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靈姿和周煉是分開出城的。周煉等在了半路上，悄悄混進了相王府的侍衛當中。有陸瑞陸琪兄弟倆給他作掩護，此事輕而易舉。

雖仍是皇室郡主，但陳靈姿並沒有入住龍泉山行宮，相王府在龍泉山下也有一座山莊，此次她就住在了那裏。

入夜後，梨月一早便遣開了侍奉的人，她和青杏親自裝扮了陳靈姿的院子，待看周煉進來，她們方守去了院門外。

周煉進門便見滿目璀璨，他定睛一看，原來室內用的都是琉璃燈盞，燭光一亮，流光溢彩。

更叫他心動的，卻是當中恍如神仙妃子的女子。陳靈姿甚少在衣著首飾上花心思，可今夜的她一身華服，滿頭珠翠，眉心一朵花鈿更添嫵媚。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美的，只不過沒想到她能美得不可方物。

他一時有些看呆。

陳靈姿見他半晌不說話，她手中紈扇敲了他的腦袋：“這時候也能走神？”

周煉緩過神來，他訕訕地笑：“這不是，你今晚實在是太美了嗎？”

“你現在才知道？”陳靈姿故意逗他。

“當然不是了。”周煉分辨，“只是今晚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更美。”

“算你會說話。”陳靈姿道，“你自己挑選的好日子，現在看來可還滿意？”

這那還能不滿意呢？周煉連連點頭，又想起一事來，從懷裏掏出個物件來。

“這是我娘給我的，讓我以後送給我媳婦兒。既然今晚成了親，這也就是你的了。”他將物件兒遞給了陳靈姿。

陳靈姿接過打開一瞧，原來裏頭是一支花開並蒂金鑲玉釵，入手分量十足，燈光下熠熠閃光，可見素日裏保存得很好。

“瞧這式樣，想必是一代代傳下來的吧。”陳靈姿道。

周煉讚許地點頭：“不錯，我祖母給了我娘，我娘就給她兒媳婦。”

陳靈姿將金鑲玉釵遞給了周煉，道：“替我戴上。”

周煉捏著釵子，小心翼翼地插進了她的發髻間，自己端詳半晌，方點頭道：“嗯，很配你。”

陳靈姿就笑了，她說：“我也有東西要給你。”

她轉身從妝臺上取了一支白玉簪來，向周煉道：“這支白玉簪同我頭上的這支是出自同一塊玉的，一支雕了竹葉，一支雕了芙蓉花，芙蓉花歸我，竹葉就是你的了。”

周煉欣喜：“真的嗎？”這好像還是她頭一回送自己這種貼身之物呢。

陳靈姿示意他低頭：“我替你綰上。”

周煉就乖乖低了頭。

“好了。”陳靈姿推著他到鏡前，“你覺得如何？”

一想到自己頭上的這支玉簪同陳靈姿的是一對，周煉就喜不自勝：“我覺得這可真是太好了。”

他一轉身就抱住了陳靈姿，面頰蹭了蹭她溫暖的脖頸：“有這一刻，夫覆何求？”

“真的嗎？”陳靈姿笑，“不拜天地了？”

“拜！”周煉答得異常迅速。

香案是擺在院中的，沒有大魚大肉的葷腥，只鮮果和清香，天邊一輪彎月，地上一金一銀兩桂樹，樹下人成雙。

沒有高堂在上，沒有親朋在側，天地間仿佛只他二人，拜天拜地，再拜彼此。

在向對方拜過之後，他們直起身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就成了。”插好了清香，陳靈姿道。

周煉都覺得有些恍惚，以前他夢裏都不敢這麽想的事情，此刻居然成真了。他和陳靈姿真成了夫妻！

“接下來是什麽來著？哦，喝交杯酒。”陳靈姿招呼著他，“進屋去吧。”

梨月和青杏將一切都備妥了，一盞交杯酒下肚，周煉甚至覺得有些餓了。

“民間還有坐床撒帳，我不喜床上放那些幹果，弄得怪臟的，幹脆就叫她們煮成粥，還能墊墊。”陳靈姿說著揭開了桌上的一只砂鍋蓋子，一股果味清甜蔓延開來，惹得周煉食指大動。

“吃吧。”陳靈姿給他盛了一碗。

砂鍋本就不大，他們一人一碗也就分完了。陳靈姿看周煉三五下便吃光了，知道他是餓了，她便道：“我這裏還有半碗，可是我吃過了，你要不再吃幾塊糕餅？”

周煉道：“如今我們已經是夫妻了，我吃你剩下的能有什麽？”說著便端過她的碗來，連湯匙都不換，直接就用她的吃了。

看著他吃完，陳靈姿道：“這也就算完了，去沐浴吧，也該歇息了。”

周煉頓時緊張：“沐，沐浴？”

陳靈姿瞥了他：“這天兒還熱著呢，你難道不洗澡就睡覺？”

“洗，洗……”周煉的聲音越來越低，那洗完之後呢？

他思緒繁雜，反倒比陳靈姿出來得還要晚了些，梨月已經在伺候陳靈姿擦頭發了。

見他出來，梨月笑道：“既是郡馬爺來了，那奴婢今晚也就躲個懶，請郡馬爺來替郡主擦幹頭發吧。”

不等他答應，梨月就笑著掩上門出去了。

陳靈姿坐在妝臺前，從鏡中看了周煉，他一身寢衣穿得松松垮垮，頭發半幹就已經梳了起來，綰發的還是她才送給他的那支玉簪。

她佯裝沒註意到，只說：“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麽，等著我的頭發自然晾幹嗎？”

周煉這才走了過去，用毛巾一寸一寸地擦著她的頭發。陳靈姿有一頭很漂亮的頭發，發色烏黑，披著時如同錦緞般有光澤，發絲細細，柔軟如最上等的絲綢。

他抽空還瞧了眼鏡子裏的陳靈姿，卸下了妝容的她清麗非凡，真是淡妝濃抹總相宜，在她身上簡直挑不出任何毛病。

陳靈姿本在把玩那支金鑲玉釵，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擡眼問：“你看我做什麽？”

他據實回答：“看你好看。”

陳靈姿嘴角上揚，但還是哼道：“誇我你也還得幹活。”

周煉也就笑了：“樂意至極。”

一時陳靈姿的頭發也幹得差不多了，她拿了梳子慢慢順著，看周煉很自覺地就坐去了床沿上，也盯著她看。

“這就睡一塊兒了。”他的聲音裏滿是欣喜。

陳靈姿佯裝鎮靜：“洞房花燭夜嘛，不睡一塊兒，難道你要去睡客舍？”

周煉非常有眼力見地先躺了下去，蓋好被子閉上眼：“我就睡這裏了。”

陳靈姿放下了梳子，走到床前見他睡在了外側，便伸手去推了他：“往裏面去。”

周煉裝睡，不應聲，更不動彈。

陳靈姿好笑，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

他倒也沈得住氣，硬是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那好，那我睡裏面。”陳靈姿說罷踢掉了腳上鞋子，探身就要往裏面爬去。

周煉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瞬間睜眼，兩手一伸就抱住了陳靈姿，帶著她一個翻身，就將她壓在了身下。

“你個小人！”陳靈姿氣得罵道。

周煉還挺愛看她生氣時候的樣子，兩只眼睛瞪得圓圓，一張臉氣鼓鼓的，生氣十足。

他忍不住做了一件他一直以來都想嘗試的事情——他捏了捏她的臉頰。

“……”陳靈姿垮了一張臉，“等下我就殺了你。”

周煉笑，低頭往她唇上親了下：“等下你可就舍不得殺我了。”

一開始陳靈姿是不信的，她本就是不服輸的人，就算是在床上，一來就被人耍賴壓在了下面，這讓她更是不服氣。

除去這令人惱火的開頭，盡管中間周煉極盡溫柔，生怕再惹她哪裏不痛快了，但當他突破重圍沖進她身體裏的這片未知原野時，她依舊痛到擰眉閉眼。

她不舒服的時候從不出聲，此刻亦是如此。周煉知道她不像自己這般暢快，他緩下了動作，俯首去親吻她的眉眼，試圖吻平那些蹙起的溝壑。

她漸漸放松，終於肯睜開眼看他。她不知道自己眼中含著淚水閃閃發光的模樣有多惹人憐愛，周煉第一次明白了什麽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溫柔鄉。”他嘟囔著，順勢吻在了她的鎖骨上。那裏不比她的唇柔軟，薄薄的肌膚下便是玉骨，比他想象中的堅硬，突然就很想咬上一口。

他當然不敢真咬，只上下牙齒輕輕嗑了上去。

陳靈姿倒吸一口冷氣，她歪著頭看向了帳上，昏黃的燭火映出他二人的身影，仿若一人。

原來這就是夫妻。

她能感受到他無比熱切地想要融入自己的身體，而她的手落在他寬闊的背上，兩人緊緊相擁，她也不想放開他。

“你不會知道此刻我有多高興。”周煉埋首在她耳邊，輕輕說道，“能與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值了。”

“這種時候說什麽生啊死的。”陳靈姿道，話一說出口，她都驚訝於自己的嬌嗔，她竟能發出這般甜膩的聲音。

周煉仿佛渾然不覺，他只是越發地情動了起來。

“答應我，”他低聲喘著，“就算是死，我們也要一起好嗎？”

陳靈姿的手指穿過他的發絲，她愛憐地說：“放心吧，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會白頭偕老。”

其他夫妻洞房花燭夜應當不會像他們這樣說些生死的話，所以當她被周煉抱起的時候，她垂眼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眸子，雙手不自覺地就捧上了他的臉，她主動去親吻了他：“我們會白頭偕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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