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城池連環爆炸，春秋帶著十七逃出胡山關，那些軍兵春秋直接打發給當地知州，他只挑出了十個衛九的親兵護送。

事情太大，他們直接陷進了兵荒馬亂的戰場，春秋熟悉地形，避過戰火中心，跟十七躲到最不起眼的窮鄉僻裏。

“這些粗茶淡飯你先吃。”春秋在一戶人家討來了熱粥放在十七面前，“不知什麽時候能回到豐國，你別浪費，全得吃完，不然餓肚子的時候有你受的。”

十七反而遞給春秋，“這幾天沒見你吃過東西，你我一人一半。”

“開玩笑，這幾天我吃得有滋有味的時候你都沒看見。”春秋拿起勺子舀一勺粥靠近十七的嘴邊，“你不會想要我餵你吧？”

十七凝視面前的少年，他再也不是第一次見面的黃毛小子，而是胸有謀略又會體貼的男人了，她從春秋的單眼皮看到他直挺的鼻子，再到他略微張開的嘴巴，她忽然很感慨，把那一勺粥轉而餵到他的嘴裏。

“吃吧，沒有力氣還怎麽護著我？”十七無奈地笑道，“你別忘了，我可是你那個煩人的累贅，你護不住我，小心衛九揍你。”

“師傅揍也揍不少了。”春秋吞下粥，“如果師傅在，可能會在爆炸前洞悉一切，我們能走得更快。說到底，還是師傅穩重厲害得多。”

“何出此言呢？”十七毫不介意跟春秋共食這碗粥，對著碗壁喝了一口，“這場爆炸毫無征兆，他怎能提前洞悉一切？春秋，你的表現已經很好了，若沒有你，我可能在睡夢裏就被石頭砸死了。”

春秋停著舀粥動作，頓了頓道：“師傅沒有與你說過這場爆炸的執行者是誰麽？”

十七也停了動作，“你這樣問，像極了我認識這個執行者似的。”

春秋氣打一處來，忽然吼她：“你笨呀！師傅為何要追捕蔣玉甑，就是因為他蔣玉甑是執行者！他早就知悉全境所有暗道，從他被朱熠撤下官職，他就一直在全境暗道埋炸藥，把暗道下的間諜都殺的七七八八了，硬是把他的行徑瞞了下來！如果不是中途出現了朱青菖，師傅完全可以控制住蔣玉甑，便沒有炸城這些事情了！”

十七驚愕不已，原來內裏乾坤是這般！

“那現在已經炸城了，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喃喃道。

春秋長嘆，義正言辭道：“所以皇上這回不可能對蔣玉甑只是追捕這麽簡單了，該是必殺無疑。”

必殺無疑？

“你不要胡亂瞎說，你確定皇上會下這樣的命令？”

“我瞎說什麽？”春秋聳聳肩，“長楊苑都知道，對於蔣玉甑的處置有兩個，一是抓，二是殺，這沒什麽好瞎說的。”

“糟糕。”十七突然急的要跑出去，又折回來拉著春秋的手臂，“我們趕趕路，盡早到最近的縣城，我要聯系上奉華。”

“貿然出發會惹人註意，我會安排好的，你急什麽？”

“我能不急嗎！”十七一字一頓道，“蔣玉甑是我的親哥哥！我不能讓奉華殺他！”

“什麽？親哥哥？”春秋腦門上都是疑惑，“他不是朱熠的人嗎？你的親哥哥是朱熠的人？那你？”

“別糾結了，一時半會兒我說不完這事，快走，邊走邊說。”十七搶過粥，咕嚕咕嚕吃下肚子，拉著春秋的衣袖奔跑出去。

最近的縣城便是虎縣，他們冒著炮火炊煙抄了難走的近路到這裏，已經過了月餘。十七心裏的擔心沒有放下過，反而與日俱增。

“虎縣我熟，不能大搖大擺走城門，我們從後頭的兕鳥郊過去。”

春秋一路上用貴重衣物換了許多布衣，他們裝成逃難的百姓，很輕巧就混進了虎縣。

虎縣算是這周邊最完整的縣城了，裏頭屬於豐國的兵力已被朱朝俘虜，現在由朱朝重新駐軍。

“過來看。”春秋指著皇榜，“你肯定沒想到會有這個結果。”

十七湊前，定睛一看，大大的六個字把她的思緒抽幹——青菖翁主被殺。

“怎會！”

十七把皇榜細看一遍，滿篇都在控訴豐國護送青菖翁主只是為了給朱朝作要挾，現在戰事失利，殺翁主洩氣，違背一直說的仁義之道，意在揭露豐國的陰險面目。

“不可能的。”十七忍不住大叫，“怎麽就死了呢，衛九不是護送青菖嗎，我已經和衛九說過把她安全送回去，她不該死了的……”

春秋觀察四周，十七的舉動過於顯眼，他迅速地把她拉到巷子裏頭，恨不得用竹筐把她罩住。

“別大聲叫喊，你的相貌本就引人註目，你再叫，信不信很快就有敵軍找到你？”

十七直接在花叢邊抹了一道泥土塗在臉上，靠在墻邊思考半晌，問道：“如果你是衛九，把青菖護送回朱朝，會走哪條道？”

“師傅到達每一個地方，都不會走重覆的路線，但這樣大張旗鼓送朱青菖的話，自然是哪兒人多往哪裏走……”春秋分析得頭頭是道，正想著，忽然恍然大悟，“我猜，如果要殺她，有可能在陌臨城，陌臨城剛被收服，且在盧將軍地頭，要殺她易如反掌。”

陌臨城……盧兆……

十七瞬間腿軟，差點站不穩，震驚後又覺得殺青菖亦在奉華計劃之中。

“我還以為是假消息，這樣想來，青菖確實被殺了。”她苦笑，“青菖命苦，大大小小的投毒折磨了她一輩子，最後還是落得被殺的結局。”

“她起碼享受過作為公主的待遇，萬人之上，沒有命苦一說。”春秋道。

“公主又如何？”十七紅了眼眶，嘆息道，“如果能選擇，她肯定想做一個普通人，追求心中所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想得到的，永遠都得不到。”

春秋在她面前打了一個響指，“人各有命，你現在不是沈溺悲傷的時候，打起精神趕快聯系皇上，不然下一個被殺的就是你親哥哥。”

十七淚眼婆娑地看著春秋，她想在春秋的表情上得到答案，“你覺得皇上會不知道蔣玉甑是我哥哥嗎？你覺得……他會因為怕我傷心，放過一個連環炸毀國境的人嗎？”

“……”春秋啞口無言。

“你這個反應，便是答案。”她道。

“萬一呢？”春秋道，“皇上對你的感情如此深，總得顧及你的感受，況且……況且如果不能改變結局，你也要去見你哥哥最後一面吧？”

十七猛吸一口氣，用袖子抹去眼淚，“對，你說的對！走吧！”

虎縣的紫字鋪全有士兵把守，他們沒法進去通訊。自從朱熠知道奉華是豐國皇帝後，他有意鏟除全境的紫字鋪，但紫字鋪經營的是民生行業，幾乎壟斷了全境柴米油鹽，一時間不能全部鏟除，而且還要派人替換紫字鋪的流動鏈，不然一旦奉華全部抽起，便是饑荒，明顯他們二人心裏有數，都沒有做到最絕的局面。

二人商量後，決定北上中都。

中都雖然離皇城更近，離紫天城更遠，但是中都是奉華部署人手暗探最多的地方，不需要依靠紫字鋪都能通訊，而且中都的紫輝園本就是他們最開始立足的地方，地形之類的十分熟悉。

戰爭帶來的後果是殘酷的，一路上都能看見朱朝軍隊“關門打狗”，一具具屍體橫在路上，手腳分離，血淋淋的一地血腥，十七好幾次都吐在了路邊。

可是朱朝軍兵也不是不會戰敗的，而且豐國植根在朱朝境內勢力不小，雖然是“關門打狗”，但也會反過來被“狗”咬回來。他們一路北上，看看很多本來是朱朝的士官，甚至是副將，都叛變了，反而高舉豐國軍旗，和“自己人”死磕到底。

一段日子後，他們到了濟州東邊，剛入境，周王朱灼戰死沙場的消息傳了開來，小縣城的官員在官府外跪下哀悼，百姓們人心惶惶，都有想要歸順豐國的願望，至少就不會再有戰事，不會再死人了。

“連朱灼都死了。”春秋若有所思，“周藩最大的靠山一倒，很快就會被豐國收入囊中。”

十七不說話。

青菖和朱灼都死了，除了綿綿，他再無親人。

“你可憐朱熠？”春秋在路邊買了幾個半冷的饅頭遞給十七，“你別忘了，當初是他先動的手，不炸城，就不會有戰事。又或者投降豐國，混個守城之主做做，也比現在要好。”

“他不會投降的。”十七咬下一口饅頭，鹹鹹的，她艱難咽下，想起奉華說的那句“我一定會殺了他”，就知道定局了。

奉華和朱熠必有一戰，無論如何也躲避不了。

——報！

遠遠一個士兵拿著密卷飛奔而來，因為跑的太急，一個勁地撲倒在縣令面前。

“縣令大人！濟州司徒將軍被生擒了！”士兵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生擒他的人居然是長安將軍！長安將軍也叛變了，歸順豐國了！他們很快就要打過來了，怎麽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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