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拂莫是個喜怒不定，腦回路清奇的。他這些天來一直給穆青菱灌藥，其實就是為了帶她出去透風。

有了寵物怎麽能不遛一遛？長時間捂著，對毛色可不好。再說，若她整日悶悶不樂苦著一張臉，還有什麽趣味可言？

他的三分鐘熱度還沒冷卻，調理寵物的游戲可還沒玩夠呢。

原本穆青菱不說，蕭拂莫也要帶她出去放放風的。可是這幾天來，穆青菱第一次開口，軟語相求，像是餵熟了一點，蕭拂莫便起了逗弄的興致。

於是他在穆青菱撓人的邊緣的試探：“你這會求著我，單單帶你一人出去，卻不牽掛你那娘子了？”

蕭拂莫重又提起了在地宮的大殿上，穆青菱自稱是梁明姝夫君的那回事。

梁明姝是穆青菱多日來的心結。她常常寬慰自己，明姝公主還有被喚醒的希望。卻總覺得拖得越久希望就越渺茫。

在反覆的思量中，穆青菱終於想出了法子應對。既然蕭拂莫來了個頭，她便要好好與他說道順道了。

“這位娘子，其實還輪不到我來牽掛，”穆青菱謙遜地低下頭，後半句話卻調轉了話頭，“蕭皇子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了你的身份？”

蕭拂莫自然是想知道的，卻不喜歡穆青菱拿這件事來吊他的胃口。他慵懶一笑：“什麽身份？不過是你的主人罷了。”

穆青菱無語，審時度勢，卻都不該與他爭這點口舌之利。便嘆了口氣正經告訴他：“我既然有這個見識，能認出皇子來，也多少該證明一點我的身份，或者是我接下來說的話。”

的確。被抓捕來的男男女女眾多，卻無一人能根據此處陳設，分辨出賊人的身份。穆青菱應當是出入過皇宮的人。

又或者，即便她能根據龍形紋飾，猜測出這夥人想造反，但對前朝蕭家知道的那麽清楚，卻不是平民百姓可以做到的。

看來這回，還真綁了個官小姐。蕭拂莫瞇了瞇眼睛。

“蕭皇子從沒問過我的姓名吧？我本名穆青菱，正是穆將軍府的四小姐。而我那位'賢妻'卻更不尋常——她便是宮裏身份尊貴的小公主，梁明姝。”穆青菱坦然告訴他。

這麽老實說來，穆青菱卻並不擔心蕭拂莫會因此將她們滅口。

在此處被囚了數日，蕭拂莫從不逼問她什麽，只怕早已將自己的身份打探清楚了。

因此，穆青菱的重點其實並不是這個。

“哦，”蕭拂莫冷淡的反應證實了穆青菱的猜測，他眸中閃著危險的光，問穆青菱，“你是在提醒我，殺了你們滅口嗎？”

穆青菱緩緩搖了搖頭。

“還是說你不知道，梁姓那所謂尊貴的身份是從誰手裏偷來的，”蕭拂莫便冷嗤一聲，“蕭氏可不會忘了，這些竊國邪的罪不容誅！”

而穆青菱的答案卻有點匪夷所思了。

“正因如此，我才建議皇子將她放回去呢。”穆青菱微笑著回答。

她原本就沒癡心妄想，蕭拂莫知道了兩人身份後會因怕事而將她們釋放。

怎麽，在她們見證了內情的情況下，就因為身份而放她們回去，再求爺爺告奶奶，讓她們回去以後不要告狀尋仇嗎？傻子都不會做出這種事。

照原計劃毒傻了再賣出去也是不行的。販賣官家小姐會有什麽麻煩，蕭拂莫不會不知道。官場的人交集甚廣，一旦日後被認出來，就會東窗事發。

眼看著這兩個燙手的山芋甩不脫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毀屍滅跡，幹幹凈凈，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麽，蕭拂莫為什麽還沒有動手呢？

穆青菱當然不會愚蠢到，以為他是為了自己。

她在蕭拂莫別有深意的眼神裏，微笑著說：“我是在提醒皇子，明姝公主這枚棋子，殺了是浪費良機，用作家妓便是暴殄天物。她最大的用處，還是在皇宮裏啊。”

蕭拂莫目光閃動。穆青菱的建議辨別不清真心假意，卻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富貴險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個聽話的公主，安插在梁帝身邊。宮中的資源盡可以通過她得到。”穆青菱口若懸河，“慈父不知愛女袖中藏刀，江山的疏漏出偏偏在皇室血脈身上。”

蕭拂莫看著她的眼神帶了些探究。他擡起她的下巴，他的手指冰涼，穆青菱起了一小片雞皮疙瘩，卻面不改色的說完最後一句話：“父債女償，該是多麽有意思啊。”

蕭拂莫摩挲著她的下巴說：“我原以為自己養了只貓，卻原來是條劇毒的美女蛇。”

當他打探她的身份，得知她雖然面目氣質有些許相似，卻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時，蕭拂莫其實是有一絲不悅的。

不過，穆將軍府的嫡小姐，這個位置也很值得玩味探究了。

穆青菱便以為自己的辦法奏效了，給了蕭拂莫一個順從的眼神。

她當然不是像話中說的那麽想，只是想先哄得蕭拂莫把明姝送回去。

宮中不乏有本事的太醫。即便是再想別的法子求醫問藥，也比被蕭拂莫把小命捏在手裏好啊。

“只可惜，你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太響，隔著肚皮就被我聽見了。”蕭拂莫逗弄完了穆青菱，便徑直拉著她向殿外走。

穆青菱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戒備。莫非他這就要帶自己出去了？

蕭拂莫卻是帶著她，去看梁明姝的現狀。

“青菱姐姐。”梁明姝笑著跟穆青菱打招呼。

“明姝！”穆青菱又驚又喜，拉住了她的手。

喜的是梁明姝似乎清醒了過來，驚的卻是，這恐怕是蕭拂莫的手筆。他不會那麽好心的，接下來他要幹什麽？

可是梁明姝不對勁。

梁明姝唇角的弧度很大，眼神裏卻充滿了厭惡：“青菱姐姐，你好惡心啊。又背著主人誘拐我，快別拿臟手碰我了。”

這番話讓穆青菱如墜冰窟。她驀地轉身看著蕭拂莫。

蕭拂莫仍是一派溫柔。他溫柔地看著她的情緒一落千丈。他把人心懸浮在半空，用細琴弦勒彈，好看一出七上八下的雜耍把戲。

他將她的如意算盤狠狠摔碎在眼前。

“你不是想著，出去後救醒她嗎？”蕭拂莫歪歪頭，“她服藥九天，毒如腦髓，已經神仙難救了。”

他的話不知是真是假，卻的確令穆青菱有了短暫的戰栗。

“明姝，過來。”蕭拂莫招招手，梁明姝便乖乖走到了他身邊，讓他摸頭發，“我送你去殺你爹，你願不願意？”

“願意呢，”梁明姝甜甜笑著，“全聽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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