頊元並不答話，拉著她往後殿去。十七亦是第一次到後殿去，後殿有許多扇門錯開，像分開好幾個小室一般，加之有許多垂下的明黃帳簾，如一個小迷宮的樣子。他走得快，很快便到了臥室，把十七往榻上一摁斬釘截鐵道：“你坐著，不許動。”

十七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坐著，看頊元到床頭的枕下取出紅繩手環與一玉蘭銀簪朝自己走來，便玩笑道：“看來你沒睡好是因為那簪子礙著你吧。”

“不止是簪子礙著我的緣故。”他綰起十七的長發，手勢很不生疏，散亂了幾次後終是把長發綰成了最簡單的發髻，勉強用簪子固定住，很是滿意道，“青菖所教，還不錯。”

十七似乎想起另一個對盤發極為熟練的男子，拉回思緒取笑頊元道：“公主教你盤發可有生氣麽？”

“她聽說是給你盤發，硬是拉著我日夜練習。”頊元坐在她身旁，仔細地給她戴上手環，慢慢道，“你那日朝大牢走去，我看著你的背影，多想你回頭看一眼，你卻沒有。”

十七撫摸著自己手腕中的紅繩手環，出神道：“其實那日……能不能平安無事地走出來，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那時我想，如果不能出來，這緣分也就到此了，還戴著手繩有什麽意思。”

“就是怕你這樣想，才把我的玉佩留給你。”頊元抱住她，“你身體像蟲子一樣弱，性子卻要強，腦子更是想得多，讓我氣得牙癢癢。”

他身上有好聞的龍涎香氣味，十七也不想鬥嘴，取出玉佩替他系在腰間道：“並不是我多想，而是不得不想。”她擡眸，“正月初二，是你與郡主的婚期，我在想若是死了，那紅繩環你可贈予郡主。”

頊元微楞，立即怒上心頭，蹙眉道：“是父皇的旨意麽？”

“是不是皇上的旨意有什麽要緊？你是太子，朝政聯姻最正常不過了。”十七心平氣和道。

頊元逼視十七，她臉上看不出不悅的神情，他狐疑道：“你無所謂？”

“曾經有所謂，如今接受了。”十七往旁挪了一些位置，看向窗上那貴氣的金菊窗花，“終究還是郡主與你相稱些。”

他隨著十七的目光看向那張牙舞爪的金菊窗花，須臾後方道：“你知道為什麽後殿這樣多門麽？”

十七搖搖頭，側過頭去看著他，細看之下才發現他一臉倦容，疲憊得眼下有淡淡的烏青。

“有些門是假的，真的門只有一扇。我的寢殿從不讓下人來打掃，任何人都難以進來，只要刺客走錯了一扇門，那兒的機關便會殺了他。”頊元靠在榻上，目光落在她瘦削的側影上，“因為身份，我的命是重要的，然而現在對我來說，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了，你怎麽連一點自覺也沒有呢？”

十七迎上他的目光，心裏像被什麽撞了一下，難受得鼻子發酸。

頊元嘆了口氣，溫暖的手心覆上她冰涼蜷縮的手指，聲音裏有失落的意味，道：“你為什麽偏偏要躲呢？”

“如果我不躲，我們會怎樣？”十七聲音酸澀道。

“無論是死劫也好，雙月之相也好，什麽羈絆也好，我都想與你共度此生。”頊元眼眸裏都是溫柔繾綣，他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帶著真摯與懇求道，“你信我，全心全意地信我，好麽？”

十七擡眸看著他，不自覺地靠在他的肩上，額頭貼著他的臉頰，有溫暖的熱流湧到身上，她輕柔道：“我信你，全心全意信你。”

頊元摟著她，手中力氣一分一分加緊，在她額上落上一吻。窗外的風聲漸大，吹得外頭桂花樹飄搖的樹葉沙沙響，桂花清甜的香氣無孔不入，雖然未開一絲窗縫，桂香卻漫進殿裏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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