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裏，十七都沒有負擔一般游山玩水，遇到結冰的小溪河流會在上面滑動起舞，看到結滿梅花的紅梅樹下撿花瓣釀酒，見到山上的小兔小狐貍之類的動物更是開心得不得了，非要抓著蹭蹭臉才作罷，更不說碰到那些四處求醫問藥的途人，她更是就地坐診，望聞問切後慷慨解囊，給藥方也給銀子，簡直是個大善人。

“自從與你同行，我只能打下手了。”謝奮牽著馬，對坐在馬上東張西望的十七道，“若你並非一國之後，或許是一位不得了的名醫。”

“那是自然，我是八歧樓後人，要是醫術不行，不就是毀了八歧樓的名聲嗎？”十七收回玩鬧的脾氣，很認真地說著自己的原本的願望，“我為他效勞的初心就是重振八歧樓，我想成為像我爹爹那樣的樓主，無論是穿金帶銀的貴族，還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一樣是人人平等的看待，只要世間有藥，都想法設法地治好病癥，絕不輕易讓一條生命消逝……沒想到，起初我只是想做一位醫者，後來卻成了皇後。”

說完這句話，本就下著小雪的天空突然也下起了微雨。

“成了皇後就不能做醫者了麽？”謝奮擡頭望向天空，呵呵笑著說，“你瞧，下雪也能下雨，老天爺對氣象的控制從來就不是二選一。”

十七伸手接住雪花與雨滴，心中忽然明澈起來。

衛九策馬揚鞭朝他們奔來，拉起韁繩在十七面前停了下來，道：“前面白鹿鎮的大戶人家有喜事，平民百姓也能湊湊熱鬧，換過男裝一起去看看吧。”

“男裝？”

“以防暴露行蹤。”衛九去探風的同時給十七準備了一套男裝，他扶著十七下馬，把男裝往馬車上一放，“去換上吧。”

十七疑惑地又問了一遍：“你給我準備了男裝？”

“有不妥？”衛九反問。

她搖頭笑道：“以前你總說不要做會出岔子的事，現在卻準我去湊熱鬧，真是奇怪。”

“哪裏奇怪了？”衛九歪頭看她，“不是給你準備了男裝麽？怎會出岔子？”

“行行行，聽你的。”十七促狹一笑，趕緊上馬車換衣服，生怕衛九反悔。

白鹿鎮的大戶人家姓林，做著布料生意成了這裏的大富人，這次林家娶親，特意把鎮上能見的橫梁都掛滿了喜布，張燈結彩的喜慶讓人心生歡喜。林家還在集市尋了空地，請了戲班唱戲，大家夥高興極了，全家老小都出動捧場，頓有萬人空巷之勢。

“這戲班是誰當花旦，唱的腔調這樣好！”謝奮豎起拇指連連誇讚，“和在皇宮那些年聽得戲那麽好！”

符登也聽得如癡如醉，也是讚不絕口：“我們西昌也有唱戲的，可是少有這樣好聽的。”

“確實好，且聲腔很熟悉，像在哪裏聽過。”十七細想，可想不到哪個地方聽過，便放棄了，“可能聽得太多了，我都混淆了。”

衛九瞧十七那神情，笑道：“先落座吃喜酒，邊吃邊聽，或許就能想起來。”

幾人順著人群落座，這兒招呼的人很機靈，看見他們一坐下馬上叫人上菜，笑呵呵地給他們倒酒，“幾位大爺眼生得很，不是我們白鹿鎮的人吧？”

“我們是濟州人。”謝奮隨口就答，迎著笑臉說著恭喜的話，“你們林家娶親氣派得很，我們沒見過這架勢，特來開開眼界。”

“我們林家的生意靠著白鹿鎮的人們支持才做起來的，雖然比不過紫字鋪的規模，但是布匹質量也是非常的好，你們吃完喜酒，我送幾批成品給你們帶走，若覺得好就多多幫襯，掌櫃的謝過各位爺了！”掌櫃鞠躬作揖，十分客氣。

衛九也回禮，微微一笑，問道：“掌櫃的，不知今日林老爺請的哪個戲班，我可是聽過很多花旦唱戲，都沒有這位唱得好。”

“這位可是以前紫輝園的禦用花旦菓丹姑娘，爺也知道，自從奉華公子稱帝，定都紫天城，從前紫輝園的戲班都散了，這菓丹姑娘重組了戲班摟春園，全國巡演呢！”掌櫃朝臺上花旦一指，“也是時機巧，我們才請到菓丹姑娘來唱戲，要是幾位爺想聽什麽戲盡管提，今夜的銀子我們林家可是付得足足的。”

衛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不麻煩了，唱什麽我們便聽什麽。叨擾掌櫃許久，我們自便就是。”

“也好，今夜客人也多，在下先去招呼了，大爺們請好吧！”掌櫃笑嘻嘻地作揖，轉身又去招呼別的來賓。

十七聽到這戲班花旦是菓丹，一拍手掌道：“原來是她！先前紫輝園常叫她來唱戲，當年還是怯生生的，現在看來很有氣勢呀！”

衛九道：“可見這些年她吃得苦也不少。”

十七專心聽菓丹的戲，並沒留意衛九的話，反倒是謝奮和符登深有同感，一起碰杯同飲。

這桌喜酒菜式豐富，先上的大菜是百寶攢湯，然後是陽關三疊，四喜丸子，芙蓉大蝦，糖醋魚卷、如意竹蓀、佛手金卷，大大小小的菜式上了十八道，讓近來胃口不佳的十七敞開肚皮吃了個夠。

“雖然比不得皇宮的菜式豪華花俏，比如燕窩四字，鳳凰展翅，琉璃珠璣，鳳尾群翅，龍銜海棠之類的，但是味道是真的能比！”十七一筷子夾起一個芙蓉大蝦，“其實只要這菜好吃，才不用取什麽好名字去襯托它，就像這個蝦子，我會叫它炸大蝦，也不妨礙它的美味是吧？”

謝奮連說了幾個對字，打趣道：“難得聽娘娘發表對食物的感言，我必定記得牢牢的。”

“什麽感言？我這是開心才有感而發。”十七白了他一眼，把這蝦子放到謝奮碗中，“喏，我借花獻佛了，感謝謝公子多日來的悉心照料，我千萬個感激，不知如何回報，這個蝦子就是我的謝禮，還望謝公子不嫌棄！”

謝奮瞇起眼打量她，“常聽娘娘富甲一方，不應該如此小氣吧！”

十七急了，“這蝦好吃得很，你不要就——”

“誰說不要？”謝奮在十七將要夾走蝦子時眼疾手快就剝起了蝦皮，嘿嘿笑道，“給我的謝禮休想拿回去！”

衛九被他們逗笑，往十七碗裏夾了幾只大蝦，“吃吧。”

“還是你好，謝奮就經常拿我開玩笑，成親之後脾性都變得調皮輕浮了。”十七打趣完謝奮，很快就把剝好的蝦往衛九嘴巴送，“你也嘗嘗，這味道是真真好。”

謝奮把十七對衛九的親昵動作收入眼底，不動聲色地喝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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