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菱看罷信箋，一顆心先涼了半截。

前世的那場戰役中並沒有這回事，她只知道父親和幾位兄長平安歸來了。

可完顏銘既然這麽說了，戰場那邊情況一定很險峻。怪不得最近一直沒有收到父親與幾位兄長的家書。

青菱握著信箋來回走動，信上墨色在手中氤氳成一團。

宮中既然已經得知了消息，是會讓穆家兄弟在邊關死撐呢，還是會開恩放青明回來休養呢？

穆青菱想來想去，總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完顏銘特意與自己說了一回，看來青明繼續待在邊關是不行了。

“錦溪！速去命人備車馬，我要進宮去向皇後娘娘請安！”穆青菱吩咐下去。

待見了皇後，青菱卻沒有說起自家的事情。她只裝出一臉的毫不知情，在皇後面前噓寒問暖，陪她說著體己話。

皇後看著她的時候頗帶著些憐惜。青菱走前，還向她說了不少自開胭脂店以來鉆研得來的保養良方。

獻殷勤太過了，反而會讓人起疑。穆青菱在皇後面前刷了一回存在感之後，就強自鎮定著，在家裏等消息，也不敢告訴青鋒知道。

此後又過了三五天，梁帝終於自皇後宮中傳下了旨意：“穆青明於前線負傷，特準其返京休養”。

穆家上下接到這個消息時，都不知是該擔憂還是慶幸。青明負傷雖然令人揪心，但能得以回京，自然好過在邊關苦挨。

青菱和青鋒自接旨後就一直盼著大哥的歸來。父親不在的時候，大哥就像個家長一樣。打了勝仗，衣錦還鄉也好，吃了敗仗，負傷歸來也好。只好家還在，就總還有希望。

在一個冷冽的清晨，昏睡不醒的穆青明被送回了穆府。

青菱便先張羅著下人，將大哥安置在早已收拾好的房間中。床褥曬得和軟，屋子撒掃的幹凈，不知青明在昏迷中能不能察覺出一些家的味道。

“我大哥是傷在了哪裏？要多久才能醒過來？回來時帶了什麽藥，照顧的時候有什麽要註意的地方？”穆青鋒急得上躥下跳，拉著隨行的大夫問了一連串問題。

“大公子右肩中箭，落馬的時候頭部又受了些震蕩。”大夫向青菱兩人交代傷情，“若能細心照顧著，不日便可醒來，只是……近期恐怕不能動武了。”

穆青菱便暫且放下了心。軍中傳來的消息，只說是青明中箭落馬，但看眼下的情況，還不至於危及性命。

當下命人按青明原先服用的藥方，抓了不少藥材預備著。又在京都另尋了名醫，為穆青明診治。幸好所得的結果都還樂觀。

穆家長公子回京的消息迅速傳開。與青明交好的幾個朋友紛紛趕來探望，青菱擔心驚擾了大哥休息，只吩咐管家依禮接待。

等這輪探病的人散盡了，穆府卻俏摸摸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韓雨曦。

門房的下人來通稟的時候，穆青菱只冷冷皺了皺眉，連客套都不願與她客套，便令人將她趕走了。

青鋒雖然厭惡極了韓雨曦，卻忙著照顧自家兄長，懶怠出去對韓雨曦發作。

穆府此時待韓雨曦的光景，和青明醒著時，何止是天差地別？韓雨曦見沒人搭理她，只得先訕訕地離去了。

約摸過了六七日的光景。期間韓雨曦又避著人眼目，往穆府跑了一趟，依舊得了無數冷眼。

這一天穆青鋒照舊從青明寢房的偏廂醒來，卻聽到青明房中有打翻東西的動靜。

“大哥！”穆青鋒撩開暖帳進屋，就看見青明撐著身子坐在床邊，地上還有碎了的茶盞。

原來守著青明的下人伏在一旁的桌上睡著了。青明乍一醒來，覺得口渴，便想自己倒杯水，只是體力不支，才將杯子給摔了。

穆青鋒的說話聲驚醒了一旁的下人，那人忙揉著眼睛跪下了：“大少爺醒了！是小的一時疏忽……”

青鋒先氣得動了腳，上去就將人踢了個滾：“你們都是死的嗎？大少爺都醒了，還在這裏睡成豬！”

穆青明似乎想叫三弟停下，畢竟是他自己不願叫人的。但他嗓子嘶啞得很，哈了幾口氣，只吃力說出來一個：“別……”

青鋒忽然眼圈有點紅，他先給青明倒了水：“大哥肩膀有傷，快不要用力。有事怎麽不叫我一聲？現在覺得好些了嗎？”

穆青明傷病了數日，顯見得消瘦了。面頰上也沒有什麽血色，黑眼珠便尤其顯眼。薄唇也是蒼白的，卻對青鋒露出了一個笑。

幾口熱茶順著喉管咽下，穆青明覺得果然好了一些，也能說出話來了。

“我沒事，”青明的聲音略有一些虛浮，“我記得昏過去時，頭頂還是營帳，怎麽……”

“是皇上開恩，準許你回京休養。”穆青鋒把枕頭給他墊在背後依靠，又往上拉了拉被子，“既然回家了，就不要再想邊關的事情，你養好了身子才能幫的上忙。”

“嗯，”穆青明慢慢眨了眨眼表示認可，又忽然想起來，“去告訴青菱一聲，我沒事了。”

“哎！”青鋒也一拍腦殼，“我都給高興忘了！小妹這幾天別提有多擔心，你等著，我這就叫她來。”

青鋒這邊還沒動，穆青明卻又叫住了他。

穆青明面上顯出些羞赫：“韓府……”

他是想問，韓府那邊收到消息沒有？韓雨曦她……她來看過自己沒有？

青鋒聽得一個“韓”字，心裏便是咯噔一下。

眼下大哥重傷初愈，怎麽能告訴他韓雨曦移情別戀的消息！

穆青鋒這廂正不知如何搪塞，好在此時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原來是穆青菱起身後，先來大哥這裏探望。

穆青鋒忙跟她對了個眼神：完了，大哥要找韓雨曦了！

穆青菱也狠狠回了個眼神：先瞞住！

青明剛剛醒來，畢竟虛弱。只同小妹和三弟說了一會話，便覺乏力得緊。兩人忙安置他歇下。

待為大哥掩好門，退出臥房後，穆青鋒便愁眉苦臉問青菱：“這可怎麽辦？大哥要是知道……”

穆青菱也覺得為難不已。若大哥此時安然無恙，她自然樂得戳穿韓雨曦背信棄義的醜事。

可是如今……只怕青明一時受不了這個刺激。

她想了想，也沒有別的辦法，便決定先瞞著：“我打算過兩天再慢慢告訴大哥。”

青鋒嘆了口氣，只得如此了。

而後的幾天，穆青明的身體越來越好。從連杯茶水都倒不來，漸漸能被穆青鋒扶著在院中行走了。

青鋒見大哥恢覆得快，自然覺得喜出望外。可是有一個問題卻越來越讓他頭疼。

穆青明一天總有三兩回，要問起韓雨曦。

初幾次還好糊弄過去，但經過多次回避之後，穆青明終於察覺出事情有些不對——從前三弟是很樂意幫自己跑腿遞話的。

“三弟，你告訴我實話。”穆青明鄭重起來，問青鋒，“韓姑娘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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