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的早晨，十七穿上公主送來的衣裳，總覺得太過拘泥於宮廷的華貴，於是又褪去，換上初進宮時穿的素白綢裙，外披一件淺水碧鬥篷，把青絲綰成最簡單的墜馬髻，脂粉不施，清眉明眸，玉面朱唇，天然成色，在玨別宮眾人的目光中上了轎輦。

神武門處早已有一輛馬車等著，馬車裏頭的人看見十七的轎輦一到便下了來，走上前掀起簾子，目光所及十七時篤然一怔，隨後才笑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說的就是你了。”

“你早上吃了蜜糖麽？這樣多話。”十七不領情，瞟了容成軾一眼便上了馬車。

容成軾也不生氣，依然笑嘻嘻地開心得很，跟在十七身後同上馬車。十七很不喜歡這並不寬敞的空間，掀開窗簾子透透氣，又道：“怎麽還不出發呢？”

“皇上的意思是要朱熠與郡主的馬車和我們一同出發。”容成軾嗤笑道，“我也不懂，他們去將軍府，我們去封河，為何還要一起出發。”

十七平淡道：“你怎麽這次這樣聽那皇上的話？”

容成軾一攤手道：“總得給皇帝一個面子嘛！”

十七視線遠遠落在相伴走來的頊元與胡卉二人，頊元只著一身銀色長袍，胡卉卻打扮隆重，兩人走著極為不搭。十七放下簾子，不再言語。

等著頊元與胡卉二人也上了馬車，兩輛馬車才共同從神武門離開了皇宮。封河離京城並不遠，可是要看封河最為壯觀的一面，卻要到中都去。中都……十七的心一沈，似乎被中都這詞勾起了許多沈重的回憶，卻只能嘆氣一笑置之。

正午，兩輛馬車停在青原鎮的一家客棧。客棧分為兩層，第一層是茶肆，上頭一層是客房。四人在茶市裏選了個靠裏的位置坐下，要了幾樣小菜，便都無言飲茶。

恰逢有兩男子在對對子，其中一個藍衣書生握著扇子在手上一拍急道：“再來！海水潮，朝朝潮，朝潮朝落。”

對面的松花色衣書生依然搖著扇子不緊不慢答道：“浮雲漲，長長漲，長漲長消。”

這樣對得妙，惹得更多人圍觀稱讚，藍衣書生面子上過不去，更是難堪，一時半會找不到對子來回。松花色衣書生得意地揚起頭道：“技不如人便要認輸，如此肖鶯鶯便是我的了。”

“佳人配才子，是好！”周圍有人起哄道，容成軾瞧那兩個都是讀書人，對子對得極工整，便也隨眾拍手叫好。

十七抿了一口茶，看向那兩個書生，“也不知道那肖鶯鶯姑娘是哪位姑娘，這樣簡單就定下了要嫁的人家。”

這時小二捧著鯉魚面端到十七面前，聽見十七這樣說便大笑道：“看你們這幾位都是從外地來的吧，怪不得不知道肖鶯鶯姑娘是誰。那肖鶯鶯姑娘是青原鎮紅怡園的頭牌舞娘，最喜愛讀書人，誰要是腹有詩書，她就陪誰一晚！才不是要嫁人呢！”

十七聞言啞然失笑。

小二看這一桌除了十七，其他人的臉色都不太友善，便打著哈哈道，“客官請慢用，還要上酒加菜便叫我吧！”說罷轉身便溜了。

容成軾偏首看向要下筷子的十七，“你說，是不是我蒙著臉太嚇人，把小二都嚇跑了？”

十七才拿起筷子準備夾面吃，聽得容成軾一問，便道：“你可別把黑紗摘下，不然可是要禍害蒼生了。”

“原來西昌皇子與十七姑姑交好的傳聞並不假，相處起來真是其樂融融的呢。”胡卉帶著不明意味的目光在容成軾與十七身上來回看，笑著轉頭挽著頊元的手，“頊元哥哥，你說是吧？”

頊元笑了笑，一改平常，對胡卉說道：“剛上的吃食，小心燙。”

容成軾輕笑道：“胡小姐可別在外頭喊我名號，直接喊我容成軾便可。”

“禮數不可廢，那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小至對人稱呼，大至媒妁之言，都是規矩。”胡卉話裏有話，斜眼瞧著十七。

十七還未說話，容成軾便無奈道：“我只說了一句便惹來胡小姐一大通話，可是我本來就是個不懂禮數之人，胡小姐要是看不慣，便只看朱熠吧。”

容成軾的話不知是不是讓胡卉感到羞愧，她紅了臉，撇過頭去不再說話。四人用完午膳，各走各路。

十七和容成軾又重回馬車往中都去。十七被搖晃的馬車搖得暈眩，不知不覺裏便睡著了。容成軾怕十七睡得不穩，小心地伸手環住十七，讓她的頭枕在自己肩上，定著眼睛看著十七熟睡的臉龐，嘴角不禁泛起微笑。

豐城位於中都北邊，於渭河與裕河交界處，兩河交接呈現三河分叉之態，每到冬天便會有封河奇觀，所以很多外城的百姓為了一睹這壯觀之景都會來豐城一游，如此一來豐城自然十分繁華。

幾日後到了熱鬧的豐城，容成軾喜歡熱鬧，這兒看看那兒瞧瞧，還買了兩塊熱騰騰的紅棗糕，往十七手裏塞了一塊歡快道：“老板說這時節吃紅棗糕最好，你嘗嘗。”

“從前不知道你愛吃這個。”十七接過紅棗糕，吹吹熱氣咬了一口，甜甜的紅棗味在口中融化，的確好吃。

容成軾笑笑，似乎是漫不經心道：“因為覺得你會喜歡吃。”

十七看了眼容成軾，不停吃著紅棗糕不答話。

兩人跟著吵鬧的人群走著，擁簇間到了渭裕橋。渭裕橋直垮渭河，有八人並排之寬，上頭還有二十四個小獅子石雕，皆是神情不同，活靈活現很是討喜。從橋上往前看，湛藍天色下的渭河裕河呈千裏冰封之姿，因著河水本就清亮，如今結冰後更是閃著銀白色的光。

“聽說渭河像一條氣勢磅礴的游龍，想不到這游龍還有沈靜安寧的一面。”容成軾讚嘆道，“於游龍的敵手而言，靜態下的游龍一旦發了狂洶湧起來，勢必吃不住游龍一擊。”

十七點點頭算是應答，她的目光不再天河一色，而在那些膽大得在冰河上嬉戲的小童身上。他們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鬧，不時地在冰河上賣小玩意的店家身邊打轉。她不由得羨慕這些無憂無慮的天真孩童，心想或許這樣純真的歡笑便是真正的幸福吧。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