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看上 我一輩子都愛你（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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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凜回來的時候, 喻佳早已回去準備新戲，溫寧正半躺在沙發上看電視。
男人今天還是穿了身純黑西裝，領帶也依舊系得一絲不茍，上面的領帶夾泛著金屬光澤, 就和她在北城機場再遇他那天一樣。
只是露在黑西裝之外的法式袖口上戴的是她送的袖扣。
他在江科耽誤了點時間, 此刻離下午的會議開始只剩不到二十分鐘, 溫寧怕弄皺他襯衫，也沒要他抱，只是在男人走到她旁邊時, 輕輕攥了攥他的手。
“回來啦。”
江凜低低“嗯”了聲，在她旁邊坐下，倒是主動伸手把她撈進懷裏抱住。
他都不怕弄皺衣服，溫寧就也沒再替他在意，在他胸前蹭了蹭, 感覺到他黑西裝外套上尚帶著一絲外面的寒意。
“累不累啊？”溫寧問他。
溫寧知道他工作忙，但還是第一次跟他出來, 也算是親眼見識了他到底有多忙。
她早上睡了半個懶覺, 舒舒服服跟喻佳聊聊天看看電視吃吃東西，悠悠閑閑地過了一上午, 而他一大早起來, 已經連趕了兩場會，午飯都是在江科的會議室吃的。
現在回了房間，他待不到幾分鐘，馬上又要去下一會場。
江凜以往連續幾天飛往不同城市開會都是常有的事, 一上午只開兩個會，對他來說，連忙碌都算不上。
但開完會回到酒店房間, 有人跟他撒嬌，軟聲關心他累不累，卻還是頭一次體會。
他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
江凜把懷裏的小姑娘又抱緊了幾分，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還好。”
“下午的會是幾點結束啊？”溫寧靠在他胸口問他。
江凜說：“我只參加上半場，三點半就能結束。”
“結束後就去你家？”溫寧繼續問。
江凜輕輕“嗯”了聲，又問她：“等下跟我一起去開會？”
“誒？”溫寧擡頭，“我也可以去嗎？”
江凜低低應了聲：“嗯。”
下午不像上午是公司內部會議，是一個AI領域的大會，主辦方很早就跟他約了時間，不好推掉，還是需要過去露個面。
“我帶你坐後排，你要覺得無聊，我們也可以提前退場。”
“好啊。”溫寧答應下來。
她還沒參加過這種類型的會議。
江凜又靜靜抱了她片刻，隨後才起身換了另一身平整的西裝，牽著她出了門。
下午的會議就在逸星五樓的大宴會廳舉辦。
溫寧被他牽著一走到會場門口的簽到處，主辦方一行人就熱情迎了上來。
“江總。”打頭的中年男人頓了頓，目光落到她身上，“這位是？”
江凜瞥了眼旁邊的小姑娘：“家屬，姓溫。”
溫寧：“？”
他剛剛說什麽來著？
她什麽時候成他家屬了啊？
當著這麽多的人面，溫寧也不好跟他算賬，只是用指尖輕輕在他掌心撓了撓。
男人臉色半分未變，大手卻攥緊了她的手，沒讓她再有亂動的機會。
主辦方的人對她的態度瞬間也變得熱情起來。
有人下意識順著他的話熱絡地跟她打招呼：“溫小姐好。”
打頭的那位可能腦筋比別人轉得就是要更快一些，笑瞇瞇道：“江太太好。”
溫寧：“……”
“太太的座位？”中年男人目光又轉向江凜，帶著幾分詢問之意。
江凜：“我帶她坐最後面就行。”
一番客套寒暄過後，溫寧終於入場，跟他一起在最後排落座。
溫寧這才瞪了旁邊男人一眼：“我什麽時候成你家屬了？”
江凜隨手幫她整理了下頭發，又輕輕碰了碰她眼尾：“只許你昨晚不準我出去見人，今天還不許我把你看牢點？”
她這副純得要命的模樣對這裏面的男人多有吸引力，她自己怕是都不會知道。
也沒必要讓她知道。
溫寧：“……”
溫寧腦中瞬間又湧起昨晚的回憶。
昨晚酒送上來後，他並沒有像前幾天晚上那樣，一點點餵給她喝。
他從外面把酒拿回來時，她正裹著浴巾半靠在床頭等他。
男人在她身側坐下，靜靜盯著她看了片刻，骨節分明的大手才端起酒杯，半仰頭喝了一口。
酒杯被他放在床頭櫃，杯中剩下的琥珀色酒液輕輕晃動。
然後仍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他當時已經重新跟她一起洗了澡，身上早已變得幹爽，但溫寧不知是想起了他方才滿身是汗的那副欲極了的模樣，還是單單被他這樣看著，就心口滾燙得像是要融化。
她輕輕攥住他指尖晃了晃。
江凜反握住她的手：“別急。”
溫寧：“？”
溫寧瞪他一眼：“誰急了。”
她在床上躺下，不怎麽高興地扯過被子蓋住腦袋，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我要睡覺了。”她悶悶地說。
江凜掀開被子，重新把她撈起來，扣回懷裏，聲音隱約帶著笑：“脾氣越來越大了。”
溫寧偏頭咬了咬他脖子。
“酒度數高，怕你不舒服。”他低聲在她耳邊哄她。
溫寧那點小脾氣又沒了，靠在他懷裏撒嬌：“可我現在就想要你親我。”
男人又笑了聲，指尖扣住了她下巴，偏頭親了上來。
溫寧被他抱著躺下來，和在浴室時的疾風驟雨不同，他這次吻得輕緩又溫柔。
慢慢含著她唇輕吮了許久，才將舌尖探進她齒關。
可能是酒的後調仍然濃烈，溫寧感覺心臟好像真的像是軟得要化掉，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承受著他的親吻。
直到他嘴裏那點淺淡的酒味完全消失，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處，再難分彼此。
江凜稍稍退開，指腹輕擦過她唇角。
“還想嘗嗎？”他低聲問。
溫寧還沒從剛才極致溫柔的吻中回過神，大腦有些空白，沒在第一時間回答他。
男人好像把她的沈默當成了否認。
“那輪到我了。”他說。
酒被那只修長漂亮的手重新端起，杯口傾斜，冰涼的酒液滴到她鎖骨上……
“江總。”
忽然有陌生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溫寧回憶被打斷，她倏然回神。
好像是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
溫寧壓下胡思亂想，松開他的手，捂了捂微燙的臉頰，乖巧坐在一旁不再說話，看他淡淡和來人微微頷首。
不知是知道他脾氣，還是馬上就要開場，對方也並沒多寒暄，隨口自我介紹了幾句，遞過來一張名片，又略提了提自己正在做的項目，就也沒再打擾。
一連這麽過來好幾個人。
溫寧發現他就算跟她坐到了最後排也低調不了，完全不得閑。
直到克鑫老板閻沖和江家銘走過來，兩人跟他們打招呼，閻沖在他們旁邊的空座暫時坐下。
江家鳴只站在他身後。
會議快要開始，他們等下就要回前排去，坐不了兩分鐘。
江家鳴就懶得落座。
溫寧靜靜聽著閻沖和旁邊男人說起了克鑫的新項目。
江家鳴這時叫了她一聲：“溫老師。”
溫寧回過頭。
“你《秘密》第二話畫完了沒有？”江家鳴剛一問完，就看見他們的金主爸爸忽然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
江家鳴：“！”
江家鳴忙繼續道：“我沒有催更的意思，就是我們平臺聖誕和元旦都有推廣活動，您要是能更新的話，能參加的活動會更多些。”
溫寧：“……”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快樂摸魚。
溫寧對上江家鳴，多少還是有點點愧疚：“我還只畫了一點點。”
江家鳴：“……”
“那您慢慢畫。”
別說是簽約時一早就說好了條件，就算沒約定，他也不敢催他們金主爸爸的小女朋友啊。
“不著急。”
溫寧：“那就好。”
江家鳴：“……”
閻沖和江家鳴回前面後，會議很快就開始。
主持人上場發表開場演說，溫寧戴上同傳耳機，聽見裏面同傳翻譯的聲音傳出來。
聽上去是個年輕小姐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分外好聽，英文發音標準，語速和緩，沒有絲毫卡殼，幾乎像是她自己在演講似的。
溫寧撞撞旁邊男人肩膀。
江凜偏過頭。
在會場不好打擾別人，溫寧就拿出手機，在裏面打了行字。
【同傳小姐姐的聲音好好聽】
溫寧遞過去給他看了眼，又把手機收回來，重新多補了一句，再遞過去。
【但你不許認真聽，我認真聽就好了】
江凜唇角牽了下，手越過扶手，在她面前攤開。
溫寧看見他手心上躺著他的同傳設備。
溫寧：“……”
忘了他根本用不上這個。
她就不行，雖然在國外待了好幾年，但這方面的專業術語她完全不熟的。
但CM投資領域更偏向互聯網及相關延展產業，他作為CM的決策人卻不能不熟悉。
哪怕不能專精，起碼也要有個大致了解，才能在瞬息萬變的互聯網時代精準地把握好下一個風口吧。
溫寧把手機收回來，不再打擾他。
她翻了翻主辦方遞給她流程小冊子，看見今天兩個翻譯分別叫姜晚和方珞，名字都挺好聽的。
就是不知道現在正在翻譯的是哪一個小姐姐。
主持人開場演說挺風趣幽默，溫寧收起冊子，認真聽了起來。
一個半小時很快結束。
後半場他們不參加，江凜牽著她提前退場。
臨出門時，溫寧目光往後面的同傳箱瞥了眼。
左側的一個小姐姐帶戴著耳麥，長長卷發垂在肩膀一側，側臉線條柔和又漂亮。
她腳步稍稍一頓。
江凜回過頭：“怎麽了？”
“沒什麽。”溫寧繼續跟著他往外走。
她才不要告訴他，她看到一個漂亮小姐姐了呢。
江凜順著她剛才視線所落之看了眼，見是同傳箱，就又收回目光，低聲問她：“無不無聊？”
“不無聊啊。”溫寧反握著他的手，“有些演講挺有意思的，而且我剛才已經腦補了一個AI仿真機器人男主跟我的女主談了八百場戀愛了。”
江凜：“什麽時候寫？”
溫寧：“……”
“八百年後吧。”
她《秘密》第二話還沒畫呢。
腦補一下爽爽就夠了，寫起來多累啊。
摸魚才是最快樂的。
不過晚上倒是可以摸張畫，也不費事。
江凜輕笑了聲。
手機忽然響了下，他看了眼，腳步稍頓。
溫寧看他忽然停下：“怎麽啦？”
“江家的車到樓下了。”江凜看著她。
溫寧：“！”
“這麽快嗎？”
“別緊張。”江凜握著她的手，語氣淡淡，“進我家門之前，你暫時還有反悔的機會。”
溫寧搖搖頭：“我答應了就沒打算反悔的。”
說完又覺得不對。
什麽叫進他家門？
這個男人又話裏藏話一語雙關的。
溫寧跟他也沒立即下去。
他準備的禮物還在樓上的房間裏。
回到套房，溫寧換好鞋就松開他的手：“哥哥我去主臥拿點東西，你在外面等我啊。”
江凜看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走，也沒跟過去。
門外忽然響起幾聲敲門聲，江凜轉回去開了門。
計遠站在門外，給他遞了個包裝袋過來：“江總，東西送到了。”
過了兩三分鐘，溫寧才從裏面出來。
江凜站在客廳，看見她背了個小雙肩包，手上還提著個紙袋。
他朝她手上的紙袋擡擡下巴：“這什麽？”
“給你爺爺的禮物。”溫寧晃了晃紙袋。
江凜：“不是說我幫你準備了嗎？”
“你準備是你準備的。”溫寧走過來，把手伸到他面前讓他牽，“我這份是我爸爸特意幫我準備的。”
江凜輕輕挑了下眉，牽住她的手，沒再開口。
下樓出了酒店，溫寧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非常打眼的邁巴赫。
看著像是當年作為獨立品牌還沒消亡前的真邁巴赫。
流暢修長的車身，邁巴赫雙M標志，以及汽車前後的連號黃色車牌讓這輛車在不缺豪車的逸星酒店前也顯得格外打眼。
溫寧只能認認車標，對具體車型就不熟悉了，只能從黃牌猜測可能是邁巴赫62或62s。
她偏了偏頭，問旁邊男人：“你們家的車？”
江凜眼底一瞬閃過了些溫和之色。
這車停產多年，再難買到的東西就是比能輕易買到的要好，算是江明成的寶貝車之一，沒想到今天老爺子會願意派這輛車出來接人。
江凜“嗯”了聲，牽著她走向那輛邁巴赫。
上了車，溫寧把包包和紙袋都放到腿上一起抱著，解鎖手機，打開游戲玩了玩，以便緩解緊張。
不久後，邁巴赫駛抵江家老宅。
車一停下，就有人過來幫她打開車門。
溫寧下了車，看見有個矍鑠的老人正站在門口候著。
作為江科現任掌舵人，再低調也總有在媒體前露面的時候，溫寧雖對小時候的造訪記憶不深，但還是瞬間就認出了這是他位老人就是他爺爺江明成。
溫寧心裏那點緊張之意剎那間到達了頂峰。
她抿了抿唇，垂在一側的手這時忽然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牽起。
溫寧偏過頭，看見旁邊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心裏忽然又定了定。
江凜牽著她走到門口。
江明成此刻他又親自多迎上來幾步，目光落在溫寧身上，打量了幾眼。
“是寧寧吧，都長成大姑娘了，還記得我嗎？我是你江爺爺。”
“江爺爺好。”溫寧乖巧打招呼，她知道她撒謊容易露痕跡，估計瞞不過江明成這種在商場浸淫多年的大企業家，就老老實實道，“我當時來的時候還太小了，不怎麽記得了。”
江明成說：“也是，我現在都是糟老頭子，不比當年，不記得也正常。”
“哪有。”溫寧緊張歸緊張，對上長輩嘴甜幾乎是本能，“您看上去比電視裏年輕好多。”
江明成哈哈笑了起來，臉上原有嚴肅之意一掃而空。
江凜插了句話：“她怕冷，先進去說吧。”
江明成說：“瞧我，高興忘了，走走走，先進去。”
進門後，江明成引他們坐到客廳沙發上。
沙發前的茶幾上擺了果盤和各式點心，還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
“寧寧能喝茶嗎？”江明成問她。
溫寧點頭：“喝倒是能喝，但是嘗不出好壞。”
“能喝就行，那我給你泡點茶。”江明成說，“茶再好不也是給人喝的嗎。”
泡好茶，江明成第一杯先遞給溫寧。
溫寧乖乖接過去，道了聲謝。
不知道是某人已經提前搞定他爺爺，還是她沾了她爺爺的光，她感覺江明成對她態度比她預想中要和善許多。
這個家長見得好像有點輕松。
而且鄭瑜和江文軒看上去也不在家的樣子，江明成更是從頭到尾提都沒提他們。
溫寧喝完一杯茶，緊張之情稍緩，終於又想起還帶了禮物。
她把手邊的紙袋給江明成遞過去：“江爺爺，這是我給您帶的禮物？”
江明成瞥了江凜一眼：“不是早跟江凜說了不用你帶禮物嗎？”
江凜垂眸看向旁邊小姑娘：“她偷偷準備的，沒跟我說。”
“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溫寧甜甜笑了下，“就是我爸爸前些天整理我爺爺舊物的時候，找到的一本我爺爺的舊書，上面剛好還有您寫的批註，我爸爸說放在我們家也浪費，不如讓我給您帶過來。”
她猜其實是溫教授知道她這次過來也算是見家長，不太放心，特意去翻了她爺爺的舊東西。
江明成又笑了起來，從她手中接過紙袋：“好好好，這個禮物我喜歡。”
溫寧看見他立即從紙袋裏把書拿出來，隨意翻了翻，臉上隱約像是露出了一絲懷念之色。
“都這麽多年了啊。”江明成輕輕感慨了一句，又擡頭看向她，“當年也是我和你爺爺想岔了，總覺得你們倆差了六歲，年齡上不合適，要早給你們定下，說不定你們還能一起長大。”
“現在也不遲嘛。”溫寧偏頭看了旁邊男人一眼，“這不正說明我和他有緣分嘛。”
“也是，當年你爺爺跟我一南一北，要不是他剛好跟我有緣遇見，也不會成為好朋友，現在他跟我的約定倒也總算是能實現了。”
江明成頓了頓，忽然換了話題：“離吃飯還有點時間，讓江凜帶你去逛逛吧，讓他重新帶你再認認地方，以後再來就還像小時候一樣，當這是你自己家。”
溫寧看他指尖一直翻動手上的書籍，像是想仔細看看，她乖巧點點頭：“行，那我們等下再來陪您。”
江凜牽著她起身。
走離沙發數步之後，他偏頭問她：“想先去哪逛？”
溫寧仰頭看他：“去你房間行嗎？”
“行。”
江凜牽著她去了他房間。
溫寧對他的房間也毫無印象。
推開門，她看見了一間和博匯還有他新房風格全然不同的臥室，整體格調倒和江家這棟老宅非常一致。
溫寧拉著他走進去，又把門關上：“我還想著要怎麽讓你帶我過來呢。”
江凜：“想來我房間做什麽？”
溫寧松開他的手：“因為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啊。”
江凜罕見稍稍怔了下。
他看見面前小姑娘把雙肩包從身後取下，拉開拉鏈，從裏面取出一個袋子，又從袋中取出一個被塑料保護膜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是佳佳幫我包的。”溫寧一邊拆，一邊說，“醜確實是醜了點，但比較保險。”
薄膜一層層拆開，隱約露出裏面黑色瓷器的模樣。
江凜垂在一側的手倏然收緊。
隔了兩秒，他才開口，聲音有些發澀：“你什麽時候帶來的？”
“佳佳周一回了趟南城，我特意讓她幫忙提前帶過來的。”溫寧仰起下巴，得意地沖他一笑，“你這次是不是沒猜出來。”
“是。”江凜緩緩松開手。
他知道她在行李箱裏藏了東西，以為就是她剛才送江明成那本書。
溫寧把塑料保護膜隨便卷了卷放在一側的凳子上，打算等走的時候再帶出去丟掉。
她拿著手上的東西看向面前的男人：“我當時是在哪裏送你的？”
江凜擡擡下巴：“床上。”
“那反正你也今晚也不在這睡。”溫寧拿著東西在他床上坐下，“我就隨便坐了啊。”
小時候要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床的小姑娘此刻輕輕松松在他床邊坐下，在床前晃悠的小短腿也變成了纖細筆直的長腿。
她歪著腦袋，像是回想了下，隨即把手上那只修覆過的黑色小瓷貓再次遞到他面前：“江凜哥哥，你會去我家玩嗎？”
面前的畫面忽然和兒時的記憶有一瞬的重疊。
江凜手指重新收緊：“你想起來了？”
“沒有。”溫寧腳尖點點地面，“我猜的，我媽說我小時候如果特別喜歡誰就愛叫別人去我家玩，我想我當時要走了，肯定會想要你去我家找我玩的，我是不是猜對了？”
江凜定定看了她幾秒，沒接她手上的小瓷貓，也沒回答她此刻的問題，卻是道：“不去。”
溫寧楞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前一個問題。
或者說，這是當年的小江凜給小時候的她的回答。
“你小時候這麽難搞嗎？”溫寧皺皺鼻子。
她想了想，忽然又明白了什麽，於是把手上的小瓷貓往他面前又遞了遞。
“那——”溫寧試探著道，“我把瓷貓送給你，哥哥你以後會去我家找我玩嗎？”
江凜又靜靜看了她幾秒。
“好。”他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接過那只小瓷貓，也像小時候一樣應了她一聲。
小瓷貓大小不過二十厘米，小時候他怕一只手拿不好，現在單手掌控一個小玩具綽綽有餘，於是空著的那只手伸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溫寧眨了下眼睛，把手交給他。
男人忽然一把扯起她，將她重重扣進了懷裏。
溫寧感覺那只手緊得她腰間發疼。
上次被他抱得這樣緊，還是他生日那晚。
她卻像那晚一樣，也沒掙紮，她雙手環住男人勁瘦的腰身，慢慢回抱住他。
“哥哥。”
江凜：“嗯。”
溫寧聞著他身上清爽熟悉的味道。
當年的話她沒辦法再收回，誤會了他這麽多年，她也沒辦法再重來，但她希望接下來的話能覆蓋掉他那些不好的記憶。
溫寧輕聲在他懷裏道：“我以後天天都想看見你，我以後也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她也希望他能一直陪著她。
箍在她腰間的大手依舊緊得她生疼。
男人沒像她期盼地那樣說他以後也會陪著她。
有那麽一小段時間，他都沒開口，只靜靜地、緊緊地抱著她。
片刻，溫寧才聽見他嗓音低低響起。
“總覺得你還小。”
溫寧：“？”
她沒明白他怎麽突然說這句話，下意識想擡頭看看他，剛一動腦袋就被男人扣回懷裏。
溫寧聽見他沈緩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響起。
“也想計劃得再周全些。”他頓了頓，“但好像等不了了。”
溫寧心裏輕輕一動。
江凜終於松開她。
但沒等溫寧擡頭看他，她還沒來得及從他後腰上收回的手就忽然被他攥住牽到了他身前。
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她身前，隨後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被戴上了她中指。
溫寧饒是從他剛才的話中已經察覺到了什麽，真看到他把一只鉆戒戴到她手上的時候，她還是倏然楞了一瞬。
“你怎麽——”她有點語無倫次，“你什麽時候買的？”
江凜垂著眼，緩緩將戒指推至她中指尾端：“你進去拿東西的時候，計遠送過來的，前段時間一起訂了好幾款，想讓你到時候自己挑喜歡的，這款是最先做好送來的，不喜歡以後再換。”
溫寧向來話多，此刻卻難得語塞。
江凜終於擡眸。
溫寧目光撞進他目光中。
好像再次在那雙向來深邃難懂的眼中看到了愛意。
“寧寧。”江凜輕聲叫她，“你這次說話算話嗎？”
溫寧怔怔看著他，感覺心臟砰砰快跳起來。
男人仍半跪在她面前，骨節分明的大手撫過她手指和上面的戒指。
然後他低聲問她：“嫁給我，一輩子都陪著我？”
溫寧鼻尖倏然一陣酸澀。
他房子都早準備好了，戒指也都已經訂了，又幾次三番跟她語帶暗示，求婚不過是遲早的事，以他的本事，要籌備一場求婚儀式是輕而易舉的事，那可能會是盛大的、或者是溫馨的、浪漫的。
但讓一個向來成熟理智的男人因為你變得不再理智，讓他跟你說他好像等不了了，讓他像少年一樣沖動著想不顧一切，想要把剛剛拿到手不久的鉆戒戴到你手上——
這其中蘊含的意義比任何盛大、溫馨或浪漫的儀式都更令人動容。
愛情從來都是不理智的。
冷靜如他也不能免俗。
她更不能。
溫寧眼眶也開始滾燙發熱。
她皺皺鼻子：“戒指都給先我戴上了，才來問我答不答應。”
“那你答應嗎？”江凜輕聲問她。
溫寧攥住他指尖，一點點反握住他的手，點點頭：“好，我一輩子都陪著你。”
江凜攥在她手的力度又瞬間一緊。
隨即他站起身，將她再次重重扣回懷裏。
溫寧聽見他聲音低低落在她耳側——
“我一輩子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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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今天還是穿了身純黑西裝，領帶也依舊系得一絲不茍，上面的領帶夾泛著金屬光澤, 就和她在北城機場再遇他那天一樣。
只是露在黑西裝之外的法式袖口上戴的是她送的袖扣。
他在江科耽誤了點時間, 此刻離下午的會議開始只剩不到二十分鐘, 溫寧怕弄皺他襯衫，也沒要他抱，只是在男人走到她旁邊時, 輕輕攥了攥他的手。
“回來啦。”
江凜低低“嗯”了聲，在她旁邊坐下，倒是主動伸手把她撈進懷裏抱住。
他都不怕弄皺衣服，溫寧就也沒再替他在意，在他胸前蹭了蹭, 感覺到他黑西裝外套上尚帶著一絲外面的寒意。
“累不累啊？”溫寧問他。
溫寧知道他工作忙，但還是第一次跟他出來, 也算是親眼見識了他到底有多忙。
她早上睡了半個懶覺, 舒舒服服跟喻佳聊聊天看看電視吃吃東西，悠悠閑閑地過了一上午, 而他一大早起來, 已經連趕了兩場會，午飯都是在江科的會議室吃的。
現在回了房間，他待不到幾分鐘，馬上又要去下一會場。
江凜以往連續幾天飛往不同城市開會都是常有的事, 一上午只開兩個會，對他來說，連忙碌都算不上。
但開完會回到酒店房間, 有人跟他撒嬌，軟聲關心他累不累，卻還是頭一次體會。
他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
江凜把懷裏的小姑娘又抱緊了幾分，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還好。”
“下午的會是幾點結束啊？”溫寧靠在他胸口問他。
江凜說：“我只參加上半場，三點半就能結束。”
“結束後就去你家？”溫寧繼續問。
江凜輕輕“嗯”了聲，又問她：“等下跟我一起去開會？”
“誒？”溫寧擡頭，“我也可以去嗎？”
江凜低低應了聲：“嗯。”
下午不像上午是公司內部會議，是一個AI領域的大會，主辦方很早就跟他約了時間，不好推掉，還是需要過去露個面。
“我帶你坐後排，你要覺得無聊，我們也可以提前退場。”
“好啊。”溫寧答應下來。
她還沒參加過這種類型的會議。
江凜又靜靜抱了她片刻，隨後才起身換了另一身平整的西裝，牽著她出了門。
下午的會議就在逸星五樓的大宴會廳舉辦。
溫寧被他牽著一走到會場門口的簽到處，主辦方一行人就熱情迎了上來。
“江總。”打頭的中年男人頓了頓，目光落到她身上，“這位是？”
江凜瞥了眼旁邊的小姑娘：“家屬，姓溫。”
溫寧：“？”
他剛剛說什麽來著？
她什麽時候成他家屬了啊？
當著這麽多的人面，溫寧也不好跟他算賬，只是用指尖輕輕在他掌心撓了撓。
男人臉色半分未變，大手卻攥緊了她的手，沒讓她再有亂動的機會。
主辦方的人對她的態度瞬間也變得熱情起來。
有人下意識順著他的話熱絡地跟她打招呼：“溫小姐好。”
打頭的那位可能腦筋比別人轉得就是要更快一些，笑瞇瞇道：“江太太好。”
溫寧：“……”
“太太的座位？”中年男人目光又轉向江凜，帶著幾分詢問之意。
江凜：“我帶她坐最後面就行。”
一番客套寒暄過後，溫寧終於入場，跟他一起在最後排落座。
溫寧這才瞪了旁邊男人一眼：“我什麽時候成你家屬了？”
江凜隨手幫她整理了下頭發，又輕輕碰了碰她眼尾：“只許你昨晚不準我出去見人，今天還不許我把你看牢點？”
她這副純得要命的模樣對這裏面的男人多有吸引力，她自己怕是都不會知道。
也沒必要讓她知道。
溫寧：“……”
溫寧腦中瞬間又湧起昨晚的回憶。
昨晚酒送上來後，他並沒有像前幾天晚上那樣，一點點餵給她喝。
他從外面把酒拿回來時，她正裹著浴巾半靠在床頭等他。
男人在她身側坐下，靜靜盯著她看了片刻，骨節分明的大手才端起酒杯，半仰頭喝了一口。
酒杯被他放在床頭櫃，杯中剩下的琥珀色酒液輕輕晃動。
然後仍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他當時已經重新跟她一起洗了澡，身上早已變得幹爽，但溫寧不知是想起了他方才滿身是汗的那副欲極了的模樣，還是單單被他這樣看著，就心口滾燙得像是要融化。
她輕輕攥住他指尖晃了晃。
江凜反握住她的手：“別急。”
溫寧：“？”
溫寧瞪他一眼：“誰急了。”
她在床上躺下，不怎麽高興地扯過被子蓋住腦袋，只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面。
“我要睡覺了。”她悶悶地說。
江凜掀開被子，重新把她撈起來，扣回懷裏，聲音隱約帶著笑：“脾氣越來越大了。”
溫寧偏頭咬了咬他脖子。
“酒度數高，怕你不舒服。”他低聲在她耳邊哄她。
溫寧那點小脾氣又沒了，靠在他懷裏撒嬌：“可我現在就想要你親我。”
男人又笑了聲，指尖扣住了她下巴，偏頭親了上來。
溫寧被他抱著躺下來，和在浴室時的疾風驟雨不同，他這次吻得輕緩又溫柔。
慢慢含著她唇輕吮了許久，才將舌尖探進她齒關。
可能是酒的後調仍然濃烈，溫寧感覺心臟好像真的像是軟得要化掉，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承受著他的親吻。
直到他嘴裏那點淺淡的酒味完全消失，只剩下他們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處，再難分彼此。
江凜稍稍退開，指腹輕擦過她唇角。
“還想嘗嗎？”他低聲問。
溫寧還沒從剛才極致溫柔的吻中回過神，大腦有些空白，沒在第一時間回答他。
男人好像把她的沈默當成了否認。
“那輪到我了。”他說。
酒被那只修長漂亮的手重新端起，杯口傾斜，冰涼的酒液滴到她鎖骨上……
“江總。”
忽然有陌生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溫寧回憶被打斷，她倏然回神。
好像是有人過來跟他打招呼。
溫寧壓下胡思亂想，松開他的手，捂了捂微燙的臉頰，乖巧坐在一旁不再說話，看他淡淡和來人微微頷首。
不知是知道他脾氣，還是馬上就要開場，對方也並沒多寒暄，隨口自我介紹了幾句，遞過來一張名片，又略提了提自己正在做的項目，就也沒再打擾。
一連這麽過來好幾個人。
溫寧發現他就算跟她坐到了最後排也低調不了，完全不得閑。
直到克鑫老板閻沖和江家銘走過來，兩人跟他們打招呼，閻沖在他們旁邊的空座暫時坐下。
江家鳴只站在他身後。
會議快要開始，他們等下就要回前排去，坐不了兩分鐘。
江家鳴就懶得落座。
溫寧靜靜聽著閻沖和旁邊男人說起了克鑫的新項目。
江家鳴這時叫了她一聲：“溫老師。”
溫寧回過頭。
“你《秘密》第二話畫完了沒有？”江家鳴剛一問完，就看見他們的金主爸爸忽然回頭淡淡看了他一眼。
江家鳴：“！”
江家鳴忙繼續道：“我沒有催更的意思，就是我們平臺聖誕和元旦都有推廣活動，您要是能更新的話，能參加的活動會更多些。”
溫寧：“……”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快樂摸魚。
溫寧對上江家鳴，多少還是有點點愧疚：“我還只畫了一點點。”
江家鳴：“……”
“那您慢慢畫。”
別說是簽約時一早就說好了條件，就算沒約定，他也不敢催他們金主爸爸的小女朋友啊。
“不著急。”
溫寧：“那就好。”
江家鳴：“……”
閻沖和江家鳴回前面後，會議很快就開始。
主持人上場發表開場演說，溫寧戴上同傳耳機，聽見裏面同傳翻譯的聲音傳出來。
聽上去是個年輕小姐姐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分外好聽，英文發音標準，語速和緩，沒有絲毫卡殼，幾乎像是她自己在演講似的。
溫寧撞撞旁邊男人肩膀。
江凜偏過頭。
在會場不好打擾別人，溫寧就拿出手機，在裏面打了行字。
【同傳小姐姐的聲音好好聽】
溫寧遞過去給他看了眼，又把手機收回來，重新多補了一句，再遞過去。
【但你不許認真聽，我認真聽就好了】
江凜唇角牽了下，手越過扶手，在她面前攤開。
溫寧看見他手心上躺著他的同傳設備。
溫寧：“……”
忘了他根本用不上這個。
她就不行，雖然在國外待了好幾年，但這方面的專業術語她完全不熟的。
但CM投資領域更偏向互聯網及相關延展產業，他作為CM的決策人卻不能不熟悉。
哪怕不能專精，起碼也要有個大致了解，才能在瞬息萬變的互聯網時代精準地把握好下一個風口吧。
溫寧把手機收回來，不再打擾他。
她翻了翻主辦方遞給她流程小冊子，看見今天兩個翻譯分別叫姜晚和方珞，名字都挺好聽的。
就是不知道現在正在翻譯的是哪一個小姐姐。
主持人開場演說挺風趣幽默，溫寧收起冊子，認真聽了起來。
一個半小時很快結束。
後半場他們不參加，江凜牽著她提前退場。
臨出門時，溫寧目光往後面的同傳箱瞥了眼。
左側的一個小姐姐帶戴著耳麥，長長卷發垂在肩膀一側，側臉線條柔和又漂亮。
她腳步稍稍一頓。
江凜回過頭：“怎麽了？”
“沒什麽。”溫寧繼續跟著他往外走。
她才不要告訴他，她看到一個漂亮小姐姐了呢。
江凜順著她剛才視線所落之看了眼，見是同傳箱，就又收回目光，低聲問她：“無不無聊？”
“不無聊啊。”溫寧反握著他的手，“有些演講挺有意思的，而且我剛才已經腦補了一個AI仿真機器人男主跟我的女主談了八百場戀愛了。”
江凜：“什麽時候寫？”
溫寧：“……”
“八百年後吧。”
她《秘密》第二話還沒畫呢。
腦補一下爽爽就夠了，寫起來多累啊。
摸魚才是最快樂的。
不過晚上倒是可以摸張畫，也不費事。
江凜輕笑了聲。
手機忽然響了下，他看了眼，腳步稍頓。
溫寧看他忽然停下：“怎麽啦？”
“江家的車到樓下了。”江凜看著她。
溫寧：“！”
“這麽快嗎？”
“別緊張。”江凜握著她的手，語氣淡淡，“進我家門之前，你暫時還有反悔的機會。”
溫寧搖搖頭：“我答應了就沒打算反悔的。”
說完又覺得不對。
什麽叫進他家門？
這個男人又話裏藏話一語雙關的。
溫寧跟他也沒立即下去。
他準備的禮物還在樓上的房間裏。
回到套房，溫寧換好鞋就松開他的手：“哥哥我去主臥拿點東西，你在外面等我啊。”
江凜看小姑娘蹦蹦跳跳跑走，也沒跟過去。
門外忽然響起幾聲敲門聲，江凜轉回去開了門。
計遠站在門外，給他遞了個包裝袋過來：“江總，東西送到了。”
過了兩三分鐘，溫寧才從裏面出來。
江凜站在客廳，看見她背了個小雙肩包，手上還提著個紙袋。
他朝她手上的紙袋擡擡下巴：“這什麽？”
“給你爺爺的禮物。”溫寧晃了晃紙袋。
江凜：“不是說我幫你準備了嗎？”
“你準備是你準備的。”溫寧走過來，把手伸到他面前讓他牽，“我這份是我爸爸特意幫我準備的。”
江凜輕輕挑了下眉，牽住她的手，沒再開口。
下樓出了酒店，溫寧就看見門口停了一輛非常打眼的邁巴赫。
看著像是當年作為獨立品牌還沒消亡前的真邁巴赫。
流暢修長的車身，邁巴赫雙M標志，以及汽車前後的連號黃色車牌讓這輛車在不缺豪車的逸星酒店前也顯得格外打眼。
溫寧只能認認車標，對具體車型就不熟悉了，只能從黃牌猜測可能是邁巴赫62或62s。
她偏了偏頭，問旁邊男人：“你們家的車？”
江凜眼底一瞬閃過了些溫和之色。
這車停產多年，再難買到的東西就是比能輕易買到的要好，算是江明成的寶貝車之一，沒想到今天老爺子會願意派這輛車出來接人。
江凜“嗯”了聲，牽著她走向那輛邁巴赫。
上了車，溫寧把包包和紙袋都放到腿上一起抱著，解鎖手機，打開游戲玩了玩，以便緩解緊張。
不久後，邁巴赫駛抵江家老宅。
車一停下，就有人過來幫她打開車門。
溫寧下了車，看見有個矍鑠的老人正站在門口候著。
作為江科現任掌舵人，再低調也總有在媒體前露面的時候，溫寧雖對小時候的造訪記憶不深，但還是瞬間就認出了這是他位老人就是他爺爺江明成。
溫寧心裏那點緊張之意剎那間到達了頂峰。
她抿了抿唇，垂在一側的手這時忽然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牽起。
溫寧偏過頭，看見旁邊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心裏忽然又定了定。
江凜牽著她走到門口。
江明成此刻他又親自多迎上來幾步，目光落在溫寧身上，打量了幾眼。
“是寧寧吧，都長成大姑娘了，還記得我嗎？我是你江爺爺。”
“江爺爺好。”溫寧乖巧打招呼，她知道她撒謊容易露痕跡，估計瞞不過江明成這種在商場浸淫多年的大企業家，就老老實實道，“我當時來的時候還太小了，不怎麽記得了。”
江明成說：“也是，我現在都是糟老頭子，不比當年，不記得也正常。”
“哪有。”溫寧緊張歸緊張，對上長輩嘴甜幾乎是本能，“您看上去比電視裏年輕好多。”
江明成哈哈笑了起來，臉上原有嚴肅之意一掃而空。
江凜插了句話：“她怕冷，先進去說吧。”
江明成說：“瞧我，高興忘了，走走走，先進去。”
進門後，江明成引他們坐到客廳沙發上。
沙發前的茶幾上擺了果盤和各式點心，還有一套青花瓷的茶具。
“寧寧能喝茶嗎？”江明成問她。
溫寧點頭：“喝倒是能喝，但是嘗不出好壞。”
“能喝就行，那我給你泡點茶。”江明成說，“茶再好不也是給人喝的嗎。”
泡好茶，江明成第一杯先遞給溫寧。
溫寧乖乖接過去，道了聲謝。
不知道是某人已經提前搞定他爺爺，還是她沾了她爺爺的光，她感覺江明成對她態度比她預想中要和善許多。
這個家長見得好像有點輕松。
而且鄭瑜和江文軒看上去也不在家的樣子，江明成更是從頭到尾提都沒提他們。
溫寧喝完一杯茶，緊張之情稍緩，終於又想起還帶了禮物。
她把手邊的紙袋給江明成遞過去：“江爺爺，這是我給您帶的禮物？”
江明成瞥了江凜一眼：“不是早跟江凜說了不用你帶禮物嗎？”
江凜垂眸看向旁邊小姑娘：“她偷偷準備的，沒跟我說。”
“不是什麽貴重東西。”溫寧甜甜笑了下，“就是我爸爸前些天整理我爺爺舊物的時候，找到的一本我爺爺的舊書，上面剛好還有您寫的批註，我爸爸說放在我們家也浪費，不如讓我給您帶過來。”
她猜其實是溫教授知道她這次過來也算是見家長，不太放心，特意去翻了她爺爺的舊東西。
江明成又笑了起來，從她手中接過紙袋：“好好好，這個禮物我喜歡。”
溫寧看見他立即從紙袋裏把書拿出來，隨意翻了翻，臉上隱約像是露出了一絲懷念之色。
“都這麽多年了啊。”江明成輕輕感慨了一句，又擡頭看向她，“當年也是我和你爺爺想岔了，總覺得你們倆差了六歲，年齡上不合適，要早給你們定下，說不定你們還能一起長大。”
“現在也不遲嘛。”溫寧偏頭看了旁邊男人一眼，“這不正說明我和他有緣分嘛。”
“也是，當年你爺爺跟我一南一北，要不是他剛好跟我有緣遇見，也不會成為好朋友，現在他跟我的約定倒也總算是能實現了。”
江明成頓了頓，忽然換了話題：“離吃飯還有點時間，讓江凜帶你去逛逛吧，讓他重新帶你再認認地方，以後再來就還像小時候一樣，當這是你自己家。”
溫寧看他指尖一直翻動手上的書籍，像是想仔細看看，她乖巧點點頭：“行，那我們等下再來陪您。”
江凜牽著她起身。
走離沙發數步之後，他偏頭問她：“想先去哪逛？”
溫寧仰頭看他：“去你房間行嗎？”
“行。”
江凜牽著她去了他房間。
溫寧對他的房間也毫無印象。
推開門，她看見了一間和博匯還有他新房風格全然不同的臥室，整體格調倒和江家這棟老宅非常一致。
溫寧拉著他走進去，又把門關上：“我還想著要怎麽讓你帶我過來呢。”
江凜：“想來我房間做什麽？”
溫寧松開他的手：“因為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啊。”
江凜罕見稍稍怔了下。
他看見面前小姑娘把雙肩包從身後取下，拉開拉鏈，從裏面取出一個袋子，又從袋中取出一個被塑料保護膜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
“是佳佳幫我包的。”溫寧一邊拆，一邊說，“醜確實是醜了點，但比較保險。”
薄膜一層層拆開，隱約露出裏面黑色瓷器的模樣。
江凜垂在一側的手倏然收緊。
隔了兩秒，他才開口，聲音有些發澀：“你什麽時候帶來的？”
“佳佳周一回了趟南城，我特意讓她幫忙提前帶過來的。”溫寧仰起下巴，得意地沖他一笑，“你這次是不是沒猜出來。”
“是。”江凜緩緩松開手。
他知道她在行李箱裏藏了東西，以為就是她剛才送江明成那本書。
溫寧把塑料保護膜隨便卷了卷放在一側的凳子上，打算等走的時候再帶出去丟掉。
她拿著手上的東西看向面前的男人：“我當時是在哪裏送你的？”
江凜擡擡下巴：“床上。”
“那反正你也今晚也不在這睡。”溫寧拿著東西在他床上坐下，“我就隨便坐了啊。”
小時候要手腳並用才能爬上床的小姑娘此刻輕輕松松在他床邊坐下，在床前晃悠的小短腿也變成了纖細筆直的長腿。
她歪著腦袋，像是回想了下，隨即把手上那只修覆過的黑色小瓷貓再次遞到他面前：“江凜哥哥，你會去我家玩嗎？”
面前的畫面忽然和兒時的記憶有一瞬的重疊。
江凜手指重新收緊：“你想起來了？”
“沒有。”溫寧腳尖點點地面，“我猜的，我媽說我小時候如果特別喜歡誰就愛叫別人去我家玩，我想我當時要走了，肯定會想要你去我家找我玩的，我是不是猜對了？”
江凜定定看了她幾秒，沒接她手上的小瓷貓，也沒回答她此刻的問題，卻是道：“不去。”
溫寧楞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前一個問題。
或者說，這是當年的小江凜給小時候的她的回答。
“你小時候這麽難搞嗎？”溫寧皺皺鼻子。
她想了想，忽然又明白了什麽，於是把手上的小瓷貓往他面前又遞了遞。
“那——”溫寧試探著道，“我把瓷貓送給你，哥哥你以後會去我家找我玩嗎？”
江凜又靜靜看了她幾秒。
“好。”他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接過那只小瓷貓，也像小時候一樣應了她一聲。
小瓷貓大小不過二十厘米，小時候他怕一只手拿不好，現在單手掌控一個小玩具綽綽有餘，於是空著的那只手伸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溫寧眨了下眼睛，把手交給他。
男人忽然一把扯起她，將她重重扣進了懷裏。
溫寧感覺那只手緊得她腰間發疼。
上次被他抱得這樣緊，還是他生日那晚。
她卻像那晚一樣，也沒掙紮，她雙手環住男人勁瘦的腰身，慢慢回抱住他。
“哥哥。”
江凜：“嗯。”
溫寧聞著他身上清爽熟悉的味道。
當年的話她沒辦法再收回，誤會了他這麽多年，她也沒辦法再重來，但她希望接下來的話能覆蓋掉他那些不好的記憶。
溫寧輕聲在他懷裏道：“我以後天天都想看見你，我以後也會一直一直陪著你的。”
她也希望他能一直陪著她。
箍在她腰間的大手依舊緊得她生疼。
男人沒像她期盼地那樣說他以後也會陪著她。
有那麽一小段時間，他都沒開口，只靜靜地、緊緊地抱著她。
片刻，溫寧才聽見他嗓音低低響起。
“總覺得你還小。”
溫寧：“？”
她沒明白他怎麽突然說這句話，下意識想擡頭看看他，剛一動腦袋就被男人扣回懷裏。
溫寧聽見他沈緩的聲音繼續在她耳邊響起。
“也想計劃得再周全些。”他頓了頓，“但好像等不了了。”
溫寧心裏輕輕一動。
江凜終於松開她。
但沒等溫寧擡頭看他，她還沒來得及從他後腰上收回的手就忽然被他攥住牽到了他身前。
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她身前，隨後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被戴上了她中指。
溫寧饒是從他剛才的話中已經察覺到了什麽，真看到他把一只鉆戒戴到她手上的時候，她還是倏然楞了一瞬。
“你怎麽——”她有點語無倫次，“你什麽時候買的？”
江凜垂著眼，緩緩將戒指推至她中指尾端：“你進去拿東西的時候，計遠送過來的，前段時間一起訂了好幾款，想讓你到時候自己挑喜歡的，這款是最先做好送來的，不喜歡以後再換。”
溫寧向來話多，此刻卻難得語塞。
江凜終於擡眸。
溫寧目光撞進他目光中。
好像再次在那雙向來深邃難懂的眼中看到了愛意。
“寧寧。”江凜輕聲叫她，“你這次說話算話嗎？”
溫寧怔怔看著他，感覺心臟砰砰快跳起來。
男人仍半跪在她面前，骨節分明的大手撫過她手指和上面的戒指。
然後他低聲問她：“嫁給我，一輩子都陪著我？”
溫寧鼻尖倏然一陣酸澀。
他房子都早準備好了，戒指也都已經訂了，又幾次三番跟她語帶暗示，求婚不過是遲早的事，以他的本事，要籌備一場求婚儀式是輕而易舉的事，那可能會是盛大的、或者是溫馨的、浪漫的。
但讓一個向來成熟理智的男人因為你變得不再理智，讓他跟你說他好像等不了了，讓他像少年一樣沖動著想不顧一切，想要把剛剛拿到手不久的鉆戒戴到你手上——
這其中蘊含的意義比任何盛大、溫馨或浪漫的儀式都更令人動容。
愛情從來都是不理智的。
冷靜如他也不能免俗。
她更不能。
溫寧眼眶也開始滾燙發熱。
她皺皺鼻子：“戒指都給先我戴上了，才來問我答不答應。”
“那你答應嗎？”江凜輕聲問她。
溫寧攥住他指尖，一點點反握住他的手，點點頭：“好，我一輩子都陪著你。”
江凜攥在她手的力度又瞬間一緊。
隨即他站起身，將她再次重重扣回懷裏。
溫寧聽見他聲音低低落在她耳側——
“我一輩子都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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