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和您的寵物，看上去關系不太融洽。”

西八區時間十一月十五日，上午八點多，剛進入金薔薇學院不久，鞠青就聽到引導他參觀校園的修女AI，如此委婉提醒。

拉著灰蒙蒙小龍，想給它尾巴打個結的白發青年聞言擡頭，大言不慚說：“我覺得我們很親密。”

灰蒙蒙小龍：“……”

灰蒙蒙小龍用力抽出自己的尾巴，鉆進鞠青衛衣帽子裏，深深將自己埋進去。

是的，衛衣。

不是緊身服，也不是那件廉價黑西裝。

不知道自己來處的老古董，在一夜的沈迷網絡中已經掌握了在電子海照光層來往的基本操作，甚至有閑心給自己的虛擬形象換個模樣。

每個人在電子海的初始虛擬形象，基於腦機的數據監測，和本人對自我的認知，和他們現實中的形象大差不離。

但電子海由數據構成，人用以在電子海行動的虛擬形象也由數據構成，說到底就是平臺賬號頭像一樣的東西，想換不是隨便能換嗎？

鞠青飛快地融入了這個時代的潮流美學，將自己的頭發染成粉紅色，戴上有星星圖案的美瞳，換上街頭塗鴉風格的衛衣，衛衣胸前還有一塊柔面顯示屏，用霓虹燈搭配不斷重播的某位說唱歌手大罵馬澤法克兒的片段。

這件衛衣可是當季熱品，現實中同款賣得火爆。昨天鞠青去山畔公寓的路上，就看到有人穿它。

至於白幽靈。

啊？那是誰？

搞出一個和現實自己完全不像的虛擬形象，這麽進入金薔薇學院，他立刻發現自己成了格格不入的那個。

金薔薇學院地圖的登陸點，是一座馬賽克拼接繁覆花紋的近五千平圓形廣場，中央設置了一座會讓人直呼“這光！這水！”的噴泉。來上課的學生從自己的活動迷宮來到廣場上，無數方塊形狀的數據流凝固成人形，變成一位位穿黑色長裙的女性，或白襯衫黑西裝褲打領帶的男性。

連佩戴項鏈或耳環的人都沒有，僅有的裝飾是金薔薇校徽和十字架吊墜，Omega學生們竭力展現自己樸素又美麗的一面，互相打招呼的笑容，都是一個模子裏雕刻出的溫雅。

要不是跟隨在她或他身邊的電子海寵物，各個打扮得爭妍鬥艷，足以去參加選美，說不定真會有人相信他們表現出的面容。

所以鞠青伴隨一聲有配樂的“馬澤法克兒”出現在廣場上時，朝他投來的無數目光，仿佛在看什麽突然出現的巨人奇行種。

巨人奇行種是什麽玩意兒來著？當時在內心吐槽的鞠青想。

而灰蒙蒙小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同類，哪怕它根本沒有審美這種東西，依然感覺到了自己和其他同類的差距。

順滑的皮毛，強而有力的四肢，個頭基本都挺大，有便於撕咬的吻部和尖利的牙齒，或者銳利的爪子或寬闊的翅膀。

它看看自己。

瘦小纖細得在孵化者手腕上纏一圈，就能當孵化者昨晚試戴過的那個夜光手鐲，再如何張大嘴巴，也只能咬下孵化者小拇指那麽大一塊數據的吻部。

甩動尾巴時甚至能看到凸起的骨骼，身體裏一點富餘數據都積攢不下來的弱者。

這就是評價等級為垃圾的電子海寵物，和普通電子海寵物的對比。

明明決定不去在意他，但灰蒙蒙小龍還是下意識擡頭，觀察孵化者的表情。

會嫌棄它吧？

就像那些創造出它，卻將它丟進回收站的研究者們。

幸好它一開始就不打算和孵化者變得親密……

“我就說好像缺了點什麽。”它聽到鞠青說。

看到周圍Omega學生們脖子上都掛著十字架吊墜，白發青年毫不猶豫從腳邊撿起灰蒙蒙小龍，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灰蒙蒙小龍：“……”

這個態度不是嫌棄，但這個態度和情況它不能理解。

至於周圍的Omega學生們，看鞠青的神色已經像是在看一個神經病。

白發青年不由想起梵妮·哈爾特對Alpha都是精神病預備役的形容，再想到這個時代Omega和Alpha的親密關系，頓時感覺這個場面極為好笑。

他也確實笑出了聲，並向前邁出一步。

這個行動觸發了金薔薇學院這個游戲地圖……啊不，雖然構建原理和很多年前構建一個多人在線游戲的地圖沒什麽區別，但投入的計算力絕不是五十多年前能比，與活動迷宮的不同在於……

鞠青停下心中冒出來的碎碎念，看向眼前刷出來的游戲NPC。

或者說，學院指引AI。

“king·J先生，”它有著穿黑色修女服的年長女性形象，說，“距離約定的報道時間已經過了二十三個小時，您遲到了。”

“抱歉抱歉，”鞠青毫不在意地用正常音量說，“我腦子有問題嘛。”

此言一出，路過的其他學生在遠離他的同時，也投來憐憫目光。

只有AI修女和聽不懂的幼生期寵物面上沒有變顏色，不，就連AI都放柔了聲音。

它做了一個姿勢要求鞠青跟著它走，同時說：

“是的，協會已經了解你的身體情況，並根據你的情況定制了方案。大腦修覆手術的費用大概在八十萬信用點到一百萬之間，外加半年的優質Omega素質調理療程，總費用在兩百萬以下。根據你的信用評級，有多家銀行願意向你提供低息貸款，稍後我會將資料發到你的郵箱。

“提高自己作為Omega的素質水平，才能在將來為辛苦戰鬥的Alpha提供優良服務，這也是為了全蓋亞人類在電子海中的勝利，所以請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啊，嗯，哦，沒問題，當然。”

鞠青一路敷衍地應付著，並玩著灰蒙蒙小龍的尾巴，同時無視小龍憤怒反抗的啃咬，引來AI委婉的勸阻。

根據第一次進入這個地圖的參觀流程，他們經過學院歷史長廊。

鞠青心裏冒出一個“學校榮耀墻”的代稱，但這條長廊可比“榮耀墻”要昂貴多了。那些凝固在過往的影像，每當鞠青跟著AI走過時，就會自動播放，全息投影出的人物栩栩如生，甚至會向鞠青自我介紹或者提問。

一路走過來，至少得到十句“你這是什麽穿著！”評價的青年，站在最後一個投影前。

那是一個同樣穿著黑色長裙，淺金色長發綰成發髻的女性，背脊挺拔，身材高大，看上去很年輕，但鞠青知道她已經四十歲。

嗯，大概是個可以喊鞠青叔叔的年紀。

猜測自己在進冷凍倉前大概二十來歲的白發青年想。

“你好，新學員，”她蔚藍色的眼珠註目在她前方站定的鞠青，“我是奧德麗·坎貝爾，金薔薇學院現任院長，歡迎你加入這個家庭。希望在這裏你能獲得你想要的成長，又或者，未來。”

奧德麗·坎貝爾。

在鞠青昨晚查到的情報裏，她是坎貝爾家族的直系成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感到她的五官有些即視感，仿佛在哪裏見過。

如果一個學生想接觸到校長，有什麽渠道呢？

鞠青默默計算著，轉頭對AI修女一笑。

“終於有個人不是罵我了，”他用渾不在意的嬉笑態度說，“老師，接下來去哪？”

遠處教堂響起鐘聲，好像金薔薇學院是個修建在現實中的正常宗教學校。

“請稱我為修女，，”AI修女說，“今天上午的第一堂課就要開始了，我們走這邊去教室。”

走進教室，更像是走進一個嵌套在大地圖中的小地圖。

小地圖裏並非慣常的教室布局，而是一片草地，一片山坡，五六株高大的紅花槭樹矗立山坡上。樹蔭下鋪著野餐布，而穿黑色長裙的女學生和穿白襯衫的男學生，圍成一圈端坐在野餐布上。

一眼掃過，鞠青只看到二十九個學生。

和一個教學AI修女。

“king·J先生，”它邀請說，“請到這邊來。”

帶青年來到教室的AI修女消失不見，如果是現實，這簡直是在拍鬼片。

鞠青無視了大概是他同班同學們的打量，十分坦然地走到唯一一個空位上，盤著腿坐下。

“你好，”他右邊的同學向他打招呼，“沒想到昨天沒來的同學會是男生，我還以為這個班上只有三個男生。”

“嗯，能完成Omega改造的，果然是女性比較多？”

鞠青回應他，心想女性吃激素藥的過程大概沒有男性這麽痛苦。

“統計結果確實是這樣，”搭話的男同學有著棕色短發和長著雀斑的瘦長面孔，同鞠青握手，說，“我叫李舜尹，如你所見，是個阿美莉卡和南朝的混血，歡迎加入金薔薇的兄弟會。”

“叫我King就可以了，”鞠青也伸出手，同時疑惑問，“兄弟會？”

“金薔薇學院裏女性的地位高一些，”李舜尹壓低了聲音說，鞠青能理解，他左邊的同學應該是個女性Omega，自從鞠青在她旁邊坐下，她就表現出了不想搭理他的姿態，“所以男人們更應該團結在一起。”

“聽上去有幾分道理。”鞠青點頭。

得到認同，李舜尹面上浮現高興神色，更靠近鞠青了一些。

感到威脅的灰蒙蒙小龍從白發青年的衛衣帽子裏探出頭，思索要不要移動到另一個不容易被觸碰到的位置去，比如說孵化者的衣袖裏。

它和它的孵化者，聽到李舜尹用細如蚊吶的聲音，推薦說：

“而且，加入兄弟會的話，做人造陰.道手術可以打折。”

鞠青：“……”

鞠青：“哈？”

作者有話要說：

青少尉，大受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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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篇很像ABO的賽博ABO文。

也就是說O該有的東西都可以有(*￣︶￣)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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