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瑤字比喻珍貴美好，明晰潔白，華字即為華麗光彩，繁盛榮貴之意，向來瑤華宮在崇朝歷代專住寵妃，多以妃位為多，因而瑤華宮亦是身份貴重的象征。崔惠妃身為君王心頭最愛，自然住得起這樣的宮殿。

然而讓十七頗為糾結的便是身為妃位，既不想得一子半女，又對皇帝無甚情意，何苦辛苦得盡寵愛攀得妃位？

正苦想時，腳步已經到了瑤華宮門前。瑤華宮果然不一般，雖無長樂宮奢靡，但亦是煥然若金屋，此時宮門大敞，可是能見宮裏碧瓦朱甍，紅楹上雕刻著石榴花紋，榴花上還隱隱漆有金箔。殿前還有一大氣的瑤池，由兩邊繞著宮殿而走延至後院，周圍皆是花簇團擁，最為講究的是鋪路的石子，都十分工整圓潤，整個瑤華宮看起來金碧輝映，簡直是錦繡天地。

宮人得了命令，所以並不阻攔十七的進入，反而等十七進入後關上了宮門。十七穿過瑤池上的玉橋，走上石階，讓守在碧波殿前的宮人朝崔惠妃稟報，便垂手在殿外等待。

十七心想此刻身在瑤華宮，自己亦是和嬪的人，連帶著太子之故，無論如何也要對崔惠妃恭敬忍讓。等了大概半個時辰，陰涼的風呼呼地吹過，半幹的單螺髻早已幹透，她站得有些累，便松動了筋骨，讓旁人再去通傳一聲。

那宮人剛剛進內，殿裏便傳來一慵懶之聲：“進來吧。”

十七收拾心緒，信手踏步走進，擡眼見崔惠妃松散著柔順長發，著一襲金紗薄裝，披著一件團花褙子，即使只抹了紅唇也是傾城絕色的臉透出一股妖媚，此刻她正不飾珠翠，隨意地坐在貴妃榻上，斜著眼看著十七。

“奴婢百合宮宮女十七，給崔惠妃娘娘請安。”十七特地向崔惠妃行了跪禮，叩首道。

崔惠妃咦了一聲，慢條斯理道：“為何朝本宮行如此隆重的跪禮？”

“崔惠妃娘娘雍容華貴，深得皇上眷顧，又是寵冠六宮的妃子，身份貴重，奴婢自然要向崔惠妃行跪禮。”十七流暢答道。

她聽完後大笑幾聲，揮手讓宮人出去，只餘兩人相對。崔惠妃隨手抓過案上的新月金梳簪朝十七面前一扔道：“把你那螺髻綰成倭墮髻讓本宮瞧瞧。”

十七微微訝然，擡頭看她道：“娘娘讓奴婢來瑤華宮，是要奴婢簪發？”

崔惠妃一邊吃著案上的糕點一邊用眼角餘光看著十七，並不說話。十七唯有解下發髻，重新用金梳簪綰起倭墮髻，恭謹道：“奴婢已按娘娘所言做了。”

崔惠妃停下用點心的手，盯著十七的臉許久，忽然從貴妃榻下來抓起十七的手把她往梳妝臺拉去，又用力把她摁在椅子上，捏住十七的下巴讓十七的臉映在鏡中，疼得十七倒抽涼氣。

“為何不反抗？”良久，崔惠妃道。

“娘娘是妃子，奴婢是宮女，奴婢怎敢反抗？”十七艱難道。

崔惠妃再次大笑，拿起缽中脂粉替十七裝扮。十七本來還忍著心緒，現下是疑雲大起，不自覺握住崔惠妃的手腕看她道：“娘娘是想如何？”

“再動便是死。”崔惠妃有一雙極為朦朧迷醉的桃花眼，可看著自己卻十分狠辣淩厲，十七咬咬牙，放下手任由崔惠妃擺弄。

不過須臾，崔惠妃停下來，看著十七笑了笑，從她的黃花梨描金二十四幅密格木衣櫥那一片流金迷彩中取出一襲紫紗刺繡風信子紋齊胸襦裙，強行給十七脫下宮裝換上此衣，綁上流蘇絲絳。

十七看到自己穿著一襲紫衣，突然腦海裏出現了最愛牡丹紫衣的奉華側顏，心底裏似要翻湧起抗拒的浪潮，猛地兩手抓起衣襟想要褪去衣裳，卻被崔惠妃一把握住，在十七耳畔狠道：“本宮說過了，再動便是死，你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娘娘若想真處死奴婢，大可即刻處死，一了百了，何必替奴婢梳妝打扮！”十七忿忿道，“此刻娘娘形同瘋子，真叫奴婢惶恐！”

“本宮還以為你能忍住心緒忍多久？也不過是如此罷！”崔惠妃把十七拉倒一巨大立身銅鏡前，瞧著鏡中人呵道，“好一句美人猶如畫中嬌，比起月牙色，看來紫色更適合你！”

“可比起紫色，奴婢更喜歡月牙色的純粹！”十七掙紮著抽出手激動反駁道。

“月牙色純粹？雪色才叫純粹！”崔惠妃高聲恥笑，不過一瞬又靠近十七低低道，“你與謝奮提及要與本宮聯手，究竟是要本宮幫什麽忙？”

十七捉摸不透崔惠妃，自顧自脫下衣裳道：“謝娘娘好意，已然無忙要幫。”

“本宮看不一定無忙可幫。”崔惠妃輕笑一聲，覆又坐在貴妃榻上用點心，沈緩道，“從劉選侍的侍女到和嬪身邊的姑姑，再到太子的身邊人，如此處處用心往上爬，就不怕功虧一簣麽？”

十七換上宮裝，並不敢太靠近崔惠妃，順著崔惠妃話中之意道：“娘娘若要奴婢功虧一簣，奴婢亦沒有任何辦法。但娘娘若是尋心威脅到和嬪娘娘的安危，或者要和嬪娘娘失寵來讓奴婢‘功虧一簣’的話，憑著和嬪娘娘現有身孕，只怕也難。”

“本宮至於與和嬪過不去麽？”崔惠妃眸光流轉，眼神落到散落地上的紫衣，不自覺地按住自己的紫玉手鐲道，“你現在的麻煩該是郡主吧，本宮替你除掉她，如何？”

“除掉她？娘娘是什麽意思？”十七急道。

崔惠妃用手在脖子裏一劃，笑道：“如此，你便能安心做你的太子妃了。”

“奴婢不稀罕做什麽太子妃！郡主與娘娘無冤無仇，娘娘竟要殺了她？”十七因震撼而蹙起雙眉驚道。

“你說的對，本宮的確與她無冤無仇，可她是你往上爬的絆腳石，除去她應該是你該做的事情才對。”崔惠妃甚是不在意胡卉的死活，輕描淡寫道，“是你先求本宮共同聯手，說出去的話已經無法收回。宮裏便是互相利用，互相幫忙，這是生存規則。皇上曾與本宮說過郡主將會在宮中住下月餘，本宮亦是一定要殺郡主，只不過讓你去殺她聊表忠心而已。你若不肯，本宮可要你的命！”

“殺人已是不能原諒，更何況是沒有緣由的殺人！”十七一揮衣袖，扭頭就走，“奴婢即使丟了性命，亦不會幫娘娘濫殺無辜！”

“這是醫師對於生命的尊奉之心麽？真是可笑至極！”崔惠妃把案上的茶點用力地撥落在地，碎了一地白瓷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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