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您的冰淇淋。」小販將一只甜筒遞給晴香，她掏出零錢付清帳，又謝了聲，這才緩步離去。

對於在電影研究同好會那香豔刺激的一幕，晴香仍舊耿耿於懷。

她只能看著，越看心是越往谷底沈，心中有太多不純的情緒雜質相混著。

她覺得難以冷靜，就算深呼吸好幾口氣，也克制不住那頭被她封閉許久的野獸。

不行，我們只是朋友。

我沒有權利阻止他的交際，他有權選擇同誰一起，我不應該幹涉……

悲苦的自言自語千迴百轉，晃盪在晴香耳際。

她拚命地安慰自己，試圖使那頭渴望破閘而出的野獸安靜下來。

但八雲毫不抗拒的行為，卻叫她徹底失去理智。

好聽話是無法自欺欺人的。

最終，她逃了－－難堪的落荒而逃。

「我到底在幹嘛……」

晴香來到一處僻靜的公園，落坐在上方枝葉扶疏的長椅上，稍遠處的昏黃燈光映出她纖細孱弱的背影，極長的影子猶帶一絲無語的傷感。

晴香舔口冰淇淋，涼涼地，它迅捷地滑過喉嚨，引得她神經一陣震顫，她猛地皺下眉頭，那抹清涼顯然醒了她的腦，不然她真忘了現在是冬天……

「看來妳挺享受的。」

情熟的音調清揚地在晴香正後方響起，晴香反應不及，那人倒先一步走到她眼前。

八雲居高臨下地俯視她，目光如炬，讓晴香感到很有壓力。

「八雲？」

晴香話一脫口，八雲不過哼了聲，沒有移開緊鎖住晴香的視線。

晴香自討沒趣，又不願再度陷入八雲賦予的窘迫中，她只好隨口胡說，狗急跳牆的結果，便是她提起了那個形同禁忌的話題。

「嗯……那個，恭喜你跟夜理……」

八雲有一瞬間地閃神，這麻煩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老喜歡搞得自己痛苦難當？

打從夜理壓上他的身，他就註意到晴香的窺探了。

照常理，他應該要直接推開的。

但是，他沒有動手。

他想確認，晴香的心意。

她是真心的嗎……？

回頭想想，這種方式實在相當差勁。

凝視晴香蒼白的臉，強烈的內疚感纏繞上八雲的心。

「我們什麼也沒有。」八雲明快地回答。

「可是－－」晴香困惑，她看得一清二楚啊。

「夠了。」冷峻如冰的話語成了寂，成了靜，止住了世界一切多餘的雜音。

八雲定覺她雞婆了吧。晴香斂眼。

她也不想啊，哪個人會高興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說起他和別人的種種。

但若果不確認，她會更不安。

此類舉止放在八雲眼裡，卻像賭氣。

八雲隱隱牽動的嘴角，洩漏了他的好心情。

他知道。

她很在乎，非常在乎。

而他，亦然。

「雖然都很麻煩，不過比起她妳還好點。」八雲一席話頗富深意，悄然打碎了遼遠的緘默。

「八雲……你的意思是……」晴香愕然，好個一語雙關啊，她的中樞神經徹底當機了。

八雲好氣又好笑，他以為他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俄頃，八雲嗟嘆一聲，她就是要他做絕才甘心就是了？

他拔步挨近晴香，在晴香尚未意識事態逆轉的當下，他單膝而跪，幽如深潭般不可測的黑眸望進晴香的璀璨星眸。

「聽好了，我只說這麼一次。」八雲揚眉，意指今次不聽清楚就沒有下回了，晴香則傻傻地點頭。

「我喜歡妳，晴香。」

晴香前後被震撼了兩遍，一遍是那句我喜歡妳，另一遍是……晴香。

八雲叫了她的名字。

她打算開腔應些什麼，在觸及八雲飽含情欲的瞳後，她再度定格了。

「閉上眼睛。」他低聲命令，晴香機械式地遵從指令。

八雲傾身，不遲不疾地吻上晴香。

起初吻柔得像棉花，而後突然加急加快，狂放肆意，宛若拋開了重重束縛身心的枷鎖，原先綽有餘裕的晴香此刻差點喘不過氣，她生澀地回應著，雙手不自主地攀上八雲的背。

晴香靠在八雲肩膀上，臉一片潮紅，反觀肇事者是滿面春風，悠閒快活，晴香暗自為之不平。

感受著八雲身上的滾燙熱度，晴香偏又禁不住地微哂，方才的怒氣逸散九霄。

『美樹，妳真的要跟和彥交往嗎？』

『他很花心我明白啦，可是沒辦法啊，我就覺得非他不可嘛。』

美樹外表時髦亮麗，卻超乎晴香想像的專情外加死腦筋。

因為喜歡上了，所以非他不可嗎？

晴香那時只覺得美樹不可理喻，硬要把自己往火坑推。

現在呢，換她跌進去，非八雲不可了。

自從遇到夜理以後，她光看八雲和夜理相處，都莫名害怕。

怕他眼裡不再有她……

怕他最後愛上夜理……

怕她永遠只能是他的麻煩……

怕她苦苦等候，卻換不得他一次回眸。

現在，她不會那麼想了。

她相信八雲。

八雲將下巴置在晴香頭頂，晚風拂過，隱約傳遞的髮香撩撥心弦，他放在她腰間的手緊了下。

好久好久，他的手始終止不住輕顫，因心悸動著，為了懷裡的她。

八雲真切地感受到，那牢牢抓握在手心的，幸福的重量。

這時，晴香偷偷伴伴地瞅了八雲一眼，他唇角含笑，雙眼半閉，俊秀的臉更加煥發動人。

她壯起膽子開口。

「八雲，我也喜歡你。」

「嗯。」

－－這次，他再也不放。

夜理枯坐在電影研究同好會的地板上，好一陣子不能言語。

手機驀地鈴鈴作響，接通後，傳來美樹高亢的詢問：「夜理嗎？大家要去唱KTV，妳有空嗎？」

「美樹……」夜理哽咽。

少停，手機另一端尚不見動靜。

鬥室內，夜理自嘲地笑著。

連美樹也放棄她了嗎……

是啊，南夜理妳還在奢望什麼？

落到這等田地妳是活該哪……

夜理心灰意冷，準備掛斷電話，卻恰好聽見了美樹刻意放低音量地發話道：「欸，我朋友有事，續攤不去了啦！」

「夜理？妳還在嗎？老地方見好不？」過晌，美樹溫暖的聲音從手機傾洩而出。

悲喜交加的感動教夜理頓時濕了眼眶，她擡手擦去殘存的淚珠，象牙白的衣袖上隨之留下兩道深深的水痕。

「好。」夜理笑了，那梨花帶雨的亮麗面容格外動人。

原來，失去愛情，友情仍在對岸默默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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