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十七叫人在荷花池邊搭了茶臺，一邊煮茶一邊借著夜明珠的亮光看起了冊子。惜紅取來一條雪白的鵝毛毯給十七蓋在腳上，看著十七懶懶閑閑的模樣直笑。

十七不明所以，挑眉睨惜紅一眼，無奈的跟著她笑道：“你在笑什麽呢？”

“奴婢看見娘娘回來就開心。”惜紅蹲在十七身側，挨著她座邊扶手，雙眼亮晶晶的瞧著她，“娘娘此行去的太久，偶爾聽見一些不好的消息，奴婢擔心極了，只恨自己未能隨娘娘同去……現在看娘娘安然無恙地坐在這裏，奴婢心中真是歡喜！”

十七輕握惜紅的手，推心置腹地說著心裏話，“此行多有兇險，幸好你未跟著來，否則你若是出事，我是真的對不起連禪的囑托。”她兩指為惜紅梳順微微淩亂的雲鬢，“也是幸好你留下來替我照顧雍兒，不然我把雍兒交給誰照顧都不放心。現在雍兒會叫母後，會走會跑，惜紅，我謝謝你。”

惜紅眼有淚光閃爍，哽咽道：“娘娘把奴婢留在身邊已經對得起老爺的囑托的，老爺死後，奴婢只有娘娘一位主子，自然事事為娘娘著想，而且娘娘肯定沒想到，雍皇子非常的聰慧，好多事情都是一教就會，連皇上也誇他是天下第一聰明人呢。”

“皇上真這樣誇這小家夥呀？”十七被逗得大笑，“他這人是拐著彎誇他自己了吧！”

“娘娘，奴婢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惜紅聲音壓得極地，湊在十七耳邊說，“皇上對娘娘一片癡心，確實比靖元帝過之而無不及。”

十七點頭笑了，豎起手指放在嘴邊，“此話只能在我耳邊說。”

正說著悄悄話，柏寧一聲皇上駕到把二人嚇了一跳，惜紅連忙起身恭迎，十七也挪開毯子準備行禮，奉華卻快步走到她面前摁住了她。

“天冷，還是蓋著毯子吧。”

奉華命人搬來了貴妃榻，連著毯子把她抱起來換了個位置坐著，讓她舒舒服服地靠在自己胸膛前看冊子，自己則取一杯熱茶飲下，側首笑道：“顧渚紫筍一進貢就全數送往你宮裏，紫宸宮都沒有，今日一品，甘醇鮮爽，果真不同凡響。”

十七故意裝作不知紫筍茶是最好的貢茶，翻翻冊子懶洋洋道：“不好的東西當然整箱整箱送咯，好東西才會均分嘛。”

“原來是這樣麽？”奉華眼中有一絲逗弄一閃而過，隨後喊來永英認真道，“把紫鸞宮的顧渚紫筍分給各宮，讓嬪妃們都嘗嘗好茶是什麽味道。”

“欸！”十七從奉華懷裏跳起，把他手裏的杯子一下就拿走，“送給我的東西怎麽要轉送他人了？”說完又對永英道，“你不要聽他亂指揮，知道了嗎！”

奉華嗤一下笑出來，擺擺手讓永英和惜紅退下，“我還以為你真不知紫筍茶的難得，真的如此大方轉送他人。”

十七看出他誠心捉弄，撇嘴道：“你故意逗我的是不是？”

奉華小心地從她手指間取過酒杯，再輕輕地把她攬入懷中，徐徐道：“紫筍茶能消除疲憊，強心解痙，對治療你的心梗有好處，我遣人尋了許久才得到了這幾甕，自然全數給你。”

“那臣妾要多謝皇上隆恩！”十七換了一副恭敬的樣子謝恩，但不過三秒便憋不住了，直接破功笑了出來，忍不住往他身上蹭了蹭，後來說出來的話就真心多了，“奉華，我知道紫筍難尋，更知道你在意我，謝謝你。”

奉華溫柔地在她櫻紅的雙唇上落下一個輕吻，已經回答了她的謝意。

十七為他再倒了一杯茶，捧著杯子在他鼻尖游走，柔聲道：“這馥郁的香氣比龍井更甚，且有甜甜的回甘，這樣好的茶我想送一些給蘭貴妃，你說好不好？”

奉華兩指帶過杯底輕酌一口，問道：“你們向來沒有交集，怎麽會想送茶給她？”

“我們是沒有交集，可是越兒漸漸長大了，一個人呆著也很寂寞，我想讓她帶來紫鸞宮和雍兒一起玩，他們畢竟是親兄弟嘛。”十七把頭靠在奉華寬廣溫暖的胸膛上，斜眼看向他，“凡事有個好的開頭才會有好的結尾，只是我沒什麽好東西，只好借花獻佛啦。”

奉華看她水汪汪的杏眼一眨一眨的瞧著自己，生怕他不同意，他喝盡杯中茶，把杯子放回桌上，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握住她的指尖問道：“越兒不是我們所生，你也肯待他那樣好？”

十七把事情拎得很清，回握他的手說道：“越兒不是我們所生，但他的確是你的骨肉，是雍兒的哥哥，所以我也會善待他。”

奉華不語，神情變得凝重，良久後再問：“你不問我為何與她生子？”

她一笑，伸出指尖觸碰他蹙起的眉心，“你不是說過嘛，世間萬物唯有往事不可回溯，我有我的往事，你也有你的往事，我為何要追個究竟呢？”

奉華長長地“唔”了一聲，微笑啟口：“紫筍還是留給你，再過幾日有雁蕩毛峰和日鑄雪芽進獻，我命人用你的名義賞她吧。”

她挑眉，得寸進尺的性子又來了，於是嬌軟的對他說道：“從前戰事不斷，茶山都被踏平了，要種茶葉不是容易的事。現在難得能種上好茶，除了贈與蘭貴妃，自然能再分給六宮一些，對不對？”

“茶能分給六宮……”奉華低頭貼近她粉嫩的耳墜，聲音漸次迷離，“但朕不能。”說罷，奉華微一擡手把輕盈嬌羞的她抱起，大步往承歡殿走去。

今年的雁蕩毛峰和日鑄雪芽進貢的比較多，奉華沒給自己留下一星半點，全部先送到了紫鸞宮。十七正改著冊子，看見新茶到了馬上放下筆，端著茶甕每一種都細瞧了一遍，滿意的各選了六甕讓柏寧送去紫宸宮，剩下的精挑細選了好些送去蘭貴妃處，其餘的才均分六宮。

惜紅撚幾根茶葉在手心細嗅，眼睛都瞪大了，“這雁茗翠綠顯毫，光聞這氣味就知道是上品，娘娘怎麽不給自己留一些呢。”

“紫鸞宮的茶葉都快堆成小山了，若再留一些，庫房的東西都要滿出來……”十七說著說著靈光一現，讓小宮女去庫房取來一甕紫筍茶交到惜紅手裏，“最近衛九都在宮中做事，你把這甕顧渚紫筍給他送去。”

惜紅一聽是要交給衛九，差點連茶甕都端不穩，一陣紅潮漫上腮邊說道：“娘娘……這紫筍茶是皇上吩咐只供紫鸞宮的，怎可送出去……”

“本宮說送就送。”十七兩手夾著惜紅通紅的臉，嬉笑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熟透的蘋果，只是送個東西而已，至於這麽害羞嗎？”

惜紅退了一步逃離十七的魔爪，揉揉自己的臉呼出一口氣，“奴婢沒有害羞，娘娘不要再取笑奴婢了。”

十七丟了一塊乳糖在嘴裏含著，越看惜紅的表情越不對勁，便試探地問：“你們吵架啦？”

“沒有的事。”惜紅急忙否認，擡頭瞧十七盯著自己看，馬上硬著頭皮行禮告退。

“回來。”十七三兩步攔下惜紅，自己取過茶甕，“你留在紫鸞宮吧，雍兒午睡起來要找你的，本宮親自去送。”

惜紅心頭空落落的，看十七帶著宮人走遠，趕忙取過她的紫貂鬥篷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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