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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我效忠的到底是個什麽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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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營裏不是沒有女人,但少年的聲音裏就透著一股緊張,連帶著語調都發顫。

“多謝。”這位刺史夫人很和氣,言語裏全是拂面的春風,也沒聽出半點嬌縱的脾氣。

虞姜讓婢女拿過幾塊糕點送給眼前的小兵,當做是他傳話的感謝。

等到人出去了,允娘感嘆,“這麽多年,女郎還是心善。”

“都是可憐人。”虞姜坐那兒,“再說了,沖他們發狠做什麽?”

婢女們把燒著的火盆給擡到她面前,穹廬厚實,將風雪結結實實的擋在外。

“沖他們發狠,半點用沒有。要動狠,也應該是對那些達官貴人。”

虞姜飲了一杯熱水,原來生出的寒意,被熱水給驅散的幹幹凈凈,“把他們弄得人仰馬翻那才是真本事。”

允娘也點頭道說的是。

軍營內不能四處走動,供隨軍女眷居住的地方稍稍好一些,不過也是不能隨意走的。允娘出去看了一會,回來和虞姜道,“這裏冷清的很,”

允娘習慣了洛陽的繁華,到了朔州,覺得勉強還能住。可是到了軍營裏,見識到軍營周圍的蕭瑟和肅殺,在這個天裏,除了白就是黑。單調的厲害。

建鄴入冬之後,還是有點色彩的。尤其下雪更是風景如畫。洛陽差那麽點意思,但到底是古都,又是天底下最富庶的地方,也是不錯。

“也太清冷了。”允娘嘆息,“苦了女郎。”

虞姜搖頭,顯然不把這當回事,允娘見狀,一時半會不知道欣慰還是別的。戰事有幾分不容樂觀。爛攤子那是真的是個爛攤子,慕容顯點了下,發現他留下來的那些個將領,對上叛軍,多多少少吃過幾次敗仗,只是看多少而已。哪怕他來了,領著人來了幾次突襲,慕容顯還是感覺到這些人多少有些不濟。

用著不趁手,那麽就趁著這些人還沒給他惹出大禍之前給換了。免得到時候真的出事了,就來不及了。

他有意選拔新人,挑了幾個還看的過去的。這些選□□的人,想要得用還得一段時間。新人選□□,還得有一段時間,才能得用。

忙到外面天都黑了,慕容顯才會到穹廬裏。原來慕容顯住的穹廬,只是寬敞,而且這寬敞只是為了裝下他的那些東西,自己在裏頭隨便清出一個床榻的位置,倒頭一躺就完事。就是有個地方供他暫做休息。和其他地方也沒有太大的區別。現在卻生出格外不同的地方。

門口擺放了一面素屏,將穹廬內分割開來,免得直喇喇的讓人一進來就看到底。

“府君。”允娘從屏風後出來,一頭撞見進來的慕容顯。

慕容顯點頭,他對虞姜身邊的人都十分尊敬。

“阮阮今日還好,可有什麽不適應的?”慕容顯問。

慕容顯見允娘面上有些遲疑,“可是不好?”

“這,也不算是。只是女郎到底是在南邊長大,就算不說,這氣候什麽都不一樣,就算女郎不說,說是完全適應,那也是不可能。”

允娘有意讓慕容顯知道自家女郎到底有多辛苦。畢竟男人就是女子不說表露出來,就不放在心上,理所當然的以為沒事。

慕容顯聽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允娘見慕容顯面上露出認真,並不是簡單的聽過就算,不由得多了幾分欣慰。

虞姜見慕容顯過來,“方才你和允娘說什麽?”

她方才在這裏聽到那邊兩個人嘀嘀咕咕的在說些什麽,但是他們說話音量壓的太低,她也聽不太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麽。

“沒什麽。”慕容顯坐下來,他仔細端詳了一下虞姜的臉色。一路上慕容顯對虞姜十分照顧,但是到底是一路舟車勞頓,哪怕他關心備至,消耗也在所難免。

虞姜面色略帶疲敝,不過好在雙目有神,並不是病氣入體的樣子。

“阮阮感覺如何?可有身體不適?軍中有疾醫,若是不適,及時讓人過來看看。”

虞姜搖頭,“是有些頭暈目眩,不過還沒到非得讓疾醫來看的地步。過兩三日看能不能好一些。”

“畢竟藥湯喝多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說著,虞姜看向今日的菜色,“有烤肉!”

她看到烤羊肉,眼睛裏頓時有了光亮。

“也不知道你怎麽回事。”慕容顯是有意吩咐下去叫人準備的,“明明南邊長大,南邊人喜歡食魚,但你卻對這些沒多少興致。”

“看來你我緣分是天生註定的。”

他一邊說,一邊將羊肉切下來送到她面前的碗裏。

虞姜是不知道,他腦子到底是怎麽從烤羊肉到兩人緣分的事。

碗箸旁是一碟蘸醬,在洛陽和刺史府裏看起來不算什麽,但在這裏卻是無上的奢侈。虞姜遲疑下,慕容顯頗有些奇怪的看過來,只見虞姜猶豫道,“我們這樣真的好麽?”

普通士兵且衣食粗糙,她這樣,莫名的覺得良心疼。

“這會外面天寒地凍,新鮮蔬果怕是找不到。”慕容顯說的極其認真,聽得虞姜連連擺手。

“阮阮忍耐一二,等我尋到機會,再叫人拿來。”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平常士兵衣食不足,我在這兒吃的滿嘴流油的。這真的好麽?”

慕容顯故意端起的那張臉上,一下就笑了。

“我當然知道阮阮不是那個意思。”

要她真的是貪圖享受的人,也不可能一路上受那麽多的苦。

“軍糧調度都有人盯著,肉食之類。”慕容顯緩緩回想看過的那些公文,“至於烤羊,可能今日有一頓,要過幾日才能有第二頓,也不是日日都有的。”

虞姜望著慕容顯,見他話語不似作偽。終於緩了一口氣下來,“那我就放心了。”

“明日開始就是吃胡餅了。我們還不能全都吃完,還得留一點給親兵們。”慕容顯道,“他們是我養的,一頓飯我也吃用不完,都是留給他們的。”

“所以。”慕容顯持箸將放到虞姜面前的羊肉在蘸醬裏沾了沾,送到虞姜的嘴邊,“阮阮就放心大膽的吃,咱們也算不上窮奢極欲。”

的確也不是,慕容顯平日裏對自己吃穿用毫不在意,只要能果腹禦寒就行,至於可口不可口,舒適不舒適,完全沒有在乎過。也是虞姜來了,才放在心上。

“我聽說這裏還有營妓?”虞姜問。

這些都是手下的婢女去打聽的,婢女們能說會道,一張嘴厲害,加上又是刺史夫人身邊的,只要不是什麽要緊的,都能打聽到。

“那個地方,”慕容顯低頭,“我聽說過。”

說著又給她切了幾條羊肉,“沃野鎮上養的牛羊挺不錯的,說是他們那邊草原上長著許多草藥,羊又是放羊的,吃了這些,羊肉半點膻味都沒有。到時候事態平息了,再嘗嘗。”

“我是說……”

虞姜話還沒說完,慕容顯又割了一條羊肉過來。

虞姜左右看看,慕容顯擡頭直接和她註視,“那地方是下面兵士去的。我是聽過,但也僅僅如此罷了。”

“我只是問問,”虞姜吃了一口,“你要是去的話,那才是新鮮事呢。”

慕容顯見狀,將自己的老底都一通全都倒了出來,“早年的時候,我剛剛被我伯父塞進來,那時候的時候,有人叫我一塊去。”

虞姜看過去,她不滿,“還真的有啊。”

慕容顯擺手,“我就在外面看了一眼,我就走了!其實叫我去的那幾個小子,也不是真的想要去做什麽,就是聽說有這麽個地方,好奇去看看。”

他之前把自己老底都倒了出來,現在幹脆倒的更厲害,一股腦的全都給倒幹凈了。

慕容顯見虞姜不緊不慢的把沾了醬的羊肉送到口裏,不緊不慢的咀嚼。

“就看了一眼,然後走了。再也沒來過。”

他回答的老老實實,沒有半點隱瞞。

虞姜不說話,但是漸漸的面上浮上些許笑容,慕容顯見狀,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你捉弄我。”

“你既然說了,那自然就是沒有。”虞姜一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你這人又心高氣傲,哪裏可能那麽容易就和女子親密。”

慕容顯一手過去,他生的四肢修長,兩人用膳的矮桌就那麽點寬,他手輕易的就捏在她鼻子上,輕輕的捏一下後就立即松開。

用膳沒多久就睡下了,虞姜躺在床榻上,莫名感覺慕容顯很興奮。兩人什麽事都沒做,老老實實躺著。可慕容顯卻一直睜著眼看她。

虞姜睡了一覺起來,半夜睜開眼,見到身邊人睜著眼看她。

“你怎麽還不睡?”

“不知道,睡不著。”慕容顯答道,“以往孤孤單單一個人倒也不覺地,但是你在這兒,我就是高興。”

虞姜聽了很是無奈,她翻身過去,輕輕抱住慕容顯,和哄孩子一樣。

“睡吧,要是還不睡,我真不知道你怎麽撐過來。打仗可比上朝還要折騰。”

穹廬內燈光昏暗,落到床榻這邊的更是寥寥無幾。虞姜聽到慕容顯在黑暗裏輕笑,但是很快他乖巧的嗯了一聲。

陳旻等人發現慕容顯的脾氣好了不少,帶兵的人多少都有些脾氣暴躁。軍令如山,容不得有半點的忤逆,生殺果決,容不得有半點的遲疑。慕容顯也是如此,陳旻就沒有見到慕容顯有多少柔和的時候。尤其打仗的時候更是。

但這段時日,陳旻感覺到慕容顯心情愉悅,雖然明面上還是看不出來,但他們作為親兵還是能感受的到。

果然夫人來了,還是有些好處的。

陳旻幾個心裏想。然而到了沙場上,慕容顯的作風還是一樣,沒有半點柔和的樣子。

慕容顯一改以前長途奔襲的大法,和叛軍當面來了一場。這一場打得昏天暗地,慕容顯沖破了敵軍的陣型,兩軍對陣,講究的便是陣型,進退如一。陣型一旦散了,幾乎就是回天乏術。哪怕將領再勇猛,也不過是匹夫之勇,束手就擒只不過是遲早的事。

闊真跑的倒是快,但是手下那幾個死的死逃的逃。慕容顯令人去清理戰場。

“府君,朝廷送來的公文。”裨將將公文送到慕容顯面前。

慕容顯嗯了一聲,拿過來看,他一路看下去,臉色微變。

“朝廷的意思是,請柔然一同幫忙平亂?”慕容顯手裏拿著這份公文,神情裏頗為錯愕。

“府君,最近其他三鎮,也全都反了。”

陳旻道。

原先只是三個軍鎮,但在這段時日,剩下來的其他三個也全都反了。北方防線全面失守,對於朝廷來說,這可比南下和梁軍對戰更加棘手。

“朝廷已經派了使臣了?”

“已經派了,到時候由晉陽北上,前往柔然,請柔然出兵一同協助平叛。”陳旻道,陳旻註意到慕容顯的面色不好看,立即知趣的站在一旁一聲不吭。

慕容顯坐在胡床上,過了小會,他起身“我知道了。”

陳旻見他起來,把朝廷的那份公文給壓到了一邊,他對身邊的同袍使了個眼色,幾人把東西收拾了一圈,立即跟上。

虞姜聽說外面的戰事結束了,但慕容顯沒有回來,她和貼身的婢女換了男裝去尋人。外面守著的人認識她,見她換了男裝,領著她去找慕容顯。

慕容顯並不是在處理公務,也不是和將領們商討接下裏該如何行軍布陣。他在這個滴水成冰的天裏脫了外袍,只剩下內裏貼身的中單,和另外一個將士在角力。

兩個健壯男人在這個天裏扭在一塊,周圍也沒幾人,虞姜走過去,只見到慕容顯和面前的男人手臂交疊搭在一起。兩人進退不得,那個將領是不敢真的用盡全力,把上峰給得罪了。剛想要退縮就被慕容顯看了出來。

“用你全力!”

慕容顯一聲爆喝,生生把人的那份心思給嚇退了。

虞姜在旁邊看了好會,等見著慕容顯掀翻了幾個人,自己也躺在地上之後,她對那幾個陪練的人頷首示意。請他們先離開。

這些人都看出慕容顯心情不佳,對離開求之不得。

虞姜走過去,慕容顯躺在地上,手腳大大的張開深深淺淺的吐氣。

“打了敗仗?應該不至於吧?”

慕容顯眼眸動了動看向她,露出個難以言說的古怪神情,“比打了敗仗都還要糟糕。”

他說著擡了擡手,此刻四周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其他人。

“我真不知道這麽多年,我效忠的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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