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再一次被奴才們捆到了暴室，綁在木架子上。這裏還是一樣的陰暗潮濕，一樣的擺放著十數架刑具，就連幾個嬤嬤一臉戾氣的樣子也沒有改變。她眼巴巴地瞧著暴室外頭，多希望這次也是個惡作劇，頊元也會像從前一樣沖進來把自己抱走，但這次是不可能了，畢竟這禍是自己作的，他太子身份再金貴，也敵不過皇後。

嬤嬤們見了來人是十七，表情都有點兒覆雜。其中一個年長些被稱為黃嬤嬤的人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問捆十七來的奴才道：“你確定對她用刑不會牽連咱們？”

“嬤嬤可就把我給問住了，這十七姑姑在郡主的吃食裏下毒，犯的可是殺頭的罪，也是皇後娘娘讓人送來暴室的，按理說應該能用刑的。”這小太監說完，又怕擔事地一邊退縮一邊擺擺手，“不過她是殿下喜歡的人，我也說不準，嬤嬤可別難為我了。”

黃嬤嬤沒了好氣，嘟嚷道：“上次打她，殿下可是罰了咱們三個月的俸祿，還每人領了二十板子。”

小太監出主意道：“要不咱們緩緩？”

“你這小崽子，這怎麽緩啊，是皇後娘娘下令要審的人啊！”黃嬤嬤罵了一句，忙推著小太監出去，讓他別再添亂。

另一個嬤嬤拉著黃嬤嬤道：“要不咱們可以打，輕輕的打，成不成？”

黃嬤嬤連連點頭，終於找到了兩全其美的辦法，如是誇道：“還是你想的周全！”

“且慢！”暴室的大門被推開，一個宮女神氣十足地走進來，雙手疊著放在身後，得意得仿佛是這暴室的管事的一樣，她道，“我是郡主叫來看著你們的婢女小齊，我在外頭都聽見了，你們居然商量著輕輕地打，這我可要回稟皇後的！”

嬤嬤們慌了，一個小齊姑娘前一個小齊姑娘後地討好宮女，都拍著胸脯道：“我們保住用力打，使勁打，打到姑娘滿意為止，姑娘可就饒了咱們吧，咱們都一把年紀了，實在挨不得罰啊！”

“廢話少說，開始審吧！”小齊哼了一聲，走到十七前頭用力地捏緊了她的下巴，瞪著大眼道，“我們郡主嬌生慣養，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也沒受過什麽氣，偏你這樣的奴婢也敢惹咱們郡主，你這是活膩了！”

十七動彈不得，也直楞楞地看著她，冷笑道：“拿了雞毛當令箭，說的可就是你這種人吧。”

“你是嫌我剛才那一巴掌打得少是嗎？”小齊對著十七的臉又是一巴掌，痛快道，“看你當奴婢，還是這樣細皮嫩肉的我就來氣！偏你嘴巴還這樣多！”

“我嘴巴不多，一張而已。”十七挨不住小齊這用盡力氣的一巴掌，滿腔的血液似乎在翻滾一樣，她忍不住吐了一口鮮血，方巧就落在小齊臉上。

“你敢吐我臉上！”小齊氣急敗壞，她尖叫著拿過桌上放著的鞭子就往十七身上抽，“我看你還敢吐，我看你還敢吐！”

這一鞭一鞭的痛楚從腿上疼進心胸，十七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喊叫，心頭怒火湧起，她自小也算是活在錦衣玉食裏，也沒受過這樣的毒打，她眼睛一紅，咬著牙憤恨道：“小齊，你聽清楚了，要是我有命出去，我絕不放過你！”

“你能出去嗎？你覺得你能出去嗎？”小齊大笑，她打得滿身是汗，身體不覺得累，轉頭就叫嬤嬤們用火燒熱火鉗。

十七並不是不怕死的人，她也並非是不冷靜的人，聽到小齊的話，無論如何沈著也止不住大吼一句：“你敢用這樣的刑，我保證你死無全屍！”

“一個宮女，怎麽的，還有能耐讓我死無全屍？”小齊不以為然地笑道。

“有沒有能耐，是我說了算！”十七看著那熊熊燃燒的熱火是真的怕了，小齊這樣瘋狂的毒打，換了誰也受不了。

小齊拿著火鉗在燒，沒有在聽十七的話，等火鉗燒得通紅了，她才道：“我以前在廚房做過燒豬蹄子，卻不知道火鉗燙在人的身體裏是什麽樣子的……”

小齊一步一步走近，每一個腳步都讓十七的心止不住的發顫。

“不……不要！不要——”十七幾乎是尖叫著吶喊出來!

面對拿著通紅火鉗的小齊步步緊逼，十七幾乎是要哭出來，她突然很想求饒，但是她知道，無論她求不求饒，這冒著白煙的火鉗照樣落在自己的身上，臉上……

小齊眼睜睜看著驚恐無比的十七，笑得更加陰毒，她舉起火鉗往十七身上燙去：“我就讓你長長教訓！”

“滋……”火鉗落在十七的手臂上，燙得十七連連尖叫，那種皮肉煎熬的痛楚非旁人可懂，她的額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巨大的疼痛讓她全身抽搐扭動，腦袋暈乎乎的，很快就沒了力氣……

小齊為胡卉出了氣，更是得意忘形，轉身喊嬤嬤們，“你們也來啊！不是要審問她嗎？怎的都站在那兒不動手？”

“我看誰敢動手！”

伴隨著雷霆震怒的就是大門被一腳踹開，來人怒不可遏，奪過小齊手裏的火鉗扔在水裏，那冷熱交替的白氣極其難聞，幾乎充斥了整個暴室。

嬤嬤們比小齊機靈，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異口同聲求饒，“太子殿下明鑒！奴婢們沒有動手，奴婢們就是在一旁看著，誰也沒有碰姑娘一下，還請殿下明鑒，饒過奴才吧！”

聽著嬤嬤們下跪求饒，小齊也慌了神，杵在原地都忘了要行禮，滿腦子只想著如何脫身。

面對嬤嬤們的求饒聲，頊元可沒有聽進去一個字，他幾乎是沖到十七面前，看著十七被燙得血肉模糊的手臂，看十七狼狽、虛弱、痛苦、絕望的模樣，整個心都像被摔破的瓷器，碎的不成樣子。

頊元握緊拳頭，恨自己沒有早一步來到十七的身邊，他命人解開繩子，顫抖的雙手小心地抱住意識模糊的十七，大吼著命令道：“黃嬤嬤，給這個不知死活的賤婢上拶刑！她這雙手不是厲害的很麽，在我看來就不必要了！”

拶刑，就是用拶子套入手指，再用力緊收，暴室審問犯人的一種酷刑。十指痛歸心，這可讓小齊有得罪受。小齊慌忙下跪，渾身戰栗不已，面對大發雷霆的頊元，她還是哆哆嗦嗦地說道：“殿下……這冷十七在郡主的紅棗雪蛤裏下毒，證據確鑿，是皇後娘娘讓人給拖到暴室裏審問的……”然而話還未說完，就被嬤嬤們幾下功夫摁住，馬上就給小齊上了拶刑，疼得她哇哇大叫。

“這是審問嗎？這分明是毒打！”頊元恨的不能自制，看著受刑的小齊還是不解氣，幾次想要親自取她性命卻都被小路子阻止下來。

“殿下，殿下切勿沖動啊！”小路子跪在地上牢牢抱住頊元雙腿，苦心勸道，“說到底這奴婢也是郡主的人，殿下再氣，也不得不顧及郡主，不顧及朝政，殿下，皇上還看著你吶！”

“殿下……我這殿下做的實在窩囊！”頊元心頭沈痛，明明是個太子，卻如傀儡，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連心愛的女人被賤婢毒打，他都不能救。

心裏的憤慨一點一滴積累，他輕輕撫摸十七臉上的紅色指印，回想她剛剛的害怕驚叫，把心一橫，一把抱起十七，冷冷道：“你們給我讓開。”

“殿……殿下……”小路子還想勸阻，擡頭對上頊元狠厲的眼神，手一松，不敢再說話了。

頊元緊緊抱著十七走出暴室，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落在他一身威凜的玄衣上。秋風蕭瑟，漫上滿腔悲涼。

突然一大隊侍衛從宮道兩頭湧進來，密密麻麻地把他們團團圍住，一個穿著龍袍的身影坐著高高的龍輦從前方出現，把他逼得無路可走。

皇帝居高臨下地看向他，還有他懷中的女子，甚為不滿意道：“頊元，你知道你自己是什麽身份嗎？”

頊元冷淡回道：“自然知道，我只是一個無用的男人罷了。”

聽頊元這樣說，皇帝氣急又氣竭，“卉兒來稟告過此事，你懷裏的女子對她下毒，你不聞不問還這樣庇護，你覺得這事是一個太子會做的嗎？能做的嗎？”

頊元面無表情，“十七不會下毒的，定是有人謀算她。”

“是不是被謀算這要審問了才知曉。”皇上偏首吩咐身旁跟隨的玉甑道，“你去找太醫幫她療傷，等她醒來再行審問。”末了又交代一句，“你親自審。”

玉甑領命，走到頊元身邊想要抱過十七，頊元卻不讓，他便在頊元耳邊低聲道：“皇上為了與殿下二人間的父子情分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還請殿下把十七交給微臣，微臣定當照顧妥當。”

頊元還是搖頭，“還是我親自送到太醫院吧。”

頊元執意如此，玉甑便轉身向皇上求情。皇上瞧頊元的樣子，怒色不禁擺在臉上，他想開口教訓頊元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後用力地一拍龍輦扶手罵擡輦奴才道：“你們這群混賬東西！怎麽還不走！”

奴才們忙不疊地應是，擡著皇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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