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十歲那年，春秋剛進紫輝園，那個夏天風光正好，她坐在草地上看哥哥姐姐們放風箏。

“春秋，你也來玩啊！”

“來嘛來嘛！”

“放風箏可好玩了，我們來比比誰放得高！”

六姐和十三哥一群人朝十七嘻嘻哈哈地叫喊，春秋沒有應答，怯生生地搖頭作罷。

風勢很好，這群小夥伴地風箏越放越高，快與藍天肩並肩了。春秋就這樣幹看著，家中變故，她才從死裏逃生，實在沒有這個心情參與其中。

“你叫春秋嗎？”一把小女孩獨有地清脆聲音在旁邊亮起，“我叫十七，就是一二三十五六七的十七，請多指教！”

十七比她年小兩歲，梳著好看的雙雲髻，頭上別著兩個蜻蜓欲飛地發簪。春秋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目光從她的蜻蜓發簪收回來，盯著地面不理會。

“你長得真好看……”十七蹲在她身邊，兩手撐著下巴專心致志地望著她，“你地頭發真長啊，眼睛真大，鼻子真高，嘴唇真紅，怎會有你這麽好看的人呢？”

春秋驟然被誇，臉蛋莫名一紅，把頭埋得更低了。

“害羞了嗎？羞嗒嗒的樣子反而更好看了呢！”十七趴在地上看著春秋，笑瞇瞇的眼睛像一道彎彎的白月光，“你要是不喜歡放風箏，我帶你去玩別的，好不好？”

春秋嚇了一跳，定神瞧著十七，這個小女孩帶容貌長相在她之上，卻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好看，反而一味地誇讚自己。

十七看春秋楞神，站起來哈哈大笑，不由春秋拒絕就拉著她跑。

“欸！我們現在去哪？”春秋好奇地問。

十七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回頭道：“我們去掏鳥蛋！”

“掏鳥蛋？你一個小姑娘去掏鳥蛋？”春秋瞪大了眼睛，十分驚奇。

十七嘿嘿一笑，“小姑娘就不能掏鳥蛋了嗎？這不是只有男子才敢玩的玩意啊，而且嘛……誰說女子不如男！”

……

十七十二歲那年，那個時候是秋天，十七捧著一疊書卷坐在湖邊看，上到官府正本，下到鄉城小卷，無一不讀得津津有味。

“你在看什麽呢？居然偷偷得掩嘴笑？”春秋剛完成任務，風塵仆仆地回來，第一時間便找到了十七。

十七斜睨她一眼，翻了一頁指著上頭地字說道：“大傻入席吃飯，謹記小姑之言，繩子動一下吃一口，繩子不動，他也不能輕易亂動。哪知桌底鉆來一只瘋狗，絆到栓腳繩子，繩子抖個不停，大傻吃個不停，驚得滿堂瞠目結舌，隨後拍桌狂笑不止。”

“哈哈，有趣有趣。”春秋呆在十七身邊聽她把整本小說念完，捧腹大笑許久，終於嘆道，“識字真好，平日能看到這麽多有趣到故事，像我這樣不識字的人，平日只能靠閑逛打發時間。”

十七聽後把書卷一合，眼中燃起熊熊烈火，“認字可一點兒也不難！來！我教你！”

“真的嗎？好呀好呀！”春秋興高采烈地答道。

於是，年紀小小的十七便成為了春秋一人的教書師傅，不僅教識，還教寫，稚嫩的字體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了一堆，怎知惹得旁邊經過的衛九嫌棄得猛搖頭。

……

十七十六歲那年，因為不小心，把要送的信件弄丟了，正跪在少爺的書房外頭思過。冬天雪夜，地上鋪著一指深的白雪，十七兩個膝蓋就這樣跪著，腰身直挺挺的，不服氣的她直勾勾地等著書房裏昏暗燈火映照出地人影。

“都跪了一天了，少爺還不讓你起身？”春秋從長楊館找到了這裏，“吃過東西了嗎？喝過水了沒有？這樣子跪著不行呀，人可要凍壞的。”

十七賭氣道：“他讓管家叫我起來，可我偏要跪著，我要他親自來扶我。”

“你這又是何必？”春秋伸手去扶，十七就是不動，她無法了，轉身跑去叩門。

十七急忙大叫，“別找他！別為我求情！我倒要看看他是鐵石心腸到什麽地步。春秋，你是不知道，我送信的時候，騎的馬受驚把我從馬背上摔下來，他不聞不問，一直追究那信去哪裏了，我都說那瘋馬把信吃了，他楞是不信，還讓我思過，當真是氣死了，反正我就在這裏跪，他不出來，我就一直跪著，你不要去找他！”

春秋關切地跑過來，“你受傷了？傷哪兒了？我來瞧瞧。”

“這麽多天該好的都好了，不用瞧了。”十七扁嘴道。

春秋無奈，十七倔強極了，她說不過十七，唯有跑去廚房端了吃的點心來，又跑一趟取個暖手爐，再跑一趟拿件厚鬥篷。來來回回的這麽多遍，十七看著於心不忍，才肯從地上起來。

“哎呀……”

“怎麽了怎麽了？”

“跪得太久，腳麻了……”

“那快坐著休息一會兒，我們等一等再走……”

風雪漸大，書房的門被裏頭的人緩緩打開，一陣暖融融的氣息撲面而來，這人居高臨下地望著兩人，冷酷地表情在看到十七時有了變化，須臾之後，他松口道：“雪天路滑，今夜別回去了，你們都進來吧。”

說完，長身玉立，遙不可及的少爺親自抱過十七，和春秋擦肩而過走進書房。

……

在春秋看來，這樣的背影刺眼嗎？這樣的溫暖，她也想得到半分的吧？

所以，她是從這個時候，心境變了嗎？

……

“您醒來了。”

十七睜開眼眸，一個光頭男子出現在她的眼前，脖子上掛著一條由拳頭大的檀木柱子串成的掛珠鏈，樣子極是眉清目秀。

“……水清木？”

水清木笑了笑，“想不到貴妃還記得貧僧。”

十七思緒混沌，頭疼得很，她捂住額頭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貧僧是來救娘娘一命的。”水清木溫和地微笑，步步後退，“現在娘娘已經大安，孩子也可以順利生產，接下來便是娘娘靠自己的時候了……”

水清木的聲音漸漸遠去，眾人吵嚷的聲音接然而來，十七這才看清這是一片華錦的紫鸞宮，忽而肚子一陣一陣作痛，和綿綿即將出生時一個樣子，她心一沈，這回是真的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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