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霍先生日以繼夜的辛勤努力，渺渺下個月的大姨媽果然推遲了，到仁川醫院一查，懷孕了！

這可喜壞了陪同前來檢查的安榕貞和謝戚明，兩個年過半百的人了，在醫院裏抱成一團，又是開心，又是激動，暈頭轉向的，尤其是謝戚明，平地走路都險些摔跤。

倒是準爸爸和準媽媽的反應略為平靜些，其實不過是表象而已。

渺渺是整個人都魂游天外了，手裏攥著檢查報告，白紙黑字，清晰明了，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要做媽媽了？盡管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但當它真正來臨時，還是覺得那麽的不真實。

霍斯衍握著她的手往前走，面上勉強維持淡定，心內波濤洶湧，默默地在一點點消化著好消息，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他，忽然停下腳步，渺渺不明所以，側過頭，下一秒就被他抱住。

“渺渺，我們有孩子了。”

她烏黑眼眸裏滿是笑意，不停地點頭：“是啊是啊。”

他把她抱得更緊，又意識到什麽，小心翼翼地松開。

謝戚明滿臉喜色地站在旁邊，想當年他知道老婆懷孕，也差不多是這個反應，先是呆了，然後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這個喜訊，此刻的心情亦然，這不沒一會兒，骨科科室的全體人員都知道他們的謝主任要當外公了！

連醫院的董事長孟新城也親自發來賀喜的信息。

剛從手術臺上下來的謝南徵聽聞渺渺懷孕，換了衣服就立刻趕來找她，那個他和七位兄弟一起從小保護到大的女孩子，竟然也要成為一個母親去守護另一個更幼小的生命了。

想想就覺得不可思議。

他要當舅舅了呢。

謝南徵走過去，謝戚明看到他，搶先上前來：“南徵啊，渺渺懷孕了！”

“五叔，我知道。”謝南徵含笑點頭。

謝戚明又說：“今晚來家裏吃個飯吧。”

謝南徵應了，擡手摸了摸渺渺的頭發：“恭喜。”

渺渺喜笑顏開，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不好意思咯八哥，結婚在你前面，生孩子也搶在前頭了。”

以後她的孩子就要成為哥哥或姐姐了。

謝南徵半年前就和孟臨星結婚了，還沒有要孩子的打算，家裏的伯父伯母嘴皮子催破了都沒用，他們似乎是打定主意待在二人世界裏不出來了。

渺渺也只是調侃，什麽時候生孩子是個人自由嘛。兄妹倆口頭上互損，習慣成自然了，謝南徵看她那得意得小辮子都要翹起來的模樣，要在平時，怎麽也要打擊一番，眼下不同了，看在寶寶的面子上，就讓她繼續嘚瑟唄。

何況她旁邊的某人還護得那麽緊。

謝南徵知道曾是醫生的霍斯衍，性子又沈穩謹慎，肯定在照顧孕婦上會比一般的男人要細致周到，所以也無需擔心太多，聊了十分鐘左右，他就回去上班了。

一家四口也從醫院回到家裏。

謝戚明給爸媽打的電話從車子出醫院大門一直講到家才掛斷，他口水都快幹了，從安榕貞手裏接過水杯，一口氣灌了大半，仰頭大笑：“媽一聽說渺渺懷孕，高興得不得了，說是馬上就要出發從北城過來，好說歹說才被我勸住了。”

老人家八十多歲的身子骨，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安榕貞也笑：“媽盼這天不知盼了多久。”

“是啊。”謝戚明說。他也盼好久了！

“對了，渺渺，你奶奶讓你開視頻跟她聊聊。”

“噢噢，好的。”

視頻一接通，渺渺就聽到奶奶揚高的聲音：“渺啊，我的寶貝兒……”

奶奶湊前來，蒼老的臉放大在屏幕上，眼底一湧一湧的全是慈愛笑意，她還伸出手想摸渺渺的臉，渺渺也湊近：“奶奶。”

被奶奶擠出鏡頭外的爺爺也高聲說：“渺渺，我是爺爺，嘿嘿嘿……老婆子，別擋著，渺渺看不到我了！”

“去去去，”奶奶牢牢地霸占了鏡頭C位，“我們女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再說了，你這糟老頭子有什麽好看的？”

爺爺努努嘴，沒話說了，委屈得白胡子都耷拉下來。

一對老小孩。

奶奶這輩子生了六個兒子，經驗豐富，要交待的事情很多，渺渺認真地聽著，還拿了小本子記下來，祖孫倆一直聊到手機電量告急，才結束視頻通話。

這時也差不多到吃晚飯時間了，謝戚明和女婿去做飯，安榕貞和女兒在客廳，她又細細地把孕期註意事項說了一遍，還重點強調前三個月不能同房，渺渺十三歲時就從媽媽這裏接受過性知識教育了，所以母女倆聊這個問題倒是不會尷尬。

“媽媽，他都知道的。”

安榕貞一想也是，霍斯衍是個有分寸的，還是忍不住又說：“你們到底沒經驗，懷孕又不是小事，還是要小心為上。”

“媽媽，”渺渺從後面貼上去，摟住她的脖子，“我是不是很棒？”

“是啊。”安榕貞輕拍她的手，眼眶紅了，“很棒。”

“媽媽，”渺渺吸吸鼻子，“好像轉眼間的事，我也要當媽媽了。”

“媽媽也老了。”

“胡說，一點都不老。小喬都說，我們一起去逛街，看著就跟姐妹一樣呢。”

“媽媽，謝謝您。”

大概要等到將為人母了，才能更清楚深刻地體會到母親的心吧。

“傻孩子。”

母女倆相視一笑。

從廚房走出來的謝戚明看到這一幕，也跟著笑起來，他解開圍裙：“吃飯了。”

“好的，爸爸。”

渺渺如今成了重點保護對象，被霍斯衍和爸媽圍著，吃個飯都進入了孕婦模式，也算是提前適應了。

她在家裏待到晚上九點才和霍斯衍回了產業園的公寓。

渺渺坐在沙發上，直到此時才有了一種真實的感覺，忍不住摸了摸平坦的小腹，這次霍點點是真的在裏面了。

霍斯衍從廚房倒了杯溫水出來，看到她在垂眸傻笑，他在旁邊坐下，也低頭，臉貼上她小腹，靜靜地挨著不動，才一個多月，能聽出來什麽啊？她頓覺好笑，白皙的五指插入他發間，輕輕撫著。

“阿衍，你開心嗎？”

這是明知故問了，可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霍斯衍在霍家時，大多數時間活得身不由己，喜怒哀樂全不能自主，此生最開心的四件事，莫過於遇見她，愛上她，娶她，和她生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一定會在愛與溫暖的環境中長大。

他坐直身體，親了親她臉頰：“我覺得再也沒有遺憾了。”

這話看似答非所問，可渺渺是懂他意思的，因為有了她和寶寶，過去的所有遺憾，都不能算作遺憾了。

“我也是。”

窗外，月明星稀。屋內，柔和的燈光映照著兩人相擁的身影，溫馨而美好。

早在備孕期那會，霍斯衍就做了許多準備工作，也了解了孕早期渺渺身體會有的各種反應和癥狀，然而霍點點太讓人省心了，乖乖地在媽媽體內成長，一點都不鬧騰，前三個月，渺渺輕輕松松就度過去了。

對此，安榕貞說：“估計憋著勁兒，後幾個月才折騰人呢。”

霍點點似乎並不讚成外婆的說法，除了胎動時愛動動手腳踢媽媽肚皮和她打招呼外，其他時候都乖巧得不行。

在霍斯衍和爸媽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渺渺的肚子一天天地變大，體重也在合理的範圍內增加著，孕婦的口味總是特別刁鉆，無論她想吃什麽，霍斯衍總能幫她弄到，但他擔心將來生產時孩子太大，她會受苦，所以在營養上控制得很嚴格，每天都會陪她到樓下散步。

到了後兩個月，霍斯衍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渺渺身邊，實驗室裏的工作都拿回家處理，靜脈輸液機器人在博覽會上吸引了無數經銷商的目光，迄今為止已經得到了一百多項的國家專利和十餘項的國際專利，等到臨床試驗成功，就可以推出市場。

這無疑是日化間護士們的福音，靜脈輸液機器人不僅滿足了臨床用藥的需求，還解放了她們的雙手，更是大大地減少了職業暴露的危險。

項目還在發展階段，霍斯衍忙得跟陀螺似的轉，人也清減不少，相比之下，渺渺每天除了吃喝睡覺散步，其他事一概不用考慮，大概是當得最舒服的孕婦了吧。

離預產期還有三天的時候，迫不及待的霍點點提前來報到了，好在她已經住進了醫院待產，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疼了將近三個小時，渺渺順利生下一個六斤三兩的兒子，她精疲力盡，陷入昏睡前，聽到小家夥洪亮的哭聲，覺得一切都值了。

醒來時是黃昏。

渺渺一睜開眼就看到守在床邊的霍斯衍，四目相對，眼神交接，便已勝過千言萬語。霍斯衍餵她喝了兩口溫水，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親了又親：“辛苦了。”

她搖搖頭，望著他，笑了又笑。

四處張望：“寶寶呢。”

幾乎同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渺渺擡眸看去，只見她爸和她媽前後走進來，緊張兮兮的，像護著什麽易碎珍寶一樣。

她呆楞地看著媽媽抱著的那一小團，還沒回過神，懷裏就多了一個嬰兒，黑發濃密，小臉皺巴巴的，還微微發紅，眼睛閉著，應該是還在睡覺。

這就是和她朝夕相處近十個月的小家夥，生命的傳承是多麽的奇妙，作為母親那部分的情緒泛濫成災，渺渺歡喜得鼻尖發酸，只是……

她小聲地跟霍斯衍說：“他看起來……有點醜啊。”

霍斯衍哭笑不得。

安榕貞耳尖，把這話聽了去，擺擺手：“你剛出生那時也這樣，很正常，等長開就好了。”

仿佛是感覺到了媽媽的嫌棄，寶寶突然哭了出來，渺渺更是手足無措了，那麽柔軟的一團，她連抱都不敢太用力：“這是怎麽了啊。”

安榕貞說：“肯定是餓了。”

於是，渺渺成為媽媽的第一課，就在手忙腳亂地給孩子餵奶中拉開序幕了。

***

接下來的一個月，幸好有安榕貞和專業月嫂幫忙，渺渺學會了不少新手媽媽的技能，帶起孩子來也越發地得心應手，但帶一個孩子實在要耗費太多心力了，連覺都睡不安穩，夜裏總要起來幾次到隔壁房間看看，比懷孕時還要操心。

霍斯衍心疼她，除了包攬日常家務活外，還承包了給霍點點沖奶粉，換尿布的任務，幾次下來也駕輕就熟了。

霍點點也沒有辜負爸媽的辛苦付出，該吃就吃，該睡就睡，醒著時，要是爸媽在忙，就自己跟自己玩，連哭都很少，臉蛋也慢慢地長開，小胳膊小腿兒肉嘟嘟的，變成了一個白白嫩嫩，又愛笑愛吐口水的大胖娃兒。

渺渺真是恨不得一天有二十五個小時和寶寶黏在一塊，只要他不在眼前，一顆心就慌牢牢的，所以之前為他準備的嬰兒房也沒用上，而是在臥室大床旁邊放了一張搖籃床，方便她和霍斯衍隨時能起來照看。

這晚，渺渺夜裏睡到一半，醒過來，輕手輕腳地下床，掀開搖籃的紗帳，果然看到寶寶醒了，那雙和她一模一樣的大眼睛，定定地看著她，嘴角翹起來小小的弧度，像是在笑，她看得心都要化了，把他抱起來，餵了奶，拍出奶嗝後，不用哄，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渺渺將他放回搖籃，又蹲在旁邊看了好一會兒，才回床上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間，依稀聽到有腳步聲在靠近，她睜開眼就發現自己居然在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室裏，前面的黑板上寫著高考倒計時，目光垂落，桌面上，散著粉色、淡藍色、鵝黃色……的信封。

咦？

她納悶不已，這一幕怎麽這麽熟悉？

渺渺下意識地回頭看去，一個高瘦的男生正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她的心裏有個聲音在狂喊，是霍斯衍！想沖過去抱住他，可雙腿竟像是不知道被什麽釘在了原地，半步都邁不開，只能瞪大眼睛看著清雋的少年來到跟前。

他身形頎長，站姿挺拔，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渺渺心底咯噔一下，那道聲音越發的大：“霍斯衍，我是渺渺啊！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是你的妻子，我們還生了一個兒子！

然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這副身體似乎不由她的意識掌控。

接著，渺渺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他：“同學，你是不是走錯教室了？”

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同學。”

“是你走錯了教室。”

……

渺渺欲哭無淚，難道這……這又是回到最初的起點了嗎？她又要寫三十封情書，重新倒追他一次了？

不要啊……

她哇的一聲哭出來，瞬間從夢境跌回現實，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前塵如夢，心有餘悸。

萬份慶幸，只是一場夢。

她的幸福仍然握在手心。

搖籃裏，霍點點睡得正香，身側的男人也睡得很熟，兩道均勻和緩的呼吸聲交織，像這世上最美妙的樂曲，渺渺聽得如癡如醉，她伸手摟緊了霍斯衍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口，聽著那沈穩有力的跳動，她的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再回想剛剛的那場夢，這樣的溫暖和幸福，幾乎讓她感動得要落下淚來。

她在他心口落下一吻，順便把眼角的淚蹭在他睡衣上。

霍先生，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驚艷了我情竇初開的少女時光，也溫柔了我往後餘生的歲月。

嗯，還要謝謝你給了我最好的霍點點。

我愛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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