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呆在黑暗裏，突然來的月亮柔和的光也讓十七心生暖意，而且玉甑的後背與披風都十分暖和，讓十七不免的把玉甑樓得更緊。

她有氣無力，輕聲問道：“方才是哪？”

“冷宮的低下窖。”玉甑道，“你別說話，回到玨別宮好好吃點食物睡一覺，等身子恢覆了，我會把這事完整地告訴你。”

有了玉甑的保證，十七點頭，她也實在是累了，趴在玉甑肩頭就睡了。

這一覺十七睡的很安穩，醒了之後用過早膳就帶著小茹到武英殿準備找玉甑問個清楚。她們一路走著，十七才發現皇宮一派喜色，忽然一聲悠長盛厚的喜樂大作，她循聲看去，是華蓋殿那裏穿出來的。

她奇怪道：“小茹，宮裏有什麽喜事大辦嗎？”

小茹低著頭不敢看十七，更不敢答話，只怕說出來十七會撐不住暈倒。可是小茹越是這樣，十七就越是好奇，逼迫小茹擡頭問道：“有什麽喜事不能說？要是你不告訴我，我就找別人問個清楚，然後治你一個問話不答的罪。”

這話唬到了小茹，但小茹還是咬緊牙關，半天憋出一句話，“公主還是不知道為好。”

十七頓時覺得好笑，有什麽喜事是小茹無論如何都要瞞自己的……等等，除非……

“小茹……是不是……”

小茹突然跪倒在地，哭泣著哀求道：“奴婢求公主不要再問了……公主回宮吧……”

冷風蕭蕭，凍得十七牙齒都在發顫。她望著華蓋殿的方向，隔著宮墻卻什麽也看不到。

馮姑姑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見了小茹在哭急急低聲斥責道：“你這奴婢，殿下大婚還宮之日是宮裏的喜事，你哭什麽哭？趕緊抹幹眼淚起來。”

太子殿下大婚後還宮之日……

十七雙目逐漸失神，變得空洞難測，被雪鋪白的青絲夾她一身素衣，靜靜佇立的她仿佛一座冰雕。

今日張燈結彩，紅綢飄揚，喜慶之時註定沒有淡妝素裹的一席之地。

黑沈沈的夜晚，被濃墨塗抹一般的天際，看不見一顆星星。十七一杯接一杯地喝下溫熱的酒，臉上紅燙紅燙的，早已是醉意深深。

小茹端來醒酒湯和熱水毛巾，替十七拭擦因著喝酒而滲出的細膩汗珠，突然發現十七手腕上日日戴著的紅繩環不見了，慌張道：“公主的紅繩環是在那裏落下了嗎？奴婢竟然不知道，實在是奴婢的過錯……”

“這種沒用的東西我已經扔掉了。”十七添了一杯酒給小茹，“來，長夜寂寂，你陪我喝幾杯吧。”

小茹連連推卻，“奴婢不敢醉，要是奴婢也醉了，公主哪裏還有貼心人照顧呢？”

“貼心人……”十七咕咚一口喝下暖酒，笑道，“小茹，你心腸真好。我和你交情不深，你怎麽就對我這麽好呢？”

小茹坐在地上，挨著十七腳邊道：“奴婢在辛者庫這些年，從來沒有誰把奴婢當人看，公主明明是太陽一樣耀眼的人，卻肯親近奴婢……”

十七這才想起，小茹是孤兒，誰給她溫暖，她當然就對誰好了。她自問，她也是個孤兒，許多人都對她好，她卻做不到小茹這般好心腸。

“地上涼，快起來。”十七心裏感動，拉著小茹的手道，“從今日起我把你當妹妹看待，你就跟著我了，可好？”

“奴婢不敢當公主的妹妹……”小茹幾乎要落淚，“要是公主心裏憐惜奴婢，能不能聽奴婢一句勸，喝酒始終傷身，公主還是不要喝了吧……”

“喝酒傷身？總比傷心好啊！”十七捂住心臟，情不自禁就哭了出來，“他和胡卉成親了，以後每一個夜晚，他都不屬於我……他會和他的夫人，臨風窗下，共剪紅燭，纏綿緋榻，每一分每一刻，都不再有我……”

“公主……”小茹細聲細語地撫慰十七，“小時候奴婢覺得難受，娘親就會唱童謠給奴婢聽，奴婢也唱給公主聽好嗎？”

十七點頭，小茹便唱起來——

蘆葦高，蘆葦長，蘆花似雪雪茫茫……蘆葦最知風兒暴，蘆葦最知雨兒狂……蘆葦高，蘆葦長，蘆葦蕩裏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當年放牛郎……

聽著小茹唱童謠，十七合著拍子哼兩句，哼著哼著，喝著喝著，便有困意襲來，她正想睡去，可胃裏翻江倒海惹她難受，實在忍不住便沖出殿外吐了出來。

這時馮姑姑正帶著玉甑過來，玉甑搖頭苦嘆，“怎的喝成這樣了？”

小茹從殿裏追來，一邊輕撫十七的背一邊像玉甑解釋道：“讓大人見笑了，公主心裏難受，所以喝得多一些……”

“你是公主的婢女，該勸公主節制。”馮姑姑訓小茹道。

玉甑溫和一笑，“馮姑姑也不必太苛責，都是凡人，皆有傷心時刻。”

“是。”馮姑姑轉頭對小茹道，“有沒有端來醒酒湯？天氣冷，快拿去熱一熱給公主喝下。”

小茹應聲，立馬就去了。

玉甑扶住吐得搖搖欲墜的十七，屏退馮姑姑，把十七帶回殿裏，讓她側躺在貴妃榻上歇息。十七卻睜一睜眼睛看他，懶道：“大人不會是特意來看我笑話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