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正月初一金龍大宴桌的繁文縟節後，正月初二的家宴顯得尤為簡單且溫馨。皇上命令在保和殿設家宴，眾妃不敢怠慢來遲，只想早點到這來沾沾皇上寫福字的彩頭。

按歷朝歷代的規矩，每年春節皇帝要寫福字贈與大臣後妃，到寺裏拜佛後寫的第一個福字得永久保存，意味著保存福氣，後面寫的福字，多為賞人迎福。

皇上大筆一揮，寫下一個溫潤的福字給皇後，“皇後操持後宮事務很妥當，這個福字就給你，福壽康寧，好寓意！”

“臣妾謝皇上！”皇後笑得開懷，忙讓侗姑姑收好。

皇上又是揮筆，一個筆鋒大氣的福字寫成，甚是滿意道：“這福字最適合頊元，你和卉兒二人可要有福同享啊！”

話落，頊元一句謝父皇便了事，而胡卉羞答答地起身謝恩。和嬪怕十七看到這一幕不高興，握住十七的手溫柔地拍拍。

“第三個福字……”

皇上還沒說完，趙貴妃已經整理頭上珠翠，身上衣襟準備接字，怎料皇上道：“第三個福字，當然要給朕的愛妃。”

崔惠妃擡頭對上皇上投來的目光，不動身接字，也不謝恩，只是吩咐婢女前去收字。皇上不生氣，樂呵呵地拿著字到崔惠妃面前，親自收好放在崔惠妃手裏，“朕望你福星高照，一生幸福安樂。”

“皇上親自送到臣妾的手裏，就不怕趙貴妃不高興嗎？”崔惠妃媚眼一飛，趙貴妃的臉色更難看了。

皇上笑了，“怎麽不高興了？過年就圖個高興。”

言畢，第四個和第五個福字分別寫給了趙貴妃和楊賢妃。皇上頓了頓，又下筆寫就一個福字，望向和嬪道：“和嬪純厚，這個福字便賜給你，望你日後有福氣，得子孫承歡膝下。”

和嬪沒想到自己也有福字可拿，激動得差點沒站穩，欠身謝恩道：“嬪妾謝皇上的恩典！”

十七知趣，步伐輕盈到皇上身邊取了福字就走，皇上便道：“宮女冷十七，救公主有功，朕也寫個福字賞你！”

此言一出，諸妃嘩然。胡卉露了幾分不屑，聲音不大，但滿殿都可聽見，她道：“皇上居然賜她福字？她是個什麽身份？她也配？”

十七當沒聽見，受了這個福字。但是坐在頊元身邊的容成軾卻不能，唧唧嘎嘎大笑，揚聲道：“郡主說的話，本皇子聽不明白。十七姑娘為何不配要個福字？就因為她的身份是個奴才？”

胡卉被容成軾一句話塞過來，漲得滿臉通紅，憋出一句道：“她本來就是個奴才！”

“哦……這樣啊……那現在她不是奴才了……”容成軾離開尊座，踱步到十七面前一把握住十七纖細白皙的手腕，“她是我選好的王妃，不知道這身份會不會比郡主的尊貴呢？”

容成軾的話在保和殿的四壁裏回響數次，在座的人都炸開了窩，交頭接耳的嘈雜聲音不絕於耳。十七是聽得心驚肉跳，甩開容成軾的手跪下便道：“奴婢就是一個奴才，皇子實在不必為了奴婢出頭，說出這樣的胡話！”

“我這人啊，從不說胡話。”容成軾說的話越加放肆，“我就想不通了，你是朱朝的有功之人，怎麽一點恩惠都落不到你身上呢？你明明是身涉險境才助朝廷破獲了追尋良久的煉丹案，怎麽就沒人提一下呢？你明明是救過已經被診斷為死亡的公主，怎麽連個破黃金也沒給你一個呢？而你這人，怎麽就偏偏能忍受呢？”

皇上一聽，容成軾明擺著諷刺他，臉色從喜轉陰，正是勃然大怒要發作的時候，突然怒極反笑道：“朕苦思良久，總不知道賞十七些什麽，拖著拖著居然拖到這個時候了。既然容成軾都這樣說了，朕便封冷十七為公主，擇良辰吉日嫁你為王妃！”

“父皇！”頊元陰沈著臉，他怎麽肯讓心愛的人跟容成軾走，“我與十七已經有終生之諾，怎麽能讓她遠嫁西昌！求父皇收回成命！”

“與你有終生之諾的人是卉兒，定國將軍的女兒，胡卉！不是什麽宮女冷十七！”皇上大聲痛斥，含著殺氣的雙眼精光畢露，“初二家宴，你這副樣子成何體統？坐下！”

“父皇，今日我就說這句話了！”頊元對著皇上都敢發怒，他厲聲喝叫道，“要是父皇把十七賜給容成軾為王妃，我帶著千軍萬馬都要把她追回來！”

“你現在這樣像什麽樣子！”皇上氣得青筋勃起，濃眉根根豎起，怒罵頊元道，“朕與你說過多次，你是太子！朱朝的太子！你不已朝政為重，反倒被兒女私情弄昏了頭！”

頊元把頭冠一摘，一怒之下把頭冠扔在皇上腳邊，“父皇，用女子和親換來的社稷安穩，是不是君王所為？要是一個女子我都守不住，這個朱朝江山，我用什麽來守？”

“你！不孝子！”皇上捂住突突跳動的心口，招來侍衛道，“你們把這不孝子拿下！我今日就要廢了他的太子位份！成全他的兒女私情，讓他做個草芥去吧！”

皇後嚇得三魂不見七魄，打著顫走到皇上身邊拉住他苦求道：“皇上，頊元只是一時氣上心頭，他本意不是這樣的，皇上不能就這樣貶黜他啊！他是皇上的嫡子啊！”

“嫡子又如何？”皇上指向周王和晉王，怒道，“朕還有這兩個兒子！他們都是人中之龍，朕要立誰做太子都可以！”

容成軾又是大笑，火上澆油道：“隆武皇帝，這周王和晉王，可未必是人中之龍啊！”

“是不是人中之龍，朕的兒子還不由你這個外姓人來說！”皇上惡聲惡氣道。

頊元不再管別的事情，徑直走到十七身邊緊緊牽著她的手，蹲在她面前異常認真道：“皇上罷黜我，如今我是一個平民百姓了，咱們就當一對平凡夫妻吧。”

十七眼淚如雨，她的一心人，永遠不會背棄她！

皇上怒發沖冠，急令侍衛拿下頊元。十數侍衛從保和殿前後兩門湧入，橫著刀前後逼近，那明晃晃的刀刃朝著頊元而來，頊元卻是雲淡風輕，笑容仍然如春風拂面般柔和。

十七也緊緊握住頊元的手，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付他的手裏。

然而皇後突然尖聲吶喊，“冷十七！你要是走一步，你就是毀了本宮的兒子！毀了頊元一輩子！”

皇後的話字字錐心，十七猛然驚醒——頊元，他是太子，頊元的一輩子，就該在皇位上結束的，怎麽可能當個平民百姓呢？他是多能幹的人，多睿智的人，沒有人比他更在意子民，沒有人比他更懂如何鞏固江山。他的存在是朱朝百姓的福音，怎能為了情愛，和自己一走了之呢？

她怎麽能這樣自私毀了他一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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