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四月初，十七帶著十輛馬車的藥丸出發，奉華特地派了一千精兵保護她，領頭的便是奉華的得力手下，她小時候一直喊十三哥的男子，宋真。除了十三哥外，還有春秋同行。

“又是跟你一起出發。”春秋騎著馬跟在她的馬車旁，他兩手抱在胸前，嘴角叼一根狗尾巴草，抱怨道，“師傅總是不放心你，就像這次，他自己啟程護送青菖翁主，本來我也可以同行，他倒好，總怕你人手不夠，讓我留下來應對……唉！氣死我也！”

“你這臭小子！”宋真也不知道哪裏掏出個小石頭，一下子扔到春秋的頭頂上，“說話竟如此沒有分寸，這也是你師傅教你的嗎！”

“算我錯了，我跟皇後娘娘賠罪！”春秋雙手作揖，“小的說錯話了，皇後娘娘大人——”

“別來這一句，我都聽煩了。”十七擺手，哼了一句後轉頭跟宋真聊天，“十三哥，我們可有二十年沒見了，你的性子還一如從前，真的十分‘活潑可愛’！”

宋真笑哈哈道：“人一輩子，最重要活得開心爽朗，這二十年我一直在星月國，也是許久不見皇後娘娘了，想不到都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無雙了！”

“我都三十歲的婦人了，還能用亭亭玉立形容呀？”十七被逗得直笑。

春秋斜眼睨著十七，“那後面那句美貌無雙，你倒是受落了。”

“臭小子，你真的很煩人！”十七喊停馬車，從前頭取過一條鞭子朝著春秋的馬屁股用力一揮，笑看馬匹發瘋似的往前沖，大喊道，“走你！”

看著二人打鬧，宋真笑得前仰後翻。

半個月後，一行人到達胡山關，一路上看著百姓們安居樂業，恢覆往日繁盛的日子，宋真發自內心的高興，三句不離兩句地誇讚奉華，十七都是笑著回應。奉華的治理能力她從不懷疑，事實也是擺在眼前，歸順豐國後的地方，的確比朱朝時要好得多。

“皇後娘娘，現在我們豐國的版圖比朱朝要大，很快就能一統天下。”宋真一邊說一邊率軍隊進入胡山關，“其實百姓還是很有福氣的，有皇上這位明君，也有皇後這位仁後，以後興旺發達，也指日可待了。”

十七頷首，騎著馬觀察胡山關的百姓，病怏怏的樣子比之前來時好轉一些，大概是流動的水把毒物排走的緣故。

“縣令呢？”她問。

春秋擡了下巴，“就在前頭跪著呢。”

宋真下馬，揚聲道：“皇後娘娘鳳駕已到，胡山關縣令接駕！”

“微臣黃興維接駕！”一位年近五十、白了半頭的男人雙膝下跪，俯首貼耳道，“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十七下馬，“平身吧。”

“謝娘娘！”黃興維起身，半躬身子恭維了許多話，最後才問，“不知皇後娘娘要作何安排？”

春秋皺了眉頭，靠近十七說道：“這老頭子我聽說過，十分會推事，朝廷都不待見他，最後把他調到這裏當縣令。”

十七很低地嗯了聲，對黃興維說道：“胡山關最大的醫館在何處？”

“稟皇後娘娘，這兒最大的醫館在郊外。”黃興維道，“皇後娘娘尊貴至極，若然要參觀醫館可在集市瞧瞧，去郊外實在不便。”

“病情最厲害的應屬郊外吧。”十七側身揮袖，讓黃興維把車馬軍隊看得清清楚楚，笑道，“本宮人馬充足，藥丸也足夠十萬人消受，你無須關心本宮落腳何處。”

黃興維唯唯諾諾地應答：“病情最厲害的確是郊外，微臣現在為皇後娘娘開路。”

十七和宋真對上眼色，一行人隨黃興維到郊外去。

“沿路看百姓們的神色，都還是半死不活的。”春秋嘖道，“這個藥丸真能救他們嗎？如此神奇？”

“能救。”十七玉指指向在樹下躺著的老爺爺，“你看他病入膏肓的樣子嗎？如果這個病癥分五步來看，到第五步便會死亡，他很明顯走到第四步了。這個藥丸一次吃兩顆便能見效，像老爺爺那種，一次四顆，七天內開始好轉大半。”

春秋驚訝了，“神丹妙藥也不過如此，它最有用的是哪味藥材？世間難尋麽？”

“當然是神丹妙藥了。”十七瞧他瞪大眼睛洗耳恭聽的樣子笑出了聲，“不過這味藥吧，你我都揣在身上，倒也不難尋。”

春秋呀了一聲，催十七別賣關子。

“這味藥材嘛……”十七的手指落在自己的心臟處，“叫做良心。”

春秋聽罷，眼神變了又變，閉上了嘴。還是宋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得合不攏嘴。

午後，士兵們在郊外醫館處清空了周邊，原地搭營。十七把醫館的大夫都叫來看藥方，一邊解釋一邊安排他們煎藥，大夫們瞠目咂舌，未曾想過這藥丸用了一味人參。

“人參向來是大補之物，怎麽可以用在……”

大夫們紛紛發出疑問，又不敢大聲質疑他們面前的皇後。

十七很大方地把藥理說與大夫們聽，把他們聽得一楞楞的。為了讓他們放心大膽地下藥，她叫春秋帶來了方才的老爺爺，四顆藥丸下肚，蠟黃的臉色居然開始有血色，還咳出了不少黑色的汙物，大夫們這才茅塞頓開。

有了大夫們做幫手，一整個下午把兩輛馬車的藥物都用了出去，十七十分欣慰，尋到了作為醫師的意義。她大大地呼吸一口氣，憋著淚望向天邊的紅霞，帶著覆雜的情緒說出一句話。

“爹爹，女兒並沒有辜負八歧樓的名聲。”

宋真與春秋相視一眼，然後把目光又落到十七身上，眼神多了大半敬佩。

入夜，十七在帳營裏入睡，今日的她睡得踏實昏沈，連翻身的動作也沒有。

宋真和春秋在帳營外閑聊，絮絮說著這些年為豐國的各種奔走，倒有“英雄惜英雄”之感。

——嘣！

忽然一聲巨響把兩人嚇了一跳，宋真最先反應過來，立馬跳起來捂住劍鞘，朝身後十裏的大山看去。

“宋大人，這是炸藥爆炸的聲音！”春秋對這聲音熟悉得很，“會不會有人知道皇後來了胡山關，想對皇後下手？”

“動作太大了，不對勁。”宋真思來想去，對春秋說道，“春秋兄弟，你就在此處，我帶一隊士兵去勘查，很快回來。”

春秋二話不說答應下來。

宋真一走，春秋警惕的環視四周，他跟隨衛九闖蕩多年，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事情非常危險，目標有可能是帳營裏的十七。

“管不了那麽多了！”

春秋一把掀起帳簾闖了進去……

——報！

——急報！

紫天城的燈火在三更時分全部亮起，奉華在紫宸殿負手站立，聽著各路將軍大臣的戰報。

“豐國國境內竟有此狂徒，在我們的暗道裏埋下這麽多的炸藥！現在一觸即發，整個豐國被劈開兩半！直接炸毀了山土！”

“海水倒灌進來了，填滿了炸開的鴻溝，都快成一條大江大河了！現在豐國版圖都變了，被一分為二了！”

“另一半貼近朱朝，朱熠已然派兵殲滅境內豐國勢力，我們的援兵無法立刻支援，畢竟要去另一半國土，需要大船橫渡大江！”

“這一定是朱熠的手筆！只是他如何做到不動一兵一卒，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炸開國土？”

奉華雙手交握，關節分明的手指握成一個緊實的拳頭。

——報！

“炸城線路初步估略，沒有繞開胡山關！”

“胡山關探子五天前失聯，無法探知情況！”

奉華臉色鐵青，他快速取下一副全境暗道圖在地面鋪開，鑄金楠木杖在圖上劃過，勾勒出暗道流向，最後在胡山關停了下來。

大臣們膽戰心驚地互相觀望，誰都不敢說話。

“胡山關未能幸免。”

奉華的金杖劃到另一條線路上，在陌臨城停下。

“盧兆。”奉華擡眼，眸裏的狠戾讓盧兆倒抽涼氣，“朱青菖已在陌臨城下腳，你的地頭，必須殺之。”

盧兆縱使看過這麽多的狠人，也沒有眼前的皇上有這般鷹視狼顧的眼神，他不敢有怠，急回道：“臣領命。”

“皇上，我們的兵馬不能一時半會渡江，這另一半國土……”廖銘山緊擰眉頭道。

奉華的金杖劃到星月國的位置，“星月國在朱朝東北方，朕曾交代過身在星月國的肖題，若有異常，可讓星月國出兵，朱熠自會應接不暇。”

“可東北方有朱朝的周王朱灼在，大概能撐一段時……”

“撐不到。”奉華斬釘截鐵打斷大臣的話。

廖銘山重重點頭，給出意見，“雖渡江難，可是我們豐國儲備大量戰船，隨時出動也不在話下，這任務交給臣吧。”

“準。”奉華揮手讓臣子們退下。

紫宸殿安靜極了，奉華的金杖一直定在胡山關，一旁的永英怎會看不出奉華的心思，剛上前想要安慰幾句，奉華卻先開口。

“去長楊苑傳朕口諭。”奉華眼神十分犀利，“可以動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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