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菱沈吟著，“壽辰將近，現下要作幅畫出來，還要加上裝裱的功夫，卻有些倉促了。我親自挑選幅名畫，送作壽禮也就是了。”

“小姐，收拾罷鋪子，咱們手上的餘錢已不算多。能買起什麽樣的畫給七皇子呢？”錦泠是個會管家的，她飛快掐指算了算銀錢。

青菱略思索了會，便有了主意：“我們先不去書畫店裏挑選，往古玩街走一遭瞧瞧。”

“古玩街？”錦泠被這主意驚了一下，“古玩街的地攤是在京都聞名的，我經常聽說，有人淘得了寶貝回來。去那裏看看倒也可以。只是……”

“只是那古玩街也太亂了。牛鬼蛇神，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什麽都有，”錦溪也很憂慮，“小姐去那裏，還是不太安全……要不要找二少爺陪著？”

穆青菱卻覺得：“也不能總是麻煩二哥，我們做些裝扮就是。你家小姐也是會些拳腳的。”

穆青菱說得裝扮，正是女扮男裝。

錦溪想得多，猶猶豫豫，一會擔心的說：“要是被別人發現了怎麽辦？”

一會又嘀咕：“大少爺知道了，肯定又要兇人……”

錦泠卻推著她：“放心吧！我來給小姐束發，保證別人看不出來！你快去二少爺房裏抱衣服來！”

錦溪無奈，只得去找了二少爺年少時候做下，卻沒穿過的衣袍。青菱生得高挑，穿起來竟恰好合身。

錦泠手巧，為穆青菱束了發，戴好了烏玉冠。又執眉筆，將青菱兩彎柳眉勾粗了些。

穆青菱的相貌原本就偏英氣一些，這一打扮，看起來竟真是個瀟灑公子了。她像模像樣拿了柄折扇，白衣襯得她面如冠玉，衣襟上繡著銀紋，烏玉冠高束起三千青絲。走出門來時竟將錦溪驚了一跳，微微紅了臉。

錦泠此時也換作了小廝打扮，將臉兒塗得黃黃的，走在穆青菱身邊，粗著嗓子向錦溪打趣：“餵！你這丫頭，一昧盯著我家公子看，莫不是被我家公子給迷住了？”

裝扮既已得當，穆青菱便帶著錦泠出門去，一路不知招惹了多少姑娘的視線，這才來到了古玩街。

古玩街原是夜間更熱鬧些。此時正值午後，街邊只零零落落擺著幾個小攤，賣些古錢、玉石之類的小東西。

穆青菱逛了大半天，粗略掃過去，也沒見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好歹逛到了日頭向西移，天邊漸漸有了暮色，便有小販陸陸續續出來擺貨。

青菱便想與錦泠找個賣小食的攤位歇腳，等著他們將貨品擺足了再去逛。街尾有個油茶攤子飄著香，錦泠略帶期盼看著青菱，穆青菱便帶著她往那邊去。

錦泠拿著銅板去買油茶，青菱揮著扇子站在一旁。

那賣油茶的小販熱情好客，一邊從鍋裏盛油茶出來，一邊跟“小廝”錦泠搭話：“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竟然叫我連著見了那麽多神仙似的人物。”

錦泠接過油茶來：“你說的可是我們家小……公子？你還見了誰，還有誰像我家公子這般出挑的？”

“可不正是你家公子！平時像這樣的人物，我們哪有福氣見！只能在畫上見見了。”小販半恭維半誠心，錦泠聽得哈哈大笑，險些沒壓住聲音，笑出銀鈴之聲。

又聽那小販道，“方才還有一位公子，那也是，俊美極了！帶著他一位小兄弟來街上玩耍，才剛點了油茶，說過會來取呢。”

小販一邊說話，一邊往右望了望，“嗳，你看，那位公子可不就來了？！”

穆青菱也順著小販說的方向看去——是完顏銘？！

怎麽在這裏也能遇到他？！

完顏銘走在這攤販雲集的地方，如鶴立雞群般顯眼，叫青菱想看不見都難。

他似乎還沒有發現自己，青菱忙背過身去。

“錦泠，走了！”穆青菱不願這種裝扮與他見面，喚了錦泠一聲，就要離開。沒邁出兩步，忽然被一個風風火火的小人兒撞了滿懷。

那小人兒生的嬌小，做公子打扮，卻不比青菱高挑、撐得起衣服。這一頭正撞在青菱腰上。那人哎呦一聲，捂著額頭罵人：“哪個沒長眼睛的！敢撞本公……本公子！”

穆青菱無語。這是誰撞誰？

小人兒揉了會頭，卻聞見撞著的那個人懷裏有些冷香。入目處一片白衣，甚是飄逸出塵。這才擡起頭來看，一看之下竟然楞住了。

這這這，這是哪家的公子？怎麽這般俊俏的！

“我……我適才。”小人兒擡起頭來，哪裏是個男子，分明便是女扮男裝的明姝公主！

梁明姝終於纏得完顏銘將她帶出來了！

自從見了穆青菱男裝的相貌，梁明姝便換了個語氣。她扭扭捏捏，雙頰竟還泛起了嫣紅，向青菱道，“我適才莽撞，冒犯了公子，我請公子喝茶，向公子賠罪好不好？”

“不必。”穆青菱沈聲道。她只想拿扇子遮住臉，可又深知這位公主纏人的功夫。若要她像完顏銘那樣扮個齷齪猥瑣，一時又做不出來那涎皮賴臉的樣子。

穆青菱正苦於無計可施，卻聽到——

“那怎麽行！”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自耳畔響起，“我代小弟向公子賠罪。”

得，躲不過去了。完顏銘呼出的氣都到了青菱耳尖了，穆青菱耳朵一癢。

錦泠抱著油茶跟過來時，正看見那女扮男裝的明姝公主癡癡對著自家小姐糾纏。小姐冷著一張臉，而完顏銘眸中卻閃動著笑意。

若是明姝公主此時擡頭，便能看到完顏銘那從未有過的促狹樣子了。

唉！錦泠暗暗嘆了一口氣，這樣也能遇見麻煩。早知道把小姐扮得醜一點了。

完顏銘甚少與明姝公主站在一邊，今日的回答卻非常合梁明姝的心意。梁明姝笑得像朵花一樣，就要去拉青菱的衣袖，“公子隨我這邊來！”

穆青菱瞪了完顏銘一眼：快把你的麻煩帶走！

而完顏銘也促狹夠了，見青菱果然著急，便還是想為青菱解圍。他勸明姝公主：“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家去吧。這位公子並不怪罪，就不用特意賠禮了。”

明姝公主瞪圓了眼睛：“不走不走！你看看，這天色還早著呢！我一會還要逛夜市呢！”

說罷，梁明姝左手拉青菱，右手拉完顏銘，推著二人向茶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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