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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份病歷】神的孩子不染塵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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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斷記錄】

姓名:利威爾·阿克曼

年齡:23

病院編號:NO.0770692

病理說明:OCD-潔癖癥

【0】

那年年底,Unsullied樂隊發布的同名專輯《無垢者》的銷量突破了他們之前的最高記錄。

但是就在所有人為他們的偶像歡呼時,Unsullied宣布解散。

那之後一年間Unsullied的其他成員相繼在不同領域重新開始,但是他們的主唱艾倫卻再無蹤跡。

再也沒有人在那個圈子裏見過他。

【1】

“如果這世界是個箱子的話

充滿著什麽就變成什麽

裝著財寶的寶箱放在上鎖的房間裏

裝著穢物的回收箱放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裏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骯臟的

他覺得所有人都是骯臟的”

世界被細菌所占據。

看見看不見的都存在,並且無處不在。

因為看不到所以心安理得,這是盲目者的幸福。

他起初還覺得他們是幸福的,但後來他就覺得連那種幸福都充滿著細菌而顯得骯臟不已。

不覺得可憐嗎?明明那麽臟,卻還認為那是幹凈的……

沒有人能認可他的這份憐憫。

也沒有人能理解他的嫌惡。

漸漸到後來他就不再試圖讓別人理解了。然後到更後來他幹脆拒絕了所有人的理解。

這個世界如此骯臟,這個世界的一切從存在到不存在從物質到感官都是不幹凈的。

連他也是。

“你能給我一個幹凈的房子嗎?”他如是道。“什麽都沒有都行,只要幹凈。”

那個房間被反覆徹底消毒了整整十遍,所有放進去的東西也是,所有要進入的東西(人)也是。

他也是。

他們都覺得他簡直要把自己的那層皮扒下來泡在消毒水裏一個星期再拿出來洗三遍才樂意貼回身上。

但那有什麽辦法呢,對他來說根本不夠,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從裏到外的骯臟,有時候真恨不得把自己全身都拆下來泡在消毒水裏洗一洗。

因為太過疲憊而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想:如果我實在受不了這個臟兮兮的世界想要去死的話要怎麽做呢?

好像任何一種死法都需要點外部道具,但是那實在是太臟了,而且沒辦法立刻清洗幹凈。

算了,還是老死吧。

他淡然的閉上眼睛。

與其被汙染得更加汙穢,還不如就這樣保持著洗也洗不凈的骯臟吧。

嗯,就是這麽回事。

【2】

義演是公司要求的每一個出道者必須經歷的事情。為了提高自身的形象,擴大受眾,義演必須被進行。不但要這樣做,還一定要做的比其他的演出都好才行。

雖然艾倫諷刺那些打著慈善的名義來為自己美化形象的事情,但是他也必須遵守條件。

他只能自己堅持自己是真的在用心為這場慈善演出付出,希望觀眾能夠從她們的表演中獲得力量。他深知娛樂圈的汙穢,但並不希望這種骯臟延續到其他人身上。

做好了心理建設他才踏入了那扇大門。

Unsullied是新出道的團隊,雖然因為各種原因還沒有出道時就已經被很多人關註著,一出道就獲得了大歡迎,但是相比那些老牌團隊他們還是太稚嫩了,哪怕每一個成員都很優秀,也需要經歷很多事情之後才能被承認。

艾倫非常熱愛他的團隊,並且希望能夠帶著團隊走向那個圈子的頂峰,所以他們努力學習、表演,樹立良好的公眾形象,一絲差錯都不被允許。

這次的義演也是,不能出現任何問題。

義演的時間放在中午飯前,時間並不長,因為病人需要良好的休息。而且也不能太吵鬧,有些病人不能接受嘈雜的環境,也不能用太過絢爛的燈光和其他特效,都是為了病人。到最後幹脆就只是唱兩首歌,就像每天中午休息時間廣播裏要放音樂一樣,只是變成了現場演出播放而已。

艾倫的隊友們對於這種條條框框的要求感到非常不悅。

“既然這樣就不要在這裏開什麽義演啊。”隊友怒道。“還不如去敬老院呢!”

“或許正是因為病院比較特殊,才想在這裏開演出吧。”艾倫道,“畢竟如果獲得了好評的話影響會更好。”

“真是惡心的目的。”隊友們紛紛露出嫌惡的表情。

“離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去準備一下吧。”艾倫安撫地沖他們笑笑。“開演前一小時在這裏集合。”

“好吧,先去吃飯。”脾氣暴躁的隊友被同伴們拉著罵罵咧咧的走了。

艾倫也覺得很沒有意思,但是他是團隊的隊長,不能再在這樣的情況下火上澆油,只能扮演中立角色。但是他和隊友一樣,期待的也是一場能夠讓他們盡情揮灑心中感情的表演,而不是這樣一種敷衍。

久坐難安,艾倫脫掉裝飾性大於實用性的演出外套,決定去外面走一走。

醫院建築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在這個悠閑地時段病人們不是去外面曬太陽就是呆在病房裏,因此顯得走廊格外冷清,走了很久都不見一個人,只有一片令人不習慣的寂靜。

就當艾倫正決定往回走的時候,前方的某個房間裏傳來了斷斷續續的歌聲。艾倫心道這是哪個病人在唱歌吧,並沒有在意,但是走了兩步之後又忍不住返回去了。

“能把Unsullied的歌唱的這麽難聽的人,雖然不可以和病人發生爭執,至少讓我看看那個病人是誰吧。”他露出郁悶的表情,“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讓他參加我們的演唱會……”說完忍不住擡腳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房間在走廊最盡頭,一扇雪白的門。墻上的金屬銘牌被清潔的閃閃發亮,插槽裏放置著病人編號,NO.0770692,卡紙也是一塵不染的。

門沒有合攏,聲音斷斷續續的從門縫裏擠出來,猶豫而艱澀。

艾倫好奇的將眼睛靠近門縫,閃亮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視線裏那一瞬間是一片空白。

當那種不舒適的感覺過去之後,艾倫看到了一個無法好好描述的世界。

真白。那個時候他大概就只能想到這種形容詞。

病房被清理的超乎想象的幹凈,一切東西都是最純正無暇的白色,在那裏好像落下一顆灰塵都能被立刻發現。

而這種場景並非建立在整個病房之中,從病房門口到那裏將近一米的距離是個緩沖區,往前一米後墻壁一樣的玻璃幕墻立了起來,隔離出了一片純白的世界,把所有汙穢摒棄在外的幹凈到毛骨悚然的世界。

而在那個世界裏,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青年男性盤腿坐在光亮如鏡的地板上,低著頭看著那些散落在他周圍的草稿紙,手裏拿著其中一張,正看著他慢悠悠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艾倫盯著那張臉看了一會兒,突然感覺到一種極為怪異且扭曲的違和感。

那個青年長得很俊秀,五官挺立線條優美,但是他的膚色非常奇怪,艾倫難以形容,如果硬要說的話,就好像是……皮膚過於單薄以至於幾乎能看到皮膚下的肌肉——這樣的感覺。就好像他的臉上貼的不是皮而是一層薄膜一樣。而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都被衣服嚴嚴實實的包裹著,手上也戴著手套,因此更加顯得他的臉型削瘦,膚薄如紙。

難道是種罕見病?艾倫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站直身體離開了那裏。

演出如期舉行,反響不錯,病院裏能夠被允許到達現場的人都去了,大家對於Unsullied的看法也出乎意料的好,甚至說了“下次請一定還要再來給我們演出”這樣的話。

不管之前怎麽麻煩結果只要達到了目的就都算是一次成功的演出,Unsullied的成員們都顯得很高興,先前對於這個病院亂七八糟的反感也都扔到了一邊。

艾倫回去後接到了經紀人的通知,說又有一首新歌準備交給他們來錄制。雖然現在詞作者還沒有交稿,但是也不需要太久時間了。艾倫和同伴們好久沒有再一起練習新作了,都有些迫不及待,死纏爛打求著經紀人拿到了新曲的譜子,也不管有沒有歌詞就先練了起來。

Unsullied作為公司主打的樂團有獨立的禦用詞曲作者和制作團隊,不過他們一直都只是直接享用成品,從來沒見過詞作者和曲作者。曲作者倒是聽說過,在電視上也出現過,是個居住在國外的才華橫溢的音樂作曲家,但是詞作者的信息卻被保護的格外嚴密,公司裏幾乎沒幾個人知道,就是知道的也說不出個什麽具體情況來,總的來說就是個身份為人全部成謎的人,就只知道留下的筆名叫“威利”。

艾倫和同伴們無聊的時候研究過“威利”這個筆名,有的說是名字有的說可能是音譯的姓氏也有的說是具有特殊意義的詞語……反正研究過來研究過去也研究不出什麽來。只知道他的作品都非常符合他們Unsullied的風格,但是時間久了艾倫也能發現一點端倪,就是這個“威利”似乎是個想象主義,因為他的歌詞裏總會出現許多不現實的東西。

那種不現實並非說的是類似魔幻科幻風格的設計,而是在他們看來很沒有道理的存在和比喻(他們認為的),譬如“用空氣做成的人們”,還有什麽“無暇的絕世畫作”之類的歌詞,雖然曲子唱出來都很有感覺,但是艾倫打心裏承認,他著實不太明白詞作者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麽,完全都是自己在用自己的想法理解。

也不知道那個詞作者會不會因此變得有點討厭他?

【3】

“當灰蒙蒙的天空開始下雨的時候

用空氣做成的人們奔跑在黑色的泥流中

帶著灰蒙蒙的色彩的雨水落下來

把人們都染成了一個顏色

最終他們融於黑暗

最終他們失去了形狀”

他拒絕出門。拒絕任何一點會把自己變臟的可能性。

醫生們勸他把可以傳遞聲音的音箱打開,他也拒絕,因為他堅決不允許那些臟兮兮的聲音汙染他的耳朵。所以醫生們到現在都需要用文字來跟他說話,而他不介意把自己的聲音傳遞進他們耳朵裏,雖然他覺得聲音通過音箱之後會變得特別臟,但是反正聽的人不是他,聽的人又無所謂,那他也就不去糾結那個了。

所以到現在為止他房間裏的傳聲效果都是單方面的,畢竟他實在是不能忍受。

其實他還想告訴醫生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空氣也換一下,他總覺得有點窒息。但是予取予求的醫生在這一點上堅定否決他的要求。畢竟太過純凈的空氣不適合人呼吸。

看看吧,正因為呼吸著那麽臟的空氣咱們才會由裏到外的都變得那麽臟,表皮臟內臟也臟……他不能想下去了,他又想讓醫生把他的內臟也洗一洗了。

因為需要所以他讓醫生給他準備點墨水。但墨水是什麽東西制成的來著?似乎不單單是水和顏料,還有很多添加劑……臟,不用。

於是最後他們給他找來了生物墨水,墨魚腺體裏的,幸虧他生物學得不好,否則會追究這些墨水成分一輩子。雖然據說這種墨水保存時間不長,但是誰管他。會有人幫他在這些墨水分解之前把東西記錄下來的,他所做的就是不要弄臟自己就行。

說實話,要不是覺得血流出來就變臟了……他還真不介意自給自足。

“這兩天外面有什麽新事件嗎?”某日他突發奇想想看新聞,於是護工找了張報紙貼在玻璃墻上讓他看。

他坐在背對幕墻做了三分鐘心理建設:幕墻是雙面的幕墻是雙面的幕墻是雙面的……然後戰戰兢兢地靠過去讀報紙。財經沒意思,民生不管他的事,法制離他太遠,情感更是扯淡,他唯一能看的就剩娛樂版塊了。

他還是有幾個喜歡的明星的,不過你若讓他說說喜歡他們的什麽,他還真不知道。可能是妝畫得比較好,讓他有點羨慕。他現在的臉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嚇人,應該用化妝品修補一下瑕疵,但是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只能看別人化妝了。

幸虧沒有人故意在他面前說化妝品的成分,否則以後他連娛樂版塊都看不了了。

今天的娛樂版塊是在宣傳Unsullied的新單。說實話,他不喜歡這個樂隊。估計是公司定位這個樂隊時定位的有點問題,以至於他們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符合他的審美觀。

雖然,雖然,雖然……

雖然他是這個樂隊的禦用詞作者。

新聞上說的恰好就是Unsullied的禦用詞作“威利”即將為Unsullied發布新曲的消息。他比經紀公司早一個星期拿到了曲作者的譜子,正在填詞試驗階段,預計這個周末就會成稿。不過現在demo曲已經公開,民眾對於正式曲目的期待已經上升到新階段了,他必須趕趕時間。

說實話,從開始這項工作到現在,他反正是一首歌都沒聽過。更別說別人寫的歌了。有時候他忍不住想“我當時應該去學作曲的”,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曲子被別人演繹了就覺得好臟好臟臟的不能忍……比之感覺自己的詞作被別人唱出來那種不好的感受還更嚴重。

其實,他就不應該找這份工作。

想了亂七八糟一大堆之後他想看報紙的念頭終於消失了,嫌棄的讓護工把報紙拿走,以及從旁監視嚴格要求他們把外側的幕墻玻璃清理幹凈之後,他回到自己常坐的那塊地磚上繼續詞譜的收尾工作。

偶爾他也會想想自己寫下來的這些歌聽起來怎麽樣,但是他著實沒有勇氣去嘗試聆聽。

他的記憶中唯一剩下的是兒時在教堂裏聆聽唱詩班詠唱聖歌時的情景,那是他所能記住的最為聖潔無暇的聲音。

也早已離他遠去。

【4】

月底艾倫他們拿到了完整的新曲,開始著手準備練習。Unsullied在歌壇人氣拔高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們沒有唱過情歌。據說這是因為他們的詞作者是個完全徹底的無感情主義者,他不交女朋友,當然也沒有男朋友,常年獨自居住,像個孤獨癥患者一樣活在自己意識的世界裏,所以他寫出來的歌詞雖然能夠被演繹的非常動聽,但是那其中的感情卻蒼白且冰冷。在這個各種熱烈擁堵的時代這樣的特色非常少見,再加上公司為Unsullied的定位非常富有神秘感和魅力,才會讓他們如此受人歡迎。

但是艾倫自己也很清楚,這只是一時的。因為他們很快就會變成潮流,變成別人爭相模仿的對象,他們的優勢將會從獨一無二變成這個流派的開創者。或許他們將是永恒的經典,但是他們也終將被人取代。

這個時間或許就在不久之後,他們誰都說不準。

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還沒有過氣之時再往上爬一些,再高一些,然後帶著無限的輝煌消失,才得以在眾人心中永恒。

艾倫拿著歌譜坐在視聽室裏練習,現在是午餐時間,同伴們都出去吃飯了,他沒有胃口所以留了下來,繼續磨合曲子。作為主唱他更加需要和這個曲子產生共鳴,否則會糟蹋了詞曲編輯者的心意。

往常他很快都能找到感覺,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顯得有些焦躁,難以融合到曲境之中,上午的練習也是,他總是狀況百出,雖然隊友們都很寬容,但是這讓在工作上一向追求完美的他有些郁悶。

靠在椅子上他懶洋洋地哼著調子找樂感,但是哼著哼著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之前還沒發現,現在自己慢慢唱著反而感覺到了……

——這曲調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艾倫敢保證他在譜子到手之前從來沒見過這譜子,但是為什麽他現在會覺得這個曲子熟熟的……

腦子裏突然一閃而過一片刺眼的雪白,在他為此而感到不適的時候也突然回憶起了那個場景。

一個纖塵不染的玻璃房間,一個俊秀而奇怪的病院青年。還有散落在他周圍的紙張,從房間裏飄出來的斷斷續續的歌聲。

——就是眼下這個調子。

竟然是他!

艾倫瞬間有一種被雷劈了的震驚感。那個先前被他心中認為絕對不可以參加他們演出的人竟然是……威利?!而威利……是個病人?

想到了這點再聯系之前威利的神秘,他反而能夠理解他這麽不為人知的理由了。畢竟他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一個關在房間裏不可與人接觸的奇怪病人。

那麽這麽說來,他的歌詞之所以如此偏向幻想系,之所以總是反覆強調汙穢和純潔,也是因為他自身病因的緣故咯?

艾倫站了起來在房間裏轉圈,他突然很想見見那個威利。他以前就一直崇拜這個人,因為他寫的歌詞讓他感覺非常奇妙,但是之前一直不知道他是誰。現在他知道那個人就在他不遠處一個他去過的地方,他想要見那個人的欲望再度膨脹了起來,甚至超過了他對這個歌詞本身的好奇。

我得去見他,在我知道他是誰以後,我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自己一個人去尋找和歌詞的共鳴了。我必須和那個人面對面交流,我想知道他的想法,我必須知道他的想法。——這些念頭在艾倫的腦子裏徘徊旋轉,幾乎占據他現在所有的思考。

想到了這裏他立刻翻出了自己的包,把歌詞塞進包裏,拿著衣服就往外走。

“餵,艾倫,你幹嘛去?”工作人員看到他一副出門的樣子趕緊拉住他。“你下午還有練習呢!”

“請假請假!就幾個小時,我下午一定趕過來!”艾倫掙紮著從他手裏抽出手臂。“我現在有非常重要的事!”

“什麽事能有練習更重要啊!”工作人員追著他跑。

艾倫往前快步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來,和工作人員對上眼,他極為認真的一字一頓地說:“關系到我今後能不能唱歌的天大的事。”

工作人員被他嚇住了,呆在原地楞楞的看著他跑出樓道,直到徹底看不見人了才反應過來,“餵,那你倒是給經紀人打個招呼啊!——”

艾倫心裏想的很好,他要去病院看望威利,再不經意的提提歌詞的事,和他探討一下曲境問題。不過等到了醫院他才發現根本沒那麽簡單。

病院因為其特殊性嚴格禁止非病人家屬以及不可探視患者接受外人探望,並且要求非常嚴格,不能進就是不能進,什麽條件都不能進。艾倫雖然是公眾人物,但他和威利並沒有任何關系——硬說有也是工作關系算不得數,所以被牢牢地擋在了病院大門外。

艾倫心中焦躁不已,他真的非常想見威利,因為從第一次見他時他就感覺到了那個人是個有故事的人,他能夠寫出那樣的歌詞一定有非常不同尋常的原因。而且本著對自己事業的負責態度和熱愛之心,他已經完全不能在知道詞作者存在的情況下還繼續自顧自的去摸索歌曲的含義。他必須要和威利面對面的來一次交流,否則這首歌他絕對無法演繹出來。

但是病院的安保實在是軟硬不吃,如果不是家屬絕對不允許探望。而且因為他不知道威利的真名和他的病情,所以他能不能接受探望也是未知數。

艾倫在病院大門口轉了十幾圈以後一臉豁出去的表情沖到了門衛室。

“實際上!我是來看我男朋友的!”

門衛和保安震驚的挺直了脊背盯著他。

Unsullied出道這幾年沒有鬧過一件緋聞,就連負面新聞也幾乎沒有,一方面他們除了演出宣傳之外沒有接受任何媒體和電視節目的采訪邀請,另一方面他們的信息被保密的很好,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臺下的事情。就連網絡上流傳的關於他們個人的資料也有很大部分是杜撰而來,沒幾個真實的。正因為這樣,Unsullied的成員們私下的人際關系交際狀態他們誰都不知道,面對不可拒絕的采訪也從來都避開不談,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滴水不漏。

所以現在,深知眼前這人就是Unsullied主唱的病院門房和保安對於他忍無可忍地說出的“事實”,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Unsullied原來是gay。這個新聞太勁爆了。

不過門衛還是負責任地繼續盤查下去:“你是來看男朋友的?你男朋友是誰?如果他是禁止探望的病人也不行。”

還有這層!艾倫心中一片黑暗,滿懷期待地說出了那天他看到的那個房間的門牌號,然後盯著門衛的臉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門衛在電腦上戳了兩下,然後側過頭看他。

艾倫一臉真誠。

“唔,可以探望。不過你真的是70692的男朋友?他住院這麽久從來沒見過什麽男朋友啊……”

70692是什麽?難道這裏的病人沒有名字只有編號?艾倫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但是眼下又不能問,只能尷尬的笑笑:“您也知道,我的身份實在是太……他生病在這裏需要靜養,我不想給他帶來麻煩……”

門衛理解的點點頭。“也是,公眾人物就是麻煩。”

“呵呵,是啊是啊。”

“那你進去吧,我已經通知樓層監護臺的人了,他們會告訴你男朋友你來的事的。”

艾倫肩膀一抖,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可怕的事。

【5】

“如果你說你是純白的

那為何還不從漆黑的夢中醒來

黑夜中的雨水將世界染色

你單腳站在即將被埋沒的礁石頂端

還在堅持通往天堂的船會把你帶走”

“男朋友?”他茫然的把視線拉到護工臉上,似乎很不理解他紙上寫的那幾個字的意思。

護工點點頭,表示這就是監護臺接到的信息。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紙,思考了半天,沖護工點了點頭。

“好吧,如果他說他是我男朋友的話,那應該就是了。”

他對人際關系沒有任何概念,因為他不去關註那個。他也不能太過關註,因為他比較喜歡追根究底,而血緣和親屬關系一旦追究下去就會讓他面臨一個非常可怕的世界,為了自身考慮,他只能選擇忽略。

所以到現在為止都是別人說“你媽媽來看你了”“你爸爸來看你了”“你姐姐來看你了”,他只要點頭就行,其實他壓根不知道他爸爸媽媽姐姐妹妹是誰。

只要一想到竟然還有一個或者幾個人和他的血液DNA成分差不多他就覺得太可怕了,而且那可是生活在外面的人——生活在那個幾乎要把他毀滅掉的骯臟世界裏的同樣臟兮兮的人。

所以後來就沒幾個人來看他了。因為誰也都不了他那種嫌棄到不行的眼神註視。他自己也無所謂,哪怕有人冒名頂替他的親戚來看他也無所謂,反正他們無法從他這裏獲得任何東西。而他手裏的稿子又只有經紀公司的人才會要,除此之外也沒人知道他在給Unsullied寫歌,更沒有什麽不懷好意的人出現過。

不過這次竟然有人用“他男朋友”這種頭銜來看他,也真是稀罕。

他本著一個人類該有的好奇心,收拾好了自己的稿子靜靜等候“男朋友”的到來。

從樓下到他的病房估計得有五分鐘路程,在這五分鐘的前兩分鐘裏他比較有心情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病號服和頭發,希望能給“男朋友”一個不錯的印象。不過後三分鐘他就又習慣性的放空走神了,思緒又飄到了手頭那些還沒完成的稿件裏,在腦海中開始翻字典填詞。

結果直到“男朋友”走進病房了他都還沒回過神來。

護工見怪不怪地對心情有點小激動的艾倫說了句稍等,然後用手敲了敲玻璃幕墻。

於是艾倫就看到那個之前還出神出的非常厲害的青年臉色突然由迷蒙轉為陰暗表情不悅的低吼了一聲:“沒洗手別碰我的墻!”

艾倫楞了一下,護工對他聳聳肩膀,轉身到一旁的洗手臺上抽出一張酒精濕巾在他剛才敲得地方抹了兩下,房間裏的人這才臉色稍微好了點。

“你們慢聊,我先出去了。”護工拿出一塊寫字板放進艾倫的手裏,沖他微微一笑,轉身出門。

艾倫不明所以地看著手裏的寫字板,然後保持疑惑的看向幕墻後的他。

“那麽,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就在剛才他突然意識到要見他的可是他的“男朋友”,結果他還露出了那麽兇的表情,會不會嚇到人?他覺得這個“男朋友”看起來挺好的,他可不想因為這種原因給人家一個不好的印象,所以在那人和護工交流的時候迅速的調整了自己的表情,頗為“友善”地問了一句。

艾倫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他並不知道威利是因為什麽原因住院的,但是看這樣的架勢也知道絕對不是簡單的病癥,或許還是種可怕的不治之癥之類的,但是現在看起來不管是什麽病這位大名鼎鼎的神秘詞作者似乎是個脾氣不太好的人……而且他還撒了個慌,正在被當事人揭穿。

“……您要相信,我只是為了見您才這麽失禮的說了這樣的理由的。”艾倫立刻挺直了腰桿真誠地說。

不過他並不知道這幕墻的傳音效果是單向的,所以等到裏面傳來那個人淡然地:“不好意思我聽不到你說什麽你能寫字嗎?”的話語時,他從見到當事人累積起來的尷尬終於全部爆發,臊紅了他那張幾乎從來沒變過顏色的臉。

艾倫拿起筆顫顫巍巍地在寫字板上寫了幾個字。

“我很抱歉……”

裏面的人正驚訝的盯著他泛紅的脖子和耳朵看,然後眨眨眼睛像是發現什麽稀奇東西一樣的笑了。

“唉……你真有意思。”

艾倫面色覆雜。“那個,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艾倫,是Un……”“Unsullied的主唱艾倫,我知道。”他打斷了他。“我在報紙上見過你們。他們評價說你的唱功非常好,聲音能觸動人心。我很高興我的歌能被你這樣的人演繹。”雖然請原諒我一首都沒聽過。

“您真的是‘威利’?!”艾倫有點驚喜。

“唔,原來你還不知道我是不是威利就跑來找我,還當我的男朋友?”他用手指托住下巴。“年輕人果然做事沖動。”

“那只是個權宜之計……”艾倫被他噎了一下,“否則的話我沒辦法進入病院來探視您。”

“好吧,能想到這個你也很厲害。”他讚賞地點了下頭。

“謝謝……我今天來的目的其實是想和您探討一下新曲的事情……”

“為什麽要和我探討?”他不解的問,“以前不都是你們自己研究嗎?還是說我的歌詞出了什麽問題?”

“不,並不是您的問題。”艾倫拉了一張凳子坐下來開始認真寫字。雖然他總覺得這種隔著一張幕墻和裏面的人以一種非正常方式對話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但是病人的需求是第一位的,就是他再不舒服也要習慣。不過本想著用自己的千言萬語和威利來一次學術性的探討,卻沒想到最後需要他一個字一個字來寫,艾倫覺得非常難受。

他的心情如此覆雜怎麽可能用文字表達的清楚!

“以前我並不知道您的情況,所以一直都是和夥伴們自行摸索曲境理解詞義,但是自從知道您在這裏療養之後,我就很難再自己給那些歌曲下定義了。我想知道您寫出這些歌詞時是因為怎樣的感情,我想將您的感情融入歌曲之中,否則會讓我覺得我是在褻瀆那些歌曲。”

“你真是個奇怪的歌手。”他看完那些字以後托腮坐在地板上有些奇怪的看著他。“為什麽一定需要和我交流想法?我能告訴你其實我沒什麽想法嗎?”

“這不可能。”艾倫訝然否認。“如果您沒有想法,那麽又為什麽要寫出這樣的歌詞來?”

他看完後了然地點了點頭,然後擡起戴著手套的手指了指他的房間。“你看到我的房間了嗎?”

艾倫順著他的手指再度認真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玻璃幕墻之後屬於他的活動範圍內的東西真的非常少,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沒有椅子沒有桌凳,紙張堆在地上,筆就別在紙頁上,通往盥洗室的門半透明,能看到洗手臺,置物架上也幾乎沒有東西,一切都光亮潔凈純白無暇,光線反射幾乎能刺瞎眼。

“看到了吧。”他看著艾倫微微笑了一下,但是笑容之中卻沒有什麽感情,“你覺得在這樣的環境裏我能寫出什麽東西來?或者說我能給我寫的東西賦予什麽感情?”

艾倫微微張了張嘴,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回應他。

“哦,你不知道。”他像是想到什麽的點點頭沖自己微微笑了一下。“你不知道我是為什麽在這裏的對吧……我可以告訴你,嗯,我不介意告訴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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