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愛卿，你是醉酒了吧？”奉華仍然和顏悅色，不見一絲不快，“華妃從此是朕的女人，不是什麽朱朝廢妃，你要記住了。”

大臣鄭多繼是個言官，凡事都向奉華進言，奉華也多半都聽，但他實在沒想到這次踩到了老虎尾巴，只好認了醉酒，悻悻請回了。

鄭多繼走後，諸妃和大臣們都識相，趕緊起身舉杯祝賀，說起了喜慶話，奉華和十七相視一笑，幹了一杯祝酒，才坐下欣賞戲曲。

這演的是一出“月圓人長久”，是民間的新戲，十七許久沒看過新戲，也圖個新鮮，桌面的各色精致點心，新鮮果子擺滿，她隨手拿起清甜的水晶葡萄放進嘴裏，一邊吃著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起來，也沒註意悄悄兒來到她身邊的惜紅。

“娘娘。”惜紅遞上一塊織有桂花圖紋的手絹，“小心吃臟了手。”

十七看是惜紅來了，親厚的拉過她，笑嘻嘻說道：“來得正好，我正愁沒人跟我說說話呢。”

“娘娘，下頭這麽多人盯著您看，奴婢覺得這不是聊天的好時機。”惜紅靠在十七耳邊輕輕說話，“不過方才衛公子說了，讓我為娘娘介紹底下妃子身份，娘娘可要仔細聽好了，切勿如從前一般，以為你不犯人，人就不犯你了。”

十七覺得在理，從前的確太傻，她一邊拿手絹擦手指一邊認真聽著。

“下首第一位是蘭貴妃，目前後宮位分最高，生了一個小皇子，皇上對她很是寵愛。第二和三位是沙哈拉國的敏妃和星月國的淑妃，靠著母國背景，在宮裏很得勢，特別是敏妃，生性潑辣，不能招惹。再三位是蕓昭儀，灩修儀，柳充儀，都是以前跟在皇上身邊的老人了，愛碎嘴，但不主動生事非。下一位是容婕妤，不言茍笑，不爭不搶，皇上對她算不得很寵愛，但也喜歡……”

十七聽得仔細，一個個的認清楚她們的容貌位分，當惜紅說到這個容婕妤的時候，她幾乎是猛的站起，兩眼發直，震驚得難以抑制——她不就是春秋嗎！春秋的樣子深深的刻在她腦海裏，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認得，這個容婕妤便是春秋，絕不會錯！

“娘娘，這是夜宴，您——”惜紅嚇了一跳，立刻按住十七，“您切勿沖動，這麽多雙眼睛盯著您，您一定要謹言慎行！”

奉華看出個中究竟，為幫十七解圍，他溫和含笑道：“愛妃要更衣便去吧。”

十七捏緊拳頭，吸一口氣朝奉華欠身，笑瞇瞇地溫婉說道：“那臣妾先去了。”

惜紅陪伴十七在後頭出了暢音閣，走了好一會兒，看十七漸漸平覆下來，才問道：“娘娘，這容婕妤是什麽人？竟讓娘娘差點就失態了？”

十七對春秋是恨得抓心，言語間激動得眼淚直湧，“她是我的莫逆之交，我曾以為她死了，難過傷心了很多年！為了這事我和奉華置氣直到如今！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就不必入宮，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痛苦！而她，她明明沒死，卻不來找我，她還把我當摯友麽！還是只有我一人把她當寶貝一樣捧在心尖呢！惜紅，你說，這叫我怎能不震驚不生氣！”

“原來如此，這事換了誰都惱火。”惜紅給十七出主意，“但是娘娘也可以這樣想，娘娘和容婕妤既然是摯友，或許她有什麽不能明說的苦衷，娘娘不要只顧著生氣，也該聽聽容婕妤怎麽說。”

“有什麽苦衷？她為了什麽苦衷竟騙了我這麽多年！”十七雖則氣惱，但還是把惜紅的話聽進去，廣袖一甩，腳步亦加快了，“她在什麽宮？我要去找她，今夜時間漫長，我倒要聽聽她怎麽解釋！”

雪陽宮，裏外皆環護粉墻，周圍都是垂柳綠絲，要走到主殿雪影殿裏還要經過一段小池上的曲折白石游廊，她猜想白日光景一定很美，艷陽照耀垂柳影子搖曳生風，池水裏的紅金錦鯉自由游動，確實閑適。

這宮裏頭的奴才奴婢本來都坐在墻角說著話聊著天，分著月餅吃，笑嘻嘻的很對節日氣氛，看見十七來了都明顯意外的站了起來，卻沒人上來平安。十七才走到雪影殿門前，一個約莫三十的奴婢從內殿出來，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番眼前人，客氣地詢問道：“不知您是皇上新封的哪位娘娘小主呢？”

惜紅也客氣的接話道：“這是皇上新冊封的華妃娘娘，特意來此做客。”

“華妃娘娘？”奴婢忽然想起什麽，很有禮貌的把她們迎進裏面，“剛才就聽那些小太監說皇上宴席上匆匆離席，原來是為了找娘娘……娘娘請坐，容婕妤還沒回來，奴婢先端些點心來。”

這奴婢伶俐，十七坐下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回娘娘，奴婢賤名雯音。”奴婢應了話，轉身就退下去了。

殿內熏著清清淡淡的梨香，妃色的杏花紗縵低低籠著，營造一種朦朦朧朧的暧昧氣氛，各件擺設富貴華美，十七走進春秋的寢室，那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華錦香被，簾勾上掛著小小的牡丹香囊。她低頭聞嗅春秋的銀線花絮長枕，長枕上有散不去的牡丹氣味，十七一下子就想起這是奉華所有。

“華妃娘娘，奴婢端來了栗子糕，胡桃夾餅，還有姜糖花生小湯圓，這些都是我們娘娘平日愛吃的，不知道還合不合娘娘的胃口，娘娘且來嘗嘗吧。”雯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十七別過身去，臉上覆雜的情緒不想讓她看見，她覺得喉嚨燙極了，於是什麽話也不說，帶著惜紅離開了雪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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