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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詩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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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府中府中眾姐妹正自結了詩社,每日裏便是吟詩作對,好不自在。哪裏知道這日寶玉因喜黛玉的詩作,便將其寫在扇子上隨身帶著,這日正好接了北靜王世子的帖子,便到北府中來小聚,不防被北靜王世子看了去。

那北靜王世子原本也是個風流人物,見寶玉折扇上的一首詠白海棠,端的是用詞精奇,風流別致: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水溶不由得細細品味,心中只想著不知道是怎樣纖細裊娜的人兒才能寫出這樣好似散發著淡淡幽香的詞句。

“寶玉這詩句果然是佳作,只我看用詞纖細婉約,倒是好像是閨閣之作。素日裏常聽說寶玉家中的諸位姐妹才學極佳,果然如此!只不知是寶玉那位姐妹所作?”水溶先前問寶玉時,寶玉只說是家中姐妹所作,如今讀了這詞句,只覺得滿口餘香,便好似那醍醐灌頂一般。

北靜世子水溶乃是京城幾位世子中才學最為出眾的一位,就是品格,也是令人挑不出什麽不是來,平日裏莫要說是京中的公子,便是連皇上也是讚不絕口的。如今既已知曉了這首詠白海棠是閨閣之作,卻竟然一反常態打聽是何人所作,可見真真是對這詩喜愛至極。

“好叫世子得知,這首詠白海棠是在下林表妹所作。表妹本是前江南巡鹽禦史家的小姐,只因姑姑姑父去得早,老祖宗因擔心表妹孤身一人在江南無人照料,便將其接到京城來。”寶玉說起黛玉,滿臉都是自豪傾慕之色,也不管自己的言行有什麽不是之處,只管將黛玉的好處一一道來:“我這表妹本就是書香世家的姑娘,那才學可真真是比須眉男子還要強上幾分,素日裏在家中,莫要說是我了,便是家中諸位姐妹可都不敢與她比肩的。”

水溶看著寶玉眉飛色舞的模樣,不禁暗自嘆息。這林姑娘自然是好的,可是寶玉的這番心思只怕是要落空了。且不說這賈家的人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在他們看來,這林姑娘如今“父母雙亡”,自然是配不上貴妃的弟弟了。更何況林大人尚且在世,便是那慕容家的公子,對黛玉也是護得死死的,如何還能讓寶玉的想法成真?

“聽你說來,你這表妹倒是真真是個難得的。”水溶輕輕抿了一口手中的茶,又開口說道:“倒是寶玉你,何時能在政務上幫著政公一些兒。”

寶玉開口笑道:“世子可莫要取笑我了,我素來最恨的便是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每日裏與姐姐妹妹一處說笑玩鬧豈不是好,何必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煩心呢!”

水溶也知道寶玉一向便是個視仕途經濟為無物的,要讓他在學上用功一些,可簡直要比登天還難,便也笑笑不說話了。

水溶與寶玉又說了一會子話,王府中下人過來回話,寶玉見二人嘀咕了一陣,又見水溶眉頭微微皺起,知道王府中有事情,便告辭出來,卻將那題著黛玉海棠詩的折扇落在了北王府。

這邊水溶聽見府裏管家來回說父親讓人帶信過來,說是不久便要到北疆去了,讓自己做好準備承襲王位。

水溶心中苦笑,父親將王位撂開,倒真是輕松了,雖說北疆事務繁雜勝過京城,可拋開了京城的繁文縟節,倒是更讓人向往呢。自己原還認為北疆氣候惡劣、物資匱乏,比不上京城,可近段時間以來,自己正在做著王位的交接工作,才覺得若是日後都是這般諸多的規矩束縛著,倒真是還不如在北疆挨著!怨不得慕容錚那小子打死也不願意進入朝堂,也幸虧老丞相拿準了那小子的軟肋,方才能教他老老實實替皇上做些事情。

水溶不自覺用手中的折扇敲打著膝蓋,這才發覺手中的折扇竟是寶玉落下的,楞了一楞,想是寶玉告辭之時見自己手中還在握著這扇子,也不好和自己說,便告辭離開了。

水溶拿著這扇子倒是有些為難了。這寶玉是林姑娘的表兄,他拿著尚且有些不大合適,自己拿著可就更是惹人閑話了?更何況這林姑娘的心上人……

想到慕容錚那張和老丞相越來越像的燦爛的笑容,又想起自己父子二人和他們祖孫二人鬥智鬥勇這麽些年,從未占過上風,水溶不由得打了一個顫,連忙喚來身邊跟隨自己的小廝楓兒,讓他將寶玉落下的折扇送到慕容錚處。

小廝楓兒見自己的主子拿著一把折扇,到好似是個燙手山芋一般,不由得就有些好奇,開口問道:“世子爺,這扇子倒是精致的很呢!”

水溶反手便那扇子敲了一下楓兒的頭說道:“這東西可不是你能惦記著的,快些送過去。若是慕容錚問起來,便說是榮國府裏的寶玉落在我這兒的。中途出了什麽岔子,可仔細了!”

楓兒摸著頭上的紅痕嘟囔道:“也不知道有什麽玄機,這般寶貝,還指明了非要送到丞相長孫手中!”一面說一面朝著門口走去。這楓兒那裏知道,哪裏是這扇子上有玄機,分明是他的主子害怕招惹了丞相府裏的那一大一小兩只狐貍罷了。

那慕容錚正在屋中戲耍著月華,便聽見丞相府的大管家李方來回道:“公子,北王府裏來人了,說是有東西要親手交給公子。”

慕容錚便瞇著眼睛想了想,問道:“來人是誰?”

“是北靜世子身邊的隨身小廝,名喚楓兒的。”李方低著頭,對這個少主子,他可是不敢有半分的不恭敬。

慕容錚想著只怕是朝中的什麽事務,便看了月華一眼。

月華見慕容錚看著自己,便知道這萬惡的慕容錚又想著奴役自己了。心中哀嘆一聲認命地朝著門外跑去。李方自然也知道慕容錚的意思,便帶著月華往二門去了。

楓兒本想著將東西親手交給慕容錚,可李方說小狐貍是慕容錚身邊貼身養著的,他想了想,覺得無大礙,便將扇子給了月華。

不一會兒,月華便叼著那柄折扇回來了,慕容錚見了,便又瞇了瞇眼睛。

慕容錚接過折扇來,打開看了一眼,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身邊的月華和管家李方看了,齊齊抖了一抖。

“楓兒可曾說了這是哪裏來的東西?”慕容錚看著扇子上落款的“瀟湘妃子”四個字,心思便飄到了榮國府裏,想著那嬌花軟玉一般的人兒,只想將手頭的事情全部拋開,帶上黛玉,從此不管這些煩人的俗事。

“楓兒只說是今日寶二爺到北王府去作客,將這東西落在王府裏的,北靜王世子說這東西他留著不合適,便送過來了。”李方低著頭,心內暗暗叫苦,祈禱著自己的主子千萬不要將這事情遷怒道自己頭上來。

月華原本還想著自己替慕容錚將東西帶回來了,該沒有自己的事了,可它待的位置距離慕容錚比較近,瞥眼便看見慕容錚手中的折扇上的那首詩和底下的落款,想到慕容錚那心中比常人大上很多倍的醋缸子,變曉得壞事了。頓時便感覺像是大熱天的劈頭蓋臉潑下來一盆涼水,心底下只覺得絲絲的寒意相商冒。緊接著又看見慕容錚那“溫柔”的笑容,恨不得找的洞鉆進去便不出來。

慕容錚眼中閃過一絲微光,拿著扇子走到書案前,慢慢將那紫玉狼毫筆舔飽了墨,在那箋子上揮筆寫下了一首詩,方才轉過頭和月華說道:“恩,很好。月華啊,你將這箋子送到黛兒那兒,今日的事情,便不怪你了。若是出了什麽岔子,恩,這天氣可是越來越涼了,我瞧著黛兒正好缺一條狐皮圍脖,你說呢?”

這可是**裸的威脅啊!這扇子明明便是你讓我叼回來的,為什麽如今又成了我的不是了!這是為什麽!月華無比悲憤,可看著慕容錚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身上的汗毛便不由得立了起來,心中的情緒也立即由悲憤變成了哀怨。

還是黛玉和紫鵑對自己好啊!月華一面委委屈屈叼過來卷成一卷的箋子,一面懷念著自己在黛玉身邊時候的悠閑愉快時光。

“哎呀,對了月華,送信便送信了,若是你身上的毛惹得黛兒不舒服了,我便也只能忍痛將這身雪白的毛給拔了。這麽稀罕的毛皮,若是沒了,豈不是可惜了,你說是嗎?”慕容錚看著月華因為要去看黛玉而明顯興奮得立起來的尖尖的狐耳朵,走到月華身邊蹲下,慢慢悠悠加了這樣一句話,看著月華的大眼睛迅速蒙上了水霧。

月華知道這是慕容錚在警告自己不能與黛玉過於親近,只是這話若是惡狠狠說出來倒是也罷了,偏偏看著慕容錚可惡的笑容,月華便止不住又抖了一抖。

慕容錚看著月華微微顫抖,便知道自己的話已經收到了想要的效果,便說道:“去罷,早去早回,若是回來晚了,耽誤了事情,可就麻煩了。”

慕容錚身後尚未來得及退下的大管家看著耷拉著腦袋竄出門去的小狐貍,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楓兒說是這東西要親手交給公子,自己未曾經手,否則自己只怕是比那月華還要慘。

那月華本來也是在大觀園裏呆過一段時間的,如今要回到瀟湘館,自然也是熟門熟路的,它身法又快,大觀園裏的人見了它,只覺得好似白影一閃便沒了,因此直到它尋到紫鵑,園中眾人均沒有看清是什麽東西,甚至還有些膽子小得丫頭婆子懷疑是自己見鬼了。

大中午的,黛玉在午睡,紫鵑因怕吵了黛玉,便從裏間出來,想著到旁邊的耳房裏去歇一會兒。那裏才出了裏間,便見眼前白影一閃,自己面前便蹲了一只雪白的毛團,只留下門口的簾子尚在微微晃動。

紫鵑定睛看時,卻見這毛團尖尖的耳朵尖尖的嘴,口中還叼著一卷什麽東西,正瞪大眼睛歪著頭看著自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霧,分外惹人憐愛,卻不是月華是誰?紫鵑不由得輕輕“哎呀”出聲,緊接著連忙又捂住了嘴,生怕吵醒了黛玉。

紫鵑蹲下身來,輕輕將月華抱起來,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腦袋,便帶著月華到耳房裏去了。

紫鵑擡手將月華口中叼著的那卷東西取下來,才輕聲問道:“這東西敢情是慕容公子讓你帶過來給姑娘的?”

小狐貍連忙點了點頭,心想著紫鵑果然是蘭質蕙心,不用自己愁著如何說明,輕輕松松便猜到了自己的來歷和那東西的來歷。

“這麽些時候不見,你倒好像是瘦了些。”紫鵑抱著小狐貍,原來身上蓬松的絨毛遮著,倒是還不怎麽明顯,如今一抱在手上,便覺得輕了些。月華原本有些胖滾滾的身子已經瘦了一圈,紫鵑有些心疼,問道:“慕容公子對你不好嗎?若是這樣,還是讓姑娘將你帶回來罷了。”

月華聽見紫鵑開口問,心中暗喜。可聽見紫鵑接著說要讓黛玉將自己要回來,便硬生生止住了點頭的動作。想著若是讓黛玉知道慕容錚對自己的“虐待”後,必然要怪罪慕容錚,若是讓慕容錚知道黛玉竟然是為了自己與他生氣,自己日後還想又好日子過嗎?想到這裏,月華便只得含著熱淚搖了搖頭。

紫鵑可不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小狐貍心中便賺了這麽多的念頭,見月華搖了搖頭,便放下心來,說道:“這樣就好,我想著慕容公子這麽在意姑娘,也不大會對你苛刻。”

月華眼中包著一包淚,只感覺自己真真是自作孽啊!如今看著紫鵑溫溫柔柔的,便將慕容錚威脅他不許再黛玉處多呆的話拋在了腦後,只安靜地躺在紫鵑懷中,享受著被慕容錚壓迫的日子以來這難得的安寧。

紫鵑也是很久未曾見到月華,便任由它在自己懷中搖著蓬松的大尾巴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它梳理著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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