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公子哥打著紙扇走了進來，一襲寶藍色圓領長袍，那絲線勾勒出來的花草在那綢緞的面料上閃爍著絲絲光芒，他噙著愜意的笑容，壞壞的表情，一如柳思曼第一次在國公府見到他那樣。

四目相對之間，一人不由得慌裏慌張的扭頭就走，想要躲在那廚房裏去，卻聽見。

“阿娘，他是誰呀，跟我長得好像啊，不過沒有南栩可愛”柳南栩眨巴著眼睛，圓溜溜的眼睛像極了柳思曼，他的輪廓像極了那年輕的男子，卻偏偏沒有男子那雙招人的桃花眼，他有一雙亮晶晶圓溜溜的眼睛，像極了柳思曼的眼睛。

南栩眨巴著眼睛看著那年輕男子，卻是未曾註意到年輕男子那一瞬間的僵硬。

如同被固定在了那裏一樣，顧易蘅連扭頭都忘記了，或者說他忘記了可以扭頭，所以僵硬著身子轉了過來，進入眼簾的第一人就是那模樣周正的肖陽，然後第二眼便是那坐在一旁的童子。

那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就這麽進入了顧易蘅的眼睛裏，以至於他覺得自己的眼睛有點刺痛。

“真醜”他說道。

登時就看到小童子瞪起了眼睛。

“更醜了，白長了這麽好看的眼睛”顧易蘅又說道。

“哪裏有我好看”顧易蘅再說道。

話音落下，一旁的中年人和肖陽不由得額頭上三滴冷汗，他們兩不由得同頻率的來回打量著一大一小的臉龐，然後很是默契的的出來了相同的答案。

顧世子的眼睛壞掉了吧!

這家夥的眼睛壞掉了吧！

幾乎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這一大一小臉龐的八分相似，偏生生的顧世子竟然說醜，且不說到底美醜如何看，單單兩人長得這麽像，顧世子說小童子醜，不就是在罵自己？

“咳”中年人不由得輕咳了一聲，想要說話，卻見顧世子轉過頭，擡腿就走，中年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顧易蘅已經走到了門口，擡腿就要出去。

“肖陽叔叔，這個家夥好奇怪呀！”一道稚嫩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顧易蘅那已經擡了起來的左腿硬生生的頓住了，他再次僵硬的扭頭看向了那個小小少年。

仔細端詳之下，卻發現這小小少年看著有幾分眼熟，而且細看這下跟這旁邊的男子並不相似，只是這該死的眼熟是從何而來？

顧易蘅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看著那小小少年。

南栩似乎感受到了來自怪蜀黍的目光，圓溜溜的眼睛不甘示弱的看了過去。

“奇怪，是在哪裏見到過的呢”顧易蘅不由得輕喃出聲。

旁邊的中年男子再次三滴冷汗。

他很想那個鏡子扔到顧世子的臉上，你看你看，你看，就是這張熟悉的臉，只是且不說他此刻有沒有鏡子，就說他敢不敢這麽做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所以聽著顧世子的喃喃自語，中年人只能低下頭來，然後就聽到一陣恍然大悟一般的聲音。

“是不是，有點像我？”顧世子輕聲說道，滿是不確定。

這位爺，您終於是發現了，中年人腹誹道，卻堆滿笑容的說道“下官也覺得如是呢”

得到肯定回應的顧世子扭過身子，大跨步的走了過去，修長的手指直直的伸向了南栩的臉龐。

頓時一陣驚天地泣鬼神的叫聲就傳了過來，還好沒哭。

隨後，顧易蘅看著站在一旁的柳思曼，終於松開了魔爪，狠狠的將柳思曼抱在了懷裏。

埋頭進她的頸窩處深深的嗅著她的味道。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的味道嘛”他喃喃的說道。

只是柳思曼卻是給不了回應。

只是她不由得淚目了，然後一旁的南栩就著急了“壞人，壞人，放開我娘親，娘親娘親不要哭，南栩會保護你的”

南栩稚嫩的聲音終於引起了柳思曼的註意。

她不由得推開了顧易蘅，將柳南栩抱在了懷裏。

看著顧易蘅張嘴想要說話，卻依舊很是艱難的說不出來一句話，只是她的表情告訴了顧易蘅一切。

南栩是她的，她不會允許顧易蘅帶走的。

“南栩我不會搶走他的，只是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想娶你，我會娶你，也只娶你一個人”他如是說道。

......

......

平日裏很是清靜的小院裏今日格外的鼎沸，坐在上首的不僅是顧易蘅，還有柳淵。

對上柳思曼奇怪的眼神，柳淵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他找了許久許久，卻是近在咫尺都不曾發現，或許就是因為如此老天才懲罰他相見不相識，相識卻再不相見。

草原那日一別至今差不多都要五年了，人生有幾個五年可以揮霍？可是他卻已經揮霍了一個又一個。

“珂兒”柳淵老淚縱橫，他的手不斷的顫抖著，想要摸一摸近在咫尺的女兒的臉龐，卻最終膽怯到停頓住了在那臉龐處還差一指的距離。

柳思曼看著眼前依舊帥氣的中年人，卻是怎麽也不能相信，這個人竟然是自己的父親。

而柳壑竟然是自己的雙生弟弟。

只是當柳淵雙手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張張泛黃的紙之後，柳思曼不信也要信了。

第一張是一張百歲圖，是柳珂和柳壑百歲那日柳淵親手畫的，畫中的女人坐在椅子上左右各自抱著兩個還在繈褓之中沈睡的小孩子，一個睜著圓溜溜的眼睛，一個則眼睛閉的嚴實。

第二張圖便是兩個小孩已經會坐了，穿著可愛的肚兜在地上爬來爬去，兩個都紮著小揪揪，幾乎分不出來誰是誰，只是比較顯眼的是，其中一個小孩的肩膀處有一塊紅色的胎記模樣的東西。

看到這裏，柳思曼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肩膀，她的那裏也有一塊胎記，顏色已經淡了，粉色的樣子，但是不難想象先前或許也是深紅色或者紅色的？

隨著一張張圖翻過，最後一張是兩個孩子五歲的時候，婦人橫臥在床榻上，她滿臉的病容，只是那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在一旁的兩個孩子，滿臉的疼愛，男孩女孩已經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男孩的容貌像極了柳壑，至於那女孩的樣貌，與柳思曼何止是三分相似，尤其是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更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圖畫就此戛然而止。

而柳思曼心有猜測，圖中的那位婦人大約就是柳淵的原配夫人，柳壑的親娘，如今柳夫人的姐姐了，至於他另外一個身份，或許就是柳思曼的娘親了？

這是很好的證據，那泛黃的紙與那磨砂的平整的邊角足以看出來畫的主人似乎經常在撫摸著這些畫，不知道是在懷念畫中的哪個人，或許是早逝的婦人，也有可能是那失去了蹤跡的女孩。

是的，柳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或者說不是從來都不知道，應當是他自從跌落池塘，磕了腦袋之後，便再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了，就連那畫中的婦人都不曾記得了。

年少時總該有的記憶全部都被抹的一幹二凈，直到幾年前柳壑才知道了這件事。

只是那個時候他便在想，這便是緣分吧？若不是柳思曼或許他早就死掉了，大概這就是做姐姐的對弟弟的回護？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你我是不是還互相記得，我會乖乖聽從你的話，你會牢牢牽著我的手，保護著我。

......

......

“所以，曼曼，你現在願不願意嫁給我？”突然顧易蘅捏住了柳思曼的小手，看著突然接受了這麽多驚嚇驚喜與驚訝的柳思曼，他溫柔的看著她，他知道她曾經的擔心，而如今，他已經解決掉了。

一道聖旨出現在柳思曼的面前，那是聖上對柳家女兒與英國公世子的賜婚。

但即便聖旨在手，他還是想要親口問問她。

柳思曼努力的點點頭，她看著這個不算一見鐘情卻又是一見鐘情的男子，畢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住進了自己的心裏，一點一點的從心房的邊緣穩居最中間，如今滿滿的占據了她的心房。

所以她努力的點著頭，然後努力的開口說道。

“我願意”

聲音很是沙啞，別人都沒有聽到，顧易蘅卻是聽到了。

他溫柔的一笑，輕輕將她攬在了懷裏。

“現在你......的味道全部都屬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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