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外頭的士兵多著，是否叫他們先行避讓？”迎來的男仆問道。

奉華陰著一張臉，“避讓什麽？他們懷疑夫人就是殺人犯，不看個究竟不死心。”

“明白了。”男仆順從地站到一邊去，給他們二人讓出一條路。

十七腳步停下，看周圍沒人註意，便壓低聲音問道：“你把姑娘藏好了嗎？”

男仆覷著奉華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道：“都安頓好了，夫人放心。”

“那就行，你做得很好。”十七讚許的頷首。

雪花細棉飄落，沾在二人的鬥篷上紋絲不動，奉華親自撐傘擋雪，傘邊自然傾向十七這邊。

“各位官兵，一夜過去，殺人犯還沒找到麽？”奉華漠然道。

一溜的官兵收回盯著十七看的眼光，他們疑惑得厲害，明明百姓們都看到人往這兒跑，甚至上了二樓，怎的人一出來，卻不是他們描述的容貌。

“這……不是……這夫人……”領頭的小官瞠目結舌，對著畫像來回看了幾遍，一拍腦袋，“糊塗了，糊塗了啊！真是失禮，我願意向奉華公子賠罪！”

奉華輕掃一眼畫像，對小官說道：“我一個商人，受不起大人的賠禮。不過我也想大人知道，追殺人犯要緊，但是不能胡亂懷疑旁人，況且長安將軍和我交好多年，我實在沒有理由殺害他的兒子，我的夫人一個弱女子，更沒有這般本事，你們如此緊盯，只會傷了我和將軍的情分。時候不早，我們該啟程了，要是你見到將軍，還望替我轉達我對此事的悲痛之情，請他節哀。”

小官忙不疊地說著是是是，叫士兵們給他們讓出一條路。奉華和十七一同上了馬車，馬車前行，暢通無阻地駛離濟州。

“畫像和我本人不太像。”十七回想道，“眼睛畫小了，鼻子畫大了，連臉型也畫得不太對稱。”

奉華閉目凝神，無奈笑笑，“怎麽，還嫌畫的不夠好看是麽？”

“哎呀，不嫌不嫌。”十七像一只溫順的小貓乖巧道，“我是說既然畫的不像，那這塊面皮能不能撕掉呀？悶著不太舒服呢。”

“不能。”他話裏沒有商量的餘地，“直到回到豐國前，你都得戴著。”

十七本想撒撒嬌，轉念一想，奉華是那種任由她撒嬌多少回都不會改變主意的人，那還不如不再說了。

傍晚，馬車到了豐城。封河奇觀一如既往在冬日上演，她來過這裏不止一次，但今天的封河卻很不一樣。

“奉華，你看你看，封河上面很熱鬧呢！”十七下了馬車就一副生龍活虎的樣子，拉著奉華的手歡快地往裏跑，全然不顧旁人訝異的神色。

奉華也見慣不慣，只一味的提醒她小心腳下。

“花市燈如晝，想不到今天恰好在花市之日到了豐城。”十七看著眼前一切，十分感慨，已然熱淚盈眶，“好多年了……我有好多年沒像現在這樣好好逛花市了……”

奉華輕柔地攏她入懷，溫暖的指尖拭去她落下的淚水，“別哭，以後每一年，我們都來這裏逛花市，年年歲歲都依舊。”

離新年不遠，花市早早開了，封河兩邊垂掛兩排齊整的大紅燈籠，人們在這裏可以通宵達旦游玩，封河上賣花的，賣小吃的，小玩意兒的，胭脂水粉的，許多許多店家都在這裏占了個位置，點上兩盞小紅燈籠，喜慶的吆喝著大家幫襯。

封河中間搭了一個繁華的戲臺子，戲班不定時地輪流表演，鼓樂聲不絕於耳，特別是變臉術，看的十七直拍手叫好。

逛花市的不只有相愛的男女，還有一家三口，老人小童，獨身男子，些許姐妹，他們都換上好看精神的新衣服，手裏拿著一支奇特的花朵，見人就比，要是自己手上的花兒比較美，還能樂半天。十七看得羨慕，只不過她什麽都沒有準備，只能看著女孩子把手裏的花兒晃來晃去，經過他們身邊時，女孩子們都會羞紅了臉，十七看向奉華，他註意力都在她身上，迎上她的目光時溫柔笑笑，把她的手牽得更緊。

奉華美髯鳳目，雙目如潭，俊逸軒昂，豐采高雅，此等雍雅風儀，必然是引來狂蜂浪蝶無數的。十七不禁感嘆：“果然是美男子，年輕時傾倒無數女子，想不到人老了，也惹來浪蝶成堆……唉，我到底還是命苦啊，真怕守不住自己的夫君。”

奉華聽了笑出聲，敲一下她的小腦瓜，“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嫌我老了？”

“不敢不敢，我是怕夫君嫌我老。”十七還對奉華作揖，擡頭時不忘嘻嘻笑。

想不到一貫嚴肅的奉華也對十七作揖，“不敢不敢，夫人年輕貌美，為夫得好好寵著，只怕一個不留神夫人就溜走了。”

十七抿嘴偷樂，忽然眼角瞥到一邊圍觀的百姓，冷不丁的嚇了一跳，臉一紅，又拉著奉華跑了。

兩人跑一會兒，走一會兒，這一溜走下來肚子填飽了，東西也買了不少，十七興致大發，竟去猜字謎去了。

舌頭三寸長……

“這一個字……三寸長……”十七明白過來，高興道，“這是個壽字！”

店家笑呵呵的，“夫人猜得不錯，正是壽字！夫人不妨再猜中三個，都猜中便送一雙鴛鴦泥娃娃。”

“這個好！”十七鬥志十足對奉華說道，“我得了這泥娃娃便送你做禮物，你等著！”

奉華笑瞇瞇的說好。

一日之計在於晨……辰字！心已決斷不宜遲……快字！下櫟樹笑顏開……樂字！

十七每次都能猜對，開心的像個三歲孩子，接過店家送的泥娃娃活蹦亂跳的對奉華說道：“猜字謎太簡單了，壽辰快樂，四個字我都能一次猜對……等等，壽辰快樂？”

奉華眸裏閃爍奇異的光芒，似笑非笑道：“看來有人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你說的是……”十七這才記起，“今天是我的生日？”

“十二月二十，可不是你生日麽？”奉華玩弄著她手裏的泥娃娃，逗趣道，“弄這一出給你這個禮物，想不到你要送給我，那這個生日可就沒禮物了，不錯，為我省了一大筆銀子。”

十七急了，“這可不行，那這不能送你。”

“出爾反爾，可不是君子所為。”

“我又不是君子，怕什麽出爾反爾？而且你只送我一個泥娃娃便完了，我還不能要回來了？”

奉華覺得好氣又好笑，“是你自己說我把你的小泥人都扔掉了不高興，現在送你泥娃娃又不高興……”

“我……”十七轉過身去，這真是笨了，自己給自己挖一個坑，如何說的過他？

奉華看她真生氣，笑著摟過她的細腰，“好了，不逗你玩了，除了泥娃娃，我有另外一份禮物送你。”

她慢慢轉過身來，低低嘟嚷道：“你不是騙我吧？”

“不騙你。”他承諾。

十七眼睛一轉道：“那好吧，什麽禮物？”

奉華隱秘一笑，朝不遠處黑乎乎的地方揚聲道：“把燈火點上吧！”

忽然噌的一下，黑乎乎的地方燈火齊燃，一座冰雕築成的城樓赫然出現眼前！

這等驚世駭俗的冰雕城樓，頓時抓住了眾人的眼球，一瞬間熱鬧的花市變得鴉雀無聲，小孩子們最先反應過來，興奮地尖叫奔跑，十七也是目瞪口呆，不住口地驚嘆……

“哇……這……”十七的震驚無以覆加，眼尖地認出這是縮小版的八歧樓，更覺得不可思議，“這要花費多少時間，才能造出這麽精致的冰雕啊……”

奉華說道：“冬天來得早，只要人工充足，時間長短便可以控制。不知道這個禮物，夫人還喜歡嗎？”

“怎會不喜歡！”

十七興高采烈地跑到城樓裏，她迫不及待要在裏頭一探究竟，城樓一樓很寬，有到人身半高的冰雕花樹，鳥雀，二樓就是以前她的閨房，東西刻得精致，床身的花紋都看的一清二楚，就連她平時愛玩的小圓珠，都一顆一顆地刻在桌面上。十七再往上走，便是爹娘的房間，爹爹愛彈的桐木琴，娘親愛看的百卷書，都細致地雕刻出來，無一不訴說著溫馨的過往。

縱使物是人非，但這些回憶，會永遠留在心間。

“玉石珠寶，這些首飾若是送給你作禮物，我總覺不足。”奉華跟在她身後上來，“你能喜歡這個冰雕樓宇，我真心歡喜，說明我的心思都沒有白費。”

十七喉嚨發酸，眼淚掉落如斷了線的珠子，她哽咽道：“我何德何能，竟能讓你這麽愛惜……奉華，我只不過是一個平凡女子，缺點十個手指頭都數不完，優點也說不出來幾個，做過的錯事更是一籮筐，你是人中龍鳳，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我的十七怎會一無所長？”奉華深情凝視她，雙手十指與她纖纖玉手交握，“十七能歌善舞，機智過人，時而體貼溫柔，時而俏皮可愛，而且治病救人之術無人可相提並論。而且有一事我沒告訴你，多得你有勇有謀，胡山關已被我拿下，立了這麽大的功勞，做多少的錯事也已經一筆勾銷了。”

十七的心慢慢被涓涓細流滋潤，暖暖的感覺在心房穿梭。他這樣好，這樣真心，讓本來並不十分真誠的她漸漸改變，或許，他們二人真的可以重頭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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