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位嬪妃也是外強中幹的人，一看見十七過來就馬上轉身急著走，十七一笑，喊道：“各位姐妹，這麽急著走是要去哪裏啊？”

“這……華妃娘娘……”

三人慢吞吞地轉過來，面面相覷地相看一眼，才欠身說道，“嬪妾等給華妃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起來吧。”十七和善笑道，“本宮記性不好，宮裏姐妹又多，真是記不得你們了。”

“回娘娘，嬪妾是燕美人，她們是妙才人和琦才人。”燕美人果然人如其名，體態輕盈，身輕如燕，一張巴掌大的瓜子臉，相比之下她的眼睛顯得大多了。眉心貼著金箔花鈿，是飛燕的形狀。

妙才人十分平平無奇，沒有一點兒閃光點，穿衣配色上也十分誇張，艷粉色的鬥篷配上裏頭一身湖綠百合裙，一雙鵝黃色的繡花亮珠鞋子搭起來說不出的奇怪。

十七瞧去琦才人身上，她面容姣好，發髻上簪上絹制桃花，耳垂上戴著粉水晶串翠玉耳環，一身青藍梔子花雨絲錦鬥篷襯出她小家碧玉的氣質，看上去是十分溫婉可人的。這樣想來，十七實在搞不懂，這麽斯文的女子為什麽要跟著她們偷笑。

“娘娘真有興致，冰天雪地的還到湖中央看魚。”燕美人生硬地笑著解釋，“嬪妾看娘娘和這景色合為一體，美的嬪妾實在貪看住了，不想惹起娘娘註意了。”

十七低頭莞爾一笑，話語卻別有意思，“美景難得，是該看一看，但是你們的笑聲也很悅耳，本宮也想來聽聽呢。”

“娘娘誤會了，我們是笑別的事情，並不是笑娘娘看魚。”妙才人搶先辯解道。

“哦？那有什麽事情這麽好笑，也說來給本宮聽聽？”

“這個……”妙才人聲音漸漸低下去，“就是平常女兒家私下的趣事……”

“本宮也是女兒家，你可不要不好意思說，不然少了這一份樂趣本宮會失望的。”十七眼裏露出殷殷期盼神色，在她們三人陣紅陣白的臉上巡梭。

琦才人受不住了，低頭福了福，苦兮兮地認錯道：“華妃娘娘，是嬪妾失禮了，嬪妾以後會改過的，請娘娘息怒！”

“琦才人，你——”燕美人氣的用肩膀撞她一下，羞怒的想說又不敢說下去。

十七噗嗤一下笑出聲來，“燕美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琦才人認錯了就很好，本宮也不追究你們不敬，為何你還要……”

“華妃此言差矣！”敏妃聲音從上方傳來，她一直坐在假山上的小亭子裏看她們的好戲，“華妃一個妃子，位分高她們多了去了，竟和奴才趴在冰面上，如此不知禮數，居然還怪讓人笑話，真是連本宮也看不過去了。”

十七擡頭，敏妃華貴無比，頭上所簪是最新最精巧的銀鍍金嵌寶石花盆簪，兩邊有羽藍點翠，粉紅碧璽蜂紋耳環戴在耳垂上，還垂連兩個光芒燦爛的珍珠，一身流光牡丹蜀錦鬥篷更是碧光閃閃，仿佛看見天仙下凡。

而這位天仙，正挑眉勾唇俯視她們，像在看一群小螻蟻。

敏妃對十七來說十分討嫌，但也是不得不讓的女人，要是對著幹，日後在宮裏便不得安生，要是屈服，那麽在嬪妃之中便沒有威信，一時間進退兩難，惜紅也不好出聲，奴才說的話就是主子的意思，她謹記謹言慎行，此刻絕不會讓十七難堪。

“不過華妃名聲如雷貫耳已久，聽說你在朱朝，皇帝把你寵上天，要什麽有什麽，什麽好的給什麽，甚至想要天上的月亮，皇帝都恨不得造一棟通天塔給你，所以縱得你不知分寸，可是這裏並不是皇城，這裏的皇帝也不是朱熠，後宮更不是你一人獨大，可以肆無忌憚的地方。”敏妃眼角一飛，連如何懲罰都想好了，她非常輕蔑道，“你不要以為皇上和你顛鸞倒鳳三天就在後宮橫行霸道，你不知禮數這事該由蘭貴妃罰，讓教習姑姑教你規矩，閉關三個月，學不會就不必出來丟人現眼了。”

敏妃挑釁的話如針紮在十七身上，她恨的臉色發青，腰身僵硬，太多的怒言擠在牙縫，若不是她緊緊咬住嘴唇，只怕這些怒言要沖口而出。

就在此時，一只溫暖的手掌溫柔地把她握緊拳頭的手包住，用低沈帶磁性的輕笑回應敏妃，“朕竟不知道敏妃這般伶牙俐齒。”

“皇上！”敏妃大吃一驚，提起裙袍下來請安，“皇上這麽快就下朝了？”

“幸好早一些下朝，不然都不知道敏妃還有如此可愛的一面。”奉華目光橫向燕美人她們，“燕環，你是朕從前紫輝園的夫人，規矩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為何帶頭胡鬧？”

燕美人急的帶著哭腔說道：“嬪妾只是一時……嬪妾知錯了……求皇上息怒……”

“有功當獎，有錯該罰，朕就覺得敏妃剛才說的不錯，把教習姑姑安排你宮裏去，要是學不會規矩，就不必再出來了。”奉華看永英一眼，永英便明白他的意思，叫身後兩個奴才拖著哭喊不休的燕美人下去了。

“你們回宮去。”

兩個才人嚇得冷汗淋漓，妙才人雙腳軟軟，連站也不會站了，也是被奴才們扶著才有的。

敏妃看到此情此景，扁嘴委屈道：“接下來皇上是不是要懲罰臣妾了？”

“你看呢？”

“皇上從未用這樣冷漠的眼神看過臣妾，可是臣妾也委屈極了，臣妾方才沒有說錯話，不過是語氣沖了一些，難道皇上因為這樣的小事要連臣妾一起罰麽？”敏妃放低姿態，雙眼水潤的像眨眼就要掉淚，“那就罰吧，皇上已經不是從前寵愛臣妾的皇上了，皇上的心裏有別的女子，就再沒有臣妾了……”

奉華面無表情，對敏妃所說的無動於衷，只是淡淡道：“你也先回去。”

“皇上！皇上親自送臣妾回去嘛！”敏妃不依不饒地膩上奉華手臂，撒嬌地扯著他往前走。

奉華紋絲不動，巧無聲色推開她的手，臉色陰沈，言語間有了寒意，“敏妃，不要挑戰朕容忍的底線。”

敏妃楞住，雙手漸漸放下，她只是想試探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然而他連假裝也不假裝，疾言厲色的打消她所有的心機想法。

“臣妾……告退。”她深深欠身，面對他步步後退離去。

十七松一口氣，卻又很快擔憂地問道，“敏妃母國是豐國的半個依靠，惹惱了敏妃，會不會對你不利？”

“怎會？今時今日的豐國，才是她母國的半個依靠。”奉華笑一笑，對著十七時才有了溫和暖色，“你和她同在妃位，日後不必為此對她處處忍讓。”

十七眼眸低垂，輕輕靠在他身上，“我忍讓她，不過是為了你罷了。”

“讓你受委屈了。”奉華憐惜地輕吻她的額發。

十七忽然恨自己畏畏縮縮的樣子，她揪住他的衣襟澀然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越來越不像冷十七了，從前那股無所畏懼的英勇都沒有了，剩下的都是懦弱無能，敢怒而不敢言。”

“在我身邊……”奉華在她耳邊柔聲低吟，“在我身邊，你依然可以像從前無所畏懼，我們一切都回到從前。”

“能回去嗎？”她懊悔不已。

“能。若是不回去，你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我鐘愛的樣子，只要這個人是你就好。”奉華笑的寬和，忽然間解開她鬥篷上的蝴蝶結，把自己的仙鶴追龍大氅與她對換，盯著她不知所以的眼神低笑，“你這小丫頭只顧著看魚兒，卻沒發現鬥篷下擺濕透了嗎？”

“怪不得覺得腳邊涼颼颼的。”十七也笑自己傻笨，尤其看見奉華披上她的鬥篷時更忍不住大笑，他高大挺拔，她的鬥篷顯得短小極了，穿在他身上說不出的滑稽。

奉華也被她逗樂了，刮她的小俏鼻子道：“再笑，再笑就不饒你。”

她明知故問道：“如何不饒我？”

“小丫頭，膽子也太大了。”他嬌縱她的小小輕狂，無奈地摟過她在雪上漫步。

兩人的談情打趣，落在躲藏假山後敏妃眼裏，她恨的眼紅，幾次差點喘不過氣來，手指用力的撓墻，連指甲斷了半截也渾然不知。

“娘娘……仔細傷了手……”茉莉小聲勸道。

敏妃沈下聲來怒吼，“不是她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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