個人而他不愛你;你愛上某個人而他正愛著別人;你曾與某個人相愛而現在你們已分道揚鑣,這才是愛情的常態。

在我差不多已經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時,沃爾泰拉出現了一位我意料之外的來訪者,愛德華。

看到愛德華的第一秒,我下意識地以為他是來登記結婚或者什麽的,但緊接著我就被他憔悴蒼白的面孔驚嚇到了——雖然吸血鬼的皮膚本來就白得瘆人,但愛德華目光中曾經存在的神采已經全然消失了。他站在前廳裏,向阿羅伸出一只手,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精疲力竭的感覺。這聽起來挺荒謬的,吸血鬼根本沒有“疲憊”這種感覺,但此刻愛德華看起來的確非常疲倦,好像下一秒就要永遠睡去。阿羅短暫地觸碰了一下他的指尖,然後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

“貝拉死了。”他瞥了我一眼,然後解釋道。

這下我全想起來了,原來他是為這而來的。我抱起雙臂,壓根沒打算就這件事給愛德華點建議或者安慰什麽的,這有什麽必要呢?先別提他到底會不會相信,只要一想到做出提示會帶來的麻煩,我就喪失了所有興致。更何況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一對註定擁有美好結局的情侶解開誤會——天哪,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替別人錦上添花,我自己的事都還沒料理好呢。

“有趣,”阿羅說,他看起來好像覺得這件事很新奇似的。“看起來似乎你想追隨你死去的女孩而獻出生命,怎麽說的來著,殉情?我的理解正確嗎?”

“真感人。”凱厄斯評價道,雖然他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而愛德華沒做出任何反應,仍舊半死不活地站在那兒。

“多麽高尚的愛情啊,竟能讓你甘願付出永恒的生命?”阿羅用無比惋惜的語氣說。

“生命?”愛德華充滿諷刺意味地笑了起來,說:“是貝拉令我的心臟重新跳動,失去了她,我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

“那麽愛是心跳嗎?”阿羅問。

“不,”這次是我回答的,然後所有人都向我看過來了,“愛是過敏。”

“你明白嗎?你可能因為任何一種東西過敏:花粉、柳絮、灰塵、陽光、春天的風、甚至空氣。當打出第一個噴嚏時你就會意識到:它來臨了。然後它一次又一次地出現,當你和最好的朋友見面時,你戴著口罩對他解釋道:‘嘿老兄,我過敏了,你明白吧?’;然後他充滿同情地拍著你的肩膀說‘天啊,我知道那種感覺,那真的很難熬。’。你可以用藥物去緩解它,或者避免接觸過敏原什麽的,但永遠無法治愈它。即使你將它隱藏起來,它也會永遠存在,只是從不表現出來。”

“你明白嗎?”我凝視著空氣中某個不存在的物體,輕聲說,“過敏不會消失,愛不會結束。”

當我說完這整段話以後,前廳裏安靜了好一會兒,連我也轉頭去看阿羅。直到馬庫斯低聲提醒他時,阿羅才從鼻腔裏發出了一個模糊的音節。他並沒有將目光放在愛德華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著空氣,心不在焉地說:“我和我的家人需要一些時間來討論你的請求,我真誠地建議你在這裏稍作等待,愛德華。”

愛德華跟著簡走出了前廳,估計是到某個空著的房間裏去了。而阿羅仍然註視著他前方空無一物的方向,像是陷入了一場漫長的思考。直到我打算離開這裏回到圖書館時,他才突然開口。

“你在看什麽?”他沒頭沒腦地問,我毫不懷疑這個房間裏的其他人都會對這句話感到莫名其妙。

“我嗎?”我回答,“我在看一頭大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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