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時外頭的守衛正在交接，並未引來什麽人。只一個側臥睡著的婢子揉著睡眼過來看，見此情景，忙捂著嘴向外跑。

完顏銘幾步追出，往梁明姝與那婢子脖頸上分別落了手刀，兩人便都軟綿綿倒了下去。

原指望梁明姝能幫青菱換衣服，此時也是不行了。完顏銘便將穆青菱往被子裏一卷，右肩扛著青菱，左臂彎裏拎著梁明姝，在院中護衛歸來前出了院門。

令人懷疑的是，這一路出奇的順暢。只是青菱此時無心思慮其中緣由。

穆青菱一路指著向左向右的方位，中途只遇到三兩人巡邏。完顏銘肩扛手又拎，卻仍舊身法飄逸，出腳又狠又穩，往往巡邏人還未出聲就吐著血悶倒在地。

他顧及青菱病體受不得顛簸，側身踢人時臂彎也極沈穩，卻自始至終沒想過將人放下。

稍時出得了莊園，便聽到幾聲低呼：“公子回來了！”

“公子果然神機妙算，竟未損耗一兵一卒！”

外頭田野土坡下，有一堆身著夜行衣的人埋伏在那裏。見他成功救了人出來，且看起來並未負傷，都驚喜的迎上前去，來的人竟不是官兵，全是他的私家班底子。

穆青菱渾渾噩噩分辨著此時情況，得知已經脫險，心裏一松，終於昏睡了過去。

“此地不宜久留。”完顏銘拎著兩個姑娘上了馬車，又喚道，“醫娘進來！”

難得他考慮周到，這一回營救隨車帶了醫娘與緊急物資，怕得就是穆青菱與梁明姝受什麽傷。完顏銘先行回避，待穆青菱換了幹凈柔軟的衣衫才進來。

醫娘把過脈，明姝公主所服之藥乃前朝皇室辛密，除卻心智受損，脈象上卻看不出來。她脈象穩健，且睡得正酣甜，便被安置在了一旁。

穆青菱卻虛弱得緊。醫娘先用熱水化開了兩丸藥，要給青菱服下。完顏銘怕她嗆著或是凍著，先用被子將她整個掖圓，才把她扶在膝上，攬開她長發，又親自接過藥碗與藥匙。

“青菱，”他輕輕柔柔喚她，“你略張張口啊。”

醫娘從未見過完顏公子如此溫情的樣子，心裏先顫了兩顫，躬身退下了。車中便剩下了完顏銘與青菱兩人，並一個人事不知的梁明姝。

穆青菱卻並沒有醒來。完顏銘哪裏照顧過病人？他手足無措了一會，只怕藥涼了，便小心翼翼托著青菱的下巴，將勺中藥汁緩緩傾入她口中。

一勺覆一勺，轉眼碗中見了底。又給她服了些清水，去去口中的苦味，再輕輕擦了沾濕的唇角。

完顏銘將手覆在她額頭上，時時試著她體溫變化。穆青菱素來要強，此時虛弱的樣子卻像個脆琉璃。

他默了許久，柔聲告訴她：“好起來吧。再不讓你一個人走了。”

馬車行到完顏銘在宮外置下的別院時，青菱的情況已經好了許多，呼吸也沒有那麽急促了。

屬下過來詢問，如何安置明姝公主與穆姑娘。完顏銘思量了一瞬便吩咐：“先請進府裏。悄悄去提督府報信，公主找到了。速去穆府報信，讓他們安心。”

原來梁明姝與穆青菱失蹤後，侯王府那邊也不再瞞著消息，事端登時在京都鬧大開來。蕭拂莫這一遭同時觸到這麽多黴頭，也實在是他沒有想到的。

可即使是這樣，蕭拂莫也還是在梁明姝身上下了手。此人無法無天，由此可見一斑。

梁帝自然是震怒不已的，指派去查案的官員是京裏的提督。

完顏銘卻被分了個雞毛蒜皮的差事，去煙柳居抓捕賄賂知府的“行商”，這“行商”卻正是大長老蕭山。

原本就在暗中搜索的完顏銘，在煙柳居的花魁羅衣姑娘那裏得來了線索。萬花樓與多處勢利有勾結，上報給梁帝反而麻煩。

又怕會打草驚蛇，完顏銘便如今日一般，多次孤身潛入打探，卻因蕭拂莫已然轉移，而沒從萬花樓中查出端倪。

還好有侯王妃逃了出來，完顏銘得知了情況，這才帶手下到京郊救人。

此時人已經救出，完顏銘身為他國質子，不願在梁帝面前顯山露水，正好可將這個人情賣給負責查案的提督。

這廂完顏銘輕手輕腳，將穆青菱妥善安置好，不及片刻，穆家兄弟便快馬加鞭趕到了。

過不久提督府的人也來將梁明姝接走，預備著送回皇宮。

穆家兄弟焦急萬分沖進來接人，完顏銘只告訴他們，人已經無礙了。只是病體不便挪動折騰，不如暫且留在此處，待青菱醒來再說。

穆青明與青鋒見了小妹平安，已是千恩萬謝。看看青菱的情況，更是心疼。完顏銘所言考慮周到，兩人便一同在完顏銘這裏叨擾兩日。

完顏銘自然是滿口應允。只是府中雖有仆婢無數，他一天中倒有二十多時辰，守在青菱近旁，不肯走遠。

煎藥與餵藥，除卻要避嫌的一應事宜，完顏銘盡皆一手料理，連青鋒兩人都搶不過他——在自己府裏就是這點好。

蕭家的京郊莊園裏，此時正有血腥味一重蓋過一重。

這莊園裏有一場盛大的公開處刑，已經上演了許久許久。

蕭拂莫擁著銀狐輕裘，愜意坐在觀刑臺上觀賞人間地獄。他一雙瞳子冰冷，唇角卻有笑意，令人一眼望去寒徹骨髓。

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嗖嗖長鞭聲不間斷，伴著朔風回響。

刑架上的女囚破衣爛衫都被血汙黏著，花容月貌已被烙鐵燙成焦糊，一條腿自膝蓋往下掛著碎肉，另一條腿卻從足底被長劍貫穿，分骨入髓，剩個劍柄墜在外頭。

掌刑的人卻偏偏想方設法不讓她死。

女囚除了野獸般含糊的嗚咽，已經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字詞。

繞是如此，蕭拂莫還是不開心。

放走侯王妃，除卻與侯王的淵源外，也是為了趁此契機，將傀儡公主梁明姝還回宮裏去。

穆青菱的逃離原也在他意料之中，是以那夜的營救才會如此順利。

為了安插棋子，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蕭拂莫懶洋洋盤算著，且將自己新收的貓兒放穆府裏寄養一陣，再尋回來也是無妨的。

那只會在他發病時唱安魂曲的貓。蕭拂莫還記得自己咬上去的那一口，她的脖頸很有些香甜。

誰知卻有人膽大包天，用冰水洗了他的貓，還要拿烙鐵拔毛。

架子上的蛇蠍美人終於斷了氣，那鞭聲卻還未停止。當夜跟著蛇蠍美人施虐的，端盆的與澆水的都跪在兩旁看完了全程。

“剖腹取膽，發下去傳看。”蕭拂莫歪歪頭，笑容邪氣又純真的吩咐。

而後他問：“嗯？誰來下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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