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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有些人,不配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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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蹤一事,前後發生了什麽,其實沈慕瓊和李澤都已經理清了。

剩下的就是蘇束故意藏著掖著的部分。

二十年前,蘇束確實入贅了白家,和白家人一起逆轉了敗落的命運。

這個過程裏,白如月身染重病,卻仍舊選擇生子。

孩子出生之後,她身體每況愈下,應該是回天無力。

“蘇束口中「死於孩子出生後滿三個月」,應該是白如月真正的死期。從三個月,到孩子五歲,這中間有四年多的時間,就是白如月性情大變的一段,他將這一段隱瞞了。極有可能是因為,他發現了白如月的異常。”

沈慕瓊道:“最大的可能性是,孩子三個月的時候,紙魅出現在白家,白如月那個時候已經死了,紙魅取代了她。而到孩子五歲的時候,出於種種緣由,蘇束將白如月的消失說了出來,並將紙魅連同畫軸一起處理掉了。”

她說完,拿著畫軸,自馬車中下來,擡頭看著面前「白府」的匾額。

“剩下的就是怎麽讓蘇束開口了。”她有些惆悵。

身為咒禁院正術,沈慕瓊不能對普通人施咒,她能動手的最低下限也得是個修士。

“有我在。”李澤淺聲道。

他不知從哪裏摸來了一把戒尺,此時雙手背在身後,轉著戒尺玩。

沈慕瓊看著他有些「地痞無賴」的樣子,想了想:“以暴制暴,這樣不好。”

誰知李澤勾唇笑起:“有些人,不配溫柔以待。”

他上前兩步,敲響了白家的門。

“你們家大人一直都是這樣?”沈慕瓊望向石江。

就見石江尷尬咧嘴:“以前不這樣,這幾個月突然開始親力親為了。”他委屈巴巴看向沈慕瓊,“都沒我練手的機會了。”

沈慕瓊大為震驚。

現在的皇親國戚,都已經是這樣了?大梁危矣!

再次見到李澤的蘇束,比上次看起來更唯唯諾諾一些,神情中透著焦急和慌張。

剛進院子,李澤就擺了下手:“卡著院子,誰也別想走。”

這下,蘇束更慌了。

十米的小院,他來來回回踱步了三圈,最後攤著雙手,說得十分中肯:“官爺,這小民確實還有急事,再者,上次我說的都是真的,也都說清楚了,現如今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事情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我也不可能把每個細節全部說清楚啊!我又不是神仙,人都會忘的麽!”

李澤站在正堂門口。

雪化了一日,仍舊是厚厚一層蓋在屋檐上。

滴落的水珠潤濕了整個小院,站在院子中間的蘇束,也不知是怕得發抖,還是冷的發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在哆嗦。

李澤不跟他繞圈子,直接問:“畫是從哪裏弄來的?”他註視著蘇束的神情,字字冰冷,“白如月的屍體又是怎麽處理的。”

聞言,蘇束哆嗦得更厲害了。

他望著李澤:“什麽畫?什麽殺人?官爺,你可不能血口噴人啊!我沒有殺人!我也沒有害她!”

他越說越激動,口中吞吐著水霧:“若我有半句假話,我願遭天打五雷轟啊!”

“你確實沒說謊。”沈慕瓊道。

她探頭看向一旁的廂房內,裏面整整齊齊,像是許久不曾住人。

再回頭時,蘇束的面色就更難看了。

沈慕瓊知道,他是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畫軸。

“你確實沒殺白如月,她懷孕生子時已經病入膏肓,根本不需要你動手,你只是把她送進了畫裏。”沈慕瓊註視著蘇束,右手舉起畫作,往下輕輕一抖。

那張《女史箴圖》嘩啦一聲,自上而下地展開。

上面頭戴花冠的女子,依然端莊地站在正中。

但蘇束嚇白了臉。

他手臂擋著自己的面頰,連連後退:“別!別!別讓她看到我!”

沈慕瓊望著他,上前兩步:“為什麽?你不是根本不知道什麽畫,也不清楚這畫是什麽麽?”

她越走越近,那畫軸紙面近乎貼在蘇束的臉前:“來,看看,欣賞一下,回憶一下。”

眼前這一幕,讓石江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他低下頭,揉著自己的額頭,總覺得這做法看起來那麽熟悉、那麽相似。

這和自家大人,大梁世子李澤,壓根沒什麽區別啊!

蘇束被沈慕瓊手裏的畫逼到退無可退的境地,他蜷縮著,躲著,卻仍舊不開口。

“說吧!說出來就好了!”忽然,堂室旁的小道上,響起老人的聲音。

她拄著拐杖,嗓音沙啞,看著院子裏鬧騰的樣子,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女婿,也是為了我女兒好,我們誰也沒想到事情怎麽會變成那個樣子的。”她枯槁的手指緊抓著拐杖道,“不把那幅畫送走,不埋了她,她要把我們都殺了,都殺了啊!”

事情的真相,和沈慕瓊的推斷不謀而合。

“她懷上孫子的時候,身子已經要不行了。我們當時都勸她,不要生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先養好身子再說。”白家老太太坐在正堂,望著身側的李澤,一連嘆了好幾口氣,“可她不聽,堅持要將孩子生下來。”

“其實孩子早產是有預兆的,她生的無比艱難。等孩子順利出生之後,元氣大傷,連興義堂的大夫都說治不好了,準備後事吧。”

可是,剛剛生下孩子的白如月,看著身旁自己的骨肉,萌生了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求生欲望。

說來也巧,恰在此時,蘇束聽說了有仙人路過青州。

他徒步十裏,帶著家裏所有的銀兩,翻越了青州城外那座最高的山,跪在了仙人石像的面前。

他想以最大的誠意,祈求仙人,能將自己餘下的壽命分給白如月一半。

“田產家宅我都可以不要,銀子也是身外之物。但妻子只有這一個,沒了就再也見不到了。”蘇束聲音很淡,聽起來仿佛波瀾不驚,卻充滿了絕望。

他叩拜在石像前,不多時,卻聽到石像附近傳來了回應。

“當時真的以為是仙家現身!”他指著沈慕瓊手裏的畫軸,“他給了那個畫,告訴我掛在屋內,說這畫會保存如月的靈魂。又給了我一塊玉石,說我妻子臨終之前含在口中,能保肉身不腐,這樣她就能往來於畫與家中,實現永生。”

“我照做了。”他說到這,苦澀一笑,“孩子剛滿三個月的那天下午,她身子就已經到極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之後,果然如那仙人所說,她醒了。”蘇束苦笑,“可是……可是,她確實是白如月,但又不全是白如月了。”

她被紙魅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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