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安公館回產業園要將近兩小時車程，渺渺因為體力透支，開不了車，為了安全，只好找了代駕。

回到公寓，吃飯，洗完澡和頭發，渺渺爬上床時剛好十點半，困到了極點，幾乎沾枕就睡，迷糊間，感覺到霍斯衍也躺上來了，她輕聲嘟囔：“今晚不許再胡鬧了，不然我就……”

“就怎樣？”他握住她的手，每晚睡前的習慣性動作。

她早就想好對策了，得意地回：“把你踢下床。”

“真舍得讓我睡地板？”

“嗯！”

霍斯衍做勢要起身，她口是心非地抱了上來，一條腿搭在他腰上：“晚安，睡啦。”

他刮刮她鼻尖，探手出去關了燈。

凜冬雪夜，最幸福的事之一，莫過於將愛人擁在懷中，體溫交融，沈沈睡去。

回國後，霍斯衍的睡眠一直都不怎麽好，日夜顛倒，連著兩三天不眠不休是常有的事，和渺渺住在一起後，失眠的癥狀有所緩解，也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徹底消失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一夜無夢到天明。

盡管降溫很厲害，大家還是早早就來到了實驗室，渺渺和霍斯衍到得稍晚了些，一進門就看到侯舸手裏捧著本金光閃閃的證書，其他人圍著他，有說有笑的。

渺渺還留意到地上擺著兩個大紙箱，疑惑問道：“這是什麽？”

吳非說：“特產。”

金銀縣災區的重建工作正在有序進行中，縣人民政府給PC實驗室頒發了集體榮譽獎項，並肯定了他們和小蛇機器人在抗震救災中所做出的貢獻，隨證書一起寄來的還有不少特產，臘肉鹹鴨蛋菜幹之類，據說是當地群眾的一份心意。

禮輕情意重。

“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領這樣的獎，”吳非無限感慨道，“現在回想起來，真不敢相信自己經歷過那些事。”

“是啊。”談今天說，“雖然過程很辛苦，但幸好都是值得的。”

沒好意思說出來的是，在金銀縣那時，他差點被二次坍塌給埋了，還好撿回一條命，只不過右胳膊被水泥板砸中了，到現在還隱隱作疼呢，然而，如果要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去的。

眾人紛紛附和：“這一趟絕對值！”

就如同失去後才懂得珍惜，見證過支離破碎，才會更加懂得圓滿的珍貴。

“衍哥。”侯舸鄭重地把沈甸甸的榮譽證書交到霍斯衍手上，“交給你保管吧。”

“這是集體榮譽，”霍斯衍看向每一個人，眼含淡笑，“理應共享。”

童放提議道：“要不把它掛到我們的文化墻上？”

“這個好！”侯舸讚同，“上面提到的社會責任感，不正是和實驗室的理念不謀而合嗎？我說得對吧，衍哥？”

霍斯衍沒說什麽，只是笑意更深，把證書遞回給他。

侯舸接過來，和童放一起去掛了。

吳非搓搓手嚷道：“接下來是不是該分特產了？”

霍斯衍看他一眼：“半個小時後開會。”

吳非收到信號，比了兩個剪刀手：“歐耶~來來來，見者有份。”

特產分量足，人手一份，渺渺分到了兩份，還剩下幾袋是給市場部的，吳非抓抓腦袋：“那個，猴哥，你跟市場部的人走得近，你拿過去給他們吧。”

老好人侯舸當然是應了下來，他正要彎腰提袋子，聽得談今天長長地欸一聲：“奇怪了，艾部長有那麽可怕嗎？怎麽你小子每次見到她都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真相了。

吳非死鴨子嘴硬：“我哪裏有！”

侯舸停下動作，笑瞇瞇的：“突然想起來還要去準備會議資料呢。”他拍拍吳非的肩膀，一點歉意都不帶地說，“抱歉啦，還是你自己去送吧。”

他說完就回辦公室去了。

吳非把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童放身上：“放哥。”

童放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神色：“你知道的，除了我女朋友，我不擅長和別的女性打交道。”順便鼓勵他，“別慫，一個字就是幹，去吧。”

吳非吐血三升，做了數次心理建設之後，他提著袋子敲響了市場部辦公室的門，裏面傳來一道沒什麽溫度的女聲：“進來。”

這門是該推，還是拉來著？

不管了，豁出去了！

吳非轉了門把手，推開門走進去，一眼就看到辦公桌後明艷動人，氣場強大，不怒自威的艾書，舌頭頓時捋不直了：“艾、艾……艾部長。”

他暗暗擰大腿，出息，出息啊！

艾書連頭都沒擡：“什麽事？”

吳非清了清喉嚨：“是這樣的，上個月我們去虹城團建，剛好遇上金銀縣地震……”

艾書筆尖一頓，皺眉：“說重點。”

“這是他們送過來的特產，”吳非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這段時間加班辛苦了，給你補補身子。”

我他媽說的都是什麽跟什麽啊？！

吳非漲紅了臉，不等艾書說話，轉身就沖了出去。

不管怎麽說，任務還是完成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最令吳非感到不解的是，為什麽他會這麽怕艾書呢？準確地來說，不是怕，而是沒來由地緊張，想不通，也沒時間想，因為會議要開始了。

會議的第一個要點就是由市場部做小蛇機器人的項目階段性總結。

實驗室陸續和全國各省市的地震局以及民間救援組織達成了良好的合作關系，將大大地發揮小蛇機器人在災難救援和維護公共安全領域的作用，此外，調查數據表明，產品受眾除了預期內的年輕、中年女性外，還覆蓋了大部分的戶外運動愛好者，甚至，連某些位於地震帶的國家也拋來了橄欖枝……

這是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沒想到的意外之喜，談今天賣力地鼓掌，雙手都拍紅了，連蔫得像霜打茄子似的吳非也重新振奮了精神：“我們的小蛇這是要走出國門，走向世界了嗎？”

侯舸說：“集定位、醫療、防身三種功能於一體的小蛇機器人，實用性強，又方便攜帶，確實是居家旅行必備。”

吳非躍躍欲試：“我覺得可以在廣告宣傳上下一波功夫。”當初國家媒體，影後木鶴和微博大V一閃一閃小星星聯手推薦，效果是顯而易見的，預售期內，小蛇機器人的銷量呈井噴式增長，多麽驚人。

“沒有這個必要。”艾書說。

吳非弱弱地問為什麽。

“因為我們已經有了最好的廣告。”

什麽意思？

吳非一臉懵逼地看向侯舸童放幾人，你們聽懂了嗎？

不懂。

大概高冷美女說話都是高深莫測，不接地氣的吧。

封箏邊做會議記錄邊思考著，最好的廣告，是什麽？

“是口碑。”渺渺說。

“對！”侯舸反應過來，“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歸根結底就是我們產品的質量問題，艾部長的意思是，她對小蛇機器人充滿了信心，它絕對經得起市場和時間的考驗，所以無需投放廣告。”

其餘的人恍然大悟。

吳非腹誹，誇就誇唄，至於繞這麽老遠麽。

小蛇機器人的後續由市場部負責繼續跟進，技術人員們則是要進入新項目——靜脈藥物配置機器人，和先前在清遠科技已有基礎上進行改良的藥品機器人不同，這將是實驗室自主創新的重點項目，可想而知，難度也不是一般的高。

機械組、電子組和軟件組的每個人，當初就是為了挑戰高難度才選擇來到PC實驗室，這一天，他們等待已久，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根據統計，全世界每年大約有八百六十萬人被癌癥奪去生命，這是個非常龐大的數字，在當今醫療條件下，治療癌癥，除了采取根治性外科手術切除外，臨床用藥主要采取靜脈註射藥液的方式，但由於每個病人的患病情況不同，胃癌、肝癌、宮頸癌、肺癌、白血病……用藥肯定也有很大區別，這就導致靜脈藥物配置中心的護士們工作量巨大。

眾所周知，化療藥物是有毒性的，而人體內的脫氧核糖核酸（DNA）正是某些有毒藥物的靶器官，長期接觸此類藥物會對護士的身體造成損傷，輕則脫發、月經紊亂，重則白細胞數量減少，甚至出現先兆性流產。

另外，由於化療藥物性質特殊，只能用安瓿瓶和西林瓶（藥液或粉劑）來盛裝，護士配置藥物，需要將安瓿瓶從頸部位置掰斷，才能用註射器把裏面的藥液抽出來，然後按照一定的比例和輸液袋中的母液進行混合。這個過程中，她們很容易被碎片劃傷手指，傷口也會受到藥物感染。

人工配置藥物還存在兩個顯而易見的弊端，其一，速度過慢，效率低；其二，極易出現藥物二次汙染，威脅患者的用藥安全。

為了解決以上問題，有幾家大型的醫院試著從國外引進了配藥機器人，但效果都不是很理想，原因是，藥品種類繁多，國外藥瓶的規格和國內的是不同的，可謂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

幹系重大，生搬硬套絕不可取。

目前，研發出一款和我國用藥情況完全相符的靜脈藥物配置機器人，可以說是時勢所趨，侯舸也事先做過了調查：“國內一共有三家上市公司在做，一家是老牌的醫療器械公司，華輝科技，它有著研發、生產、銷售的成熟鏈條，實力不容小覷。”

“另一家是中外合資的博美生物公司，這家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大家都懂的嘛，主要就是技術硬。”

吳非忿忿，揮著拳頭：“能硬得過我們？”

侯舸謙虛地保留了餘地：“拭目以待吧。”

“最後一家是精誠實業，它是半路出家的，估計也是看中了醫療市場的前景。它家的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最近好像跟A大的實驗室和某個科研院所達成了合作……”

精誠實業？渺渺略感驚訝，這不是戴晚好所在的那家公司嗎？

霍斯衍察覺到她的失神，眼神詢問：怎麽了？

她搖搖頭。

可能是想太多了，戴晚好只是精誠的一名HR，怎麽可能會影響到公司的項目決策呢。

簡單介紹過三家公司的情況，接著就進入會議正題，霍斯衍給各個小組分配工作：“靜脈藥物配置機器人主要分四個系統，五個模塊。電子組負責視覺測量系統，機械組負責機械系統，軟件組負責控制系統和專家系統……”

侯舫還是面無表情的。

等霍斯衍說完，渺渺舉起了手：“軟件組的人手可能不夠。”

霍斯衍早就考慮到了這點：“新同事下周三報到。”

原來都事先把人安排好了！

渺渺松一口氣，就說嘛，他做事一向考慮周全，怎麽可能會忽略這種問題？

霍斯衍看著她，笑了笑：“如果沒有別的問題，就散會吧。”

“沒了沒了。”

眾人收拾東西走出會議室，回到各自的辦公室備戰新項目。

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令渺渺郁悶的是，那位說好“下周三”過來報到的同事，居然至今還不見人影，她去問霍斯衍，得到的結果是，再等等吧，於是就這麽一天天地等了下來。

侯舫對此反應不大，該怎麽忙還是怎麽忙。

渺渺翻看著日歷，忽然心中一個咯噔，又翻到上個月，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不會真的……

她連忙拿出手機給遠在C市出差的霍斯衍發了條微信：“在忙嗎？”

他回得很快：“有什麽事？”

此時，霍斯衍還在和材料供應商開會，對方在價格上始終不肯松口，來來去去都是那一套，艾書是這方面談判的好手，也被他們暧昧的態度繞得煩了，面上露出些許不耐之色。

霍斯衍依然神色淡淡，手機震動一下，他點開來——

霍太太：“我好像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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