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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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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內好一陣寂靜。

直到有一只貓從院墻上跳了下來,悄無聲息走到廳堂前,看這一室的人,它似是覺得奇怪,又悄無聲息地走開了。

至此,陳靈姿方幽幽開口:“我聽說,你成婚還不過數月,為何就要想著和離呢?”她猜測著這其中的緣由,“莫非,你不滿意你的夫君?”

史文秋跪在地上,滿臉的悲切:“臣女原先以為,就算夫君年紀大一些也不要緊,感情平淡也不要緊,反正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面子上過得去也就行了。可我後來發現,還是自己太天真了。”

“哦?這話從何說起?”陳靈姿問。

史文秋才要說話,陳靈姿就令她先起來,坐下再說。

史文秋坐回了凳子上,道:“郡主你可相信,我成婚數月,可夫君卻連我的房門都沒有邁進過一步。”

陳靈姿很是反應了一回,她大膽問道:“你是說,你們至今仍未圓房?”

史文秋倒不像一般女子那樣,在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會臉紅,或許從她下定決心來找陳靈姿時起,羞恥感這種東西就被她拋諸腦後了。

“是。”史文秋肯定道,“說出來也沒人信,成婚數月,我連夫君的面都是每日晨起去給婆婆請安時才匆匆見上一回。”

“怎麽?那位唐縣令,他宿在他母親那裏?”陳靈姿震驚。

史文秋知道她是想歪了,她難得笑了下,道:“倒不是那樣。他母親身患疾病,夜裏也要人伺候。夫君他白日處理公務,夜裏便衣不解帶為婆婆侍疾,在我嫁進唐家之前他就已如此。甚至新婚之夜,他都留在了他母親那邊伺候。”

即便是如此,陳靈姿仍是震驚:“怪不得這桃源縣的人都說他們的縣令是個大孝子,卻不知已‘孝’到這種地步。”她又問史文秋,“你是因為此就要與他和離?”

史文秋道:“不錯。他當然是個大孝子,可我也不是嫁過來守活寡的。我也知道他母親嫌棄我是個庶出,怨我的存在才阻礙了她兒子娶伯爵府的嫡女,是以白日我在她床前侍奉的時候,她從未給過我好臉色看。我是庶出不假,可我也不該因自己的出身就遭受一個老婆子的羞辱。”

“唐縣令也不管?”

史文秋冷笑:“他是個大孝子,只有說我的份,哪會去頂撞他母親?”

陳靈姿習慣性地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既是想和離,與你父母夫君商量好便是,為何要來求我?”

史文秋捏緊了衣袖口:“因為他們不會同意的。”

“你提過?”

史文秋搖頭:“唐家娶我,為的就是個前程;史家嫁我,一來是親上加親,二來是史家近幾年已沒幾個能讀書為官的子弟,如今能拉攏一個是一個。旁的不說,至少在做官上,他還是個能幹的。”

唐縣令的口碑陳靈姿是清楚的,在這桃源縣提起他,無人不稱讚。

“你們才相處數月,或許等你婆婆的病好了,你與他獨處的時間多了,現在的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呢?”陳靈姿又道。

史文秋笑笑望了她:“這話郡主自己信麽?”

她信麽?她自然是不會相信的。

“為何要找我?”陳靈姿問,“我雖是個郡主,但並無實權,也不能下令命你們夫妻和離。你來找我,又有什麽用呢?”

史文秋急切道:“郡主您忘了嗎?這江州原就是您的封地,他現在是桃源縣縣令,那也就是郡主的臣子。郡主便是不能令我們和離,但若是召一個臣婦前去京城作陪,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無人敢說閑話。”

“你是要與他先分居?”陳靈姿微微瞇起了眼。

史文秋點頭:“我會先放出消息,言明自己的身子不宜有孕,且在離開這裏之前將他的房裏人扶為妾室,這樣他便能與別的女人去傳宗接代了,我也不用受這份苦,豈不是兩全其美?”

“你想得倒是很周全。”陳靈姿笑了,“你若是回京,可是要回忠勤伯府?”

史文秋頓了下,繼而搖頭:“我不想回去。”

也是,一個心心念念想要與自己的夫君和離的女子,又如何願意回去那個將她推入回坑的地方呢?

“所以你來找我,要我收留你。”陳靈姿凝視了她,“可我為什麽要幫你呢?”

史文秋抿了嘴:“我知道郡主什麽都不缺,而我也沒什麽能給郡主的,唯有我這條命。”

陳靈姿就笑了:“我要你的命做什麽?”

史文秋道:“只要郡主能幫我離開這裏,往後只要郡主一句話,我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這可是個很空的誓言啊。”陳靈姿道,“你認為我會信?”

史文秋順勢又跪了下來,她舉起了手:“我史文秋對天發誓,若有一句違背,定叫不得好死。”

“行了,起來吧,老天爺也沒空管這些。”陳靈姿說著打了個呵欠,“你且回去吧,待我想好了,自會叫你知道的。”

史文秋也不死纏爛打,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剩下的就是這位蘭陵郡主拿決定了。所以她從容地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禮,方由陸琪引了出去。

“郡主真要答應幫她嗎?”梨月在送陳靈姿回去房間的路上,悄聲問道。

陳靈姿盯了她提著的那盞燈,淡淡道:“再說吧。”她與史文秋數年未見,實在難以相信她的片面之詞,倒不如再多觀察觀察,以作抉擇。

“要是有個人能在這裏替我們看著她就好了。”她忽然就冒出了這個念頭來。

他們沒有在桃源縣多作停留,第二天午後,便繼續北上,前往江州城。

江州是南方一座最為繁華的城鎮了,它位於各水系的樞紐中心,承上啟下,銜接東西,往來貿易人員絡繹不絕,民風較之京城更為開放,這讓進城後的周煉目不暇接,看了這個錯過那個,恨不能生有三頭六臂。

陳妙儀在一旁笑話他是鄉下土包子進城,全然忘了自己當初來的時候新奇程度也不輸他。

“大人,您明察秋毫,我家夫人真不是有意的,她也是被逼無奈。”

馬車行進途中,眾人忽聞得前方一陣喧嘩。

“怎麽回事?”陳妙儀掀起車簾子,向前頭張望著。

“好像是前頭有人攔了官轎。”星霜也張望了回道。

“攔官轎?”陳妙儀嘖嘖,“誰這麽大膽?聽聲音好似還是個女人?”

“的確是個女人。”梨月眼神最好,道,“只是看她那小身板,定爭不過那些官差。”

果然就聽那邊粗暴地吆喝著:“走開走開!竟敢攔太守大人的轎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那女子輕易就被扒拉了開,推去了一邊。可她並不放棄,依舊抓著喊著:“太守大人,您是這江州城的父母官,您可不能只聽信孫家的片面之詞,我們家夫人也是有冤屈的。大人,您可一定要為我們家夫人也做主啊。”

“去去去!你再吵下去就把你也關進去!”那些官差們喝道。

那女子渾然未覺,她揮舞著手裏的狀紙,拼了命地往那太守的轎子跟前擠去。有官差不耐煩了,便使勁推了她一把。她躲閃不及,往後一仰,腦袋磕上了一塊青石板磚上,生生暈了過去。那些官差仿佛沒看見似的,就這麽大剌剌走了。

“這可真是……”梨月都驚到無法形容,躊躇了半晌,方道,“真是無法無天了。”

小喜是被自己的腦袋給疼醒過來的。她努力睜開了眼,入目是一室的昏黃,仿佛烤熟的紅薯,這讓她除了痛感,還有一陣饑腸轆轆的饑渴感。

“你醒了?”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

小喜才要轉過頭去看,就聽見對方趕緊道:“別動,你才撞到了腦袋,大夫說眼下得靜養,不宜動彈。”

說著一張俏麗的面龐出現在她眼前,望著她溫柔地笑:“你渴了吧,我先餵你喝點雞湯。”

於是小喜就這麽躺著,生平頭一回,她也由別人來伺候了。溫熱的雞湯下肚,她感動得熱淚盈眶,這裏其實就是西方極樂世界吧。

“梨月,她醒了嗎?”外面又有個人問道。

“醒了。”這個正給她餵雞湯的人答道。

“喲,還真是醒了。”進來的女子笑道,“這都昏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就怕醒不過來了。”

“胡說什麽呢?”梨月嗔道,又向小喜說道,“我叫梨月,伺候大小姐的;她叫星霜,是我們二小姐的丫頭,就是嘴快,她說了什麽你不愛聽的也不必理會,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小喜想點頭,但又意識到自己的腦袋不能動,便啞著聲音應道:“不會。”

星霜湊了過來,打量了小喜問道:“你不要命啦?那些官差你也敢上去硬拼?也就是碰見了我們吧,不然留著你在街上躺著,說不定真要流血死掉了。”她說著又嘟囔,“不過說起來這江州城的人怎麽這般冷漠,都見死不救的?”

小喜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不禁眼圈一紅:“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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