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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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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海裏思索前兩年白初夏帶他們去郊游的那個地方。

那裏山清水秀,倒挺適合散心的。只可惜,當時是白家的馬車直接帶路,她連方向都沒有記過,現在還怎麽找得到?

那次白若詩也去了,她能想到,白若詩應該早就想到,並派人找過了。

還有哪裏是別人沒有想到,但白初夏又有可能去的呢?

“就算白少爺出了城,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吧?要不然這黑燈瞎火的,他呆在哪啊?”蘭心問道。

“這怎麽說得好。你沒聽說嘛,白少爺一身好武藝,怎麽會怕黑,說不定他現在正坐在哪個小河邊,靜靜想心事呢。”珠玉道。

“為什麽一定是坐在小河邊?山上或者田野裏不行麽?”警衛打趣地問。

“人可以不吃東西,不能不喝水啊,小河邊才有水嘛。”

“……”

從警衛和丫頭們有口無心的話裏,夏依依隱約想到了什麽,一時又抓不住重點。

正在這時,不知誰問了一句:“小姐,您知道有哪裏對白少爺來說是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嗎?”

“特殊意義?”夏依依重覆了一遍,隨即立刻想到了白初夏救她起來的那條河,以及有次他似乎說過,救她是他這輩子做得最有成就的事。

他會不會去了那裏?!

夏依依一下從椅子上彈起,大聲說道:“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去找找看!”

那條河是嶺南的主要河流,一直貫穿整個縣城,並連接附近的鄉村和城鎮,就算她不記得當初的確切位置,只要從嶺南城裏沿著河往沈莊的方向走就可以找到了。

她記得那裏離沈莊並不遠,白初夏當時是把她扛回沈家的。

離開茶館,馬車在如墨的夜色中朝城外走去。

一路上,夏依依不時挑起車簾朝外張望,卻一句話也沒有說,車裏的丫頭和警衛也都不敢出聲。

快到沈莊的時候,馬車的速度慢了下來,警衛自告奮勇地跳下車去,開始沿河搜尋。

但願能找到他!和丫頭們一起坐在車裏等待的夏依依在心裏默默祈禱。

其實,她既希望在這裏找到他,又害怕在這裏找到他。

她傷害了他太多次,現在又害他走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知該怎麽面對他了。

正在夏依依內心天人交戰時,車廂外傳來了警衛大聲呼喊的聲音:

“小姐,找到了,白少爺在這!”

“白少爺找到啦!”

他真的在這裏?!

夏依依忘了自己身處的環境,猛地站起身來,頭重重地撞到了車廂頂部。沒等丫頭上來攙扶,她又不顧撞疼的腦袋,率先跳下了車。

“小姐,當心啊!”丫頭們在她身後著急地提醒道。

連燈籠也沒顧上拿,借著昏暗的月光,夏依依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河邊的那堆篝火。

白初夏果然在那裏,但已經醉倒在篝火旁,身邊扔了好幾個酒瓶,手裏還抓著一個。

“小姐,我們剛才拉了,可白少爺就是不肯起來,還……還在喊您的名字。”守在旁邊的警衛說道。

在城裏找了大半天,又掙紮了一路,狂奔了一路,夏依依早已兩腿發軟,筋疲力盡。她一屁股跌坐在白初夏身邊,氣喘籲籲地吩咐道:“先歇會吧。”

人找到就行了,也不急這一時半會送回去。

火光中,白初夏雙眼緊閉,滿面通紅,嘴裏喃喃地叫著:“夏依依,夏依依……”

丫頭們也跟著趕了過來,看這情景朝警衛使了個眼色,又一齊退回到馬車那邊去了。

喘勻了氣,夏依依起身奪下白初夏手裏的酒瓶,邊搖晃他的身子邊叫道:“初夏哥,回去了!”

白初夏被她晃得似乎睜了睜眼睛,可還沒來得及看清,瞬間又閉上了,嘴裏仍喊著她的名字。

“白初夏!”夏依依莫名火大,怒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堂堂大老爺們,為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像什麽樣子?你練的這一副好身板,這一身的好本領,難道就是用來談情說愛的嗎?

“你給我起來!”

說著她又去拉他,沒想到,白初夏猛地抽回手,由於力度過大,直接將她帶得摔倒在他身上。

夏依依整個人帶來的巨大撞擊力再一次令白初夏睜開了眼睛,這一次他是徹底睜大了,定定地看著她。

“夏依依,真的是你嗎?”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白初夏緩緩坐了起來,醉眼朦朧地問道。

夏依依還沒有回答,他又一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用激動得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夏依依,真的是你!你真的出現了!你還記得嗎?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答應過你永遠不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但我心裏從來沒有忘記過。

“我在這裏見到了你,救了你,要是我知道最終是這麽個結果,那天我肯定不把你送回沈家,我要把你帶回去,時時刻刻帶在我身邊,一輩子也不分開!

“夏依依……我知道不應該去爭奪慕晨哥的幸福,可我沒有辦法忘記你……嗚嗚……我放不下你……”

說到最後,白初夏像個受到極度委屈的孩子,抱著夏依依傷心地哭了起來。

他拒絕了家裏為他提親,放棄了大有希望可以得到她的機會,卻躲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喝悶酒,想她?

淚水從白初夏的眼眶溢出,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她身上,她幾乎能聽到那細微的“啪嗒”聲,這些話也句句像鈍刀在割著她的心。

不知什麽時候,夏依依的臉上變得一片冰涼。

是淚,像小溪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對不起,白初夏!對不起……”她僵直的身子終於在他懷裏軟了下來,頭也伏在了他的胸前。

三百七十四你欠我什麽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初夏終於不再出聲,腦袋靠在夏依依的肩膀上睡著了。

夏依依小心翼翼地將他推開,一只手扶著他,另一只手對著馬車那邊揮了揮。

很快,警衛和丫頭們迅速跑了過來。

“白少爺已經醉得不醒人事了,你們看能不能把他擡到車上去。”夏依依對警衛們問道。

“沒問題。”兩個訓練有素的警衛點點頭,立刻動起手來。

他們一個擡上半身,一個擡腿,夏依依和兩個丫頭也從旁幫忙,好不容易將白初夏擡到了馬車上。

白家仍心急如焚地派人四處搜索著,看到他們把白初夏送了回去,全家人感激不已。白老爺熱情地邀請警衛們進去喝茶,白夫人也拉著夏依依的手道謝個沒完。

明知不應該,也不合適,可臨走前,夏依依還是忍不住去樓上的房間看了看白初夏。

床頭亮著一盞光線柔和的臺燈,燈光下,白初夏被下人擦洗幹凈的臉龐恢覆了一貫的俊朗帥氣,那平靜的睡顏和平穩的呼吸也絲毫看不出他掙紮、脆弱的一面。

睡吧,好好睡一覺,也許明天醒來你就能忘了一切痛苦。夏依依靜靜地凝視著他,在心裏默默說道。

看他已經安然入睡,她站了一會便準備離開。誰知,這時睡夢中的白初夏突然呢喃了一聲:“夏依依。”

這一聲呢喃如羽毛拂過夜空,盡管如此,夏依依正要離去的雙腳卻情不自禁地停在了原地。

這是第幾次聽他在睡夢中喊自己的名字?

兩三秒後,她又走近床邊,在床沿上坐了下來。

再一次凝視這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她猶猶豫豫地伸出手去,在半間停留了片刻後,輕輕摸了摸他的臉。

“白初夏,忘了我吧,你值得擁有更好的女孩子。”她說道。

……

嶺南城和沈莊原本是夏依依無比留戀的地方,可現在她竟無端生出了一股厭倦、想要逃離的心理。

盡管回到公館已是深夜,夏依依還是吩咐下人給楊夫人發了一封電報,請她明天派車過來接自己回南京。

夜裏在床上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白初夏像孩子一樣哭泣的畫面總在她腦海盤桓。還有他的吻,心底深處似乎有他吻她的記憶,因此,當他第一次強吻她時,她竟然楞住了。

剛才在河邊她想了起來:她來到這個時空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吻”她的情景。巧的是,那時她也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命運可真會捉弄人啊!

也不知是覺得諷刺還是無奈,夏依依居然笑了出來。

……

次日。

一大早,白太太親自帶著白初夏過來賠禮道歉了。

可能是睡了一夜,又穿戴一新的原故,白初夏看起來精神十足,帥氣逼人。

白太太拉著他走到夏依依面前,滿面堆笑地說道:“子衿,初夏已經知道錯了,他今天是特意過來向你道歉的,希望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他這一回。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犯渾了。”

要道歉的人是她,而不是白初夏。

聞言,夏依依朝白初夏投去了一瞥,只見他低著頭,一臉難堪的表情。

看來又是家裏逼著他來的。

也真是為難他了,夾在中間兩邊為難。

夏依依深感愧疚地道:“嬸嬸,初夏哥並沒有做錯什麽,您不要怪他。”

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再說下去了,她連忙又說道:“我已經給我‘母親’拍了電報,她應該今天就會派人過來接我,到時歡迎您全家人有空去南京玩。”

“你要回南京了?”從進門還沒有說過話的白初夏突然開口問道。

聽說她要回去,白太太也大吃一驚。

夏依依故作輕松地笑道:“是啊,來之前答應過只玩三五天的,現在都超過時間了。”

“夏依依,是我把你接來的,我也要把你送回去。你給你母親打個電話吧,讓她不用派車了,我送你。”白初夏看著她,語氣堅定地道。

“是啊,讓初夏送你吧,他做事也該有始有終嘛。”白太太也說道。

白初夏對她問心無愧,可在他面前,夏依依卻覺得自己是個罪人。

她實在無顏再面對他,婉拒道:“嬸嬸,我昨晚拍的電報,這會只怕車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就不用再麻煩初夏哥……”

“不管怎麽說,是我把你接來的,我必須把你送回去!”不等夏依依的話說完,白初夏用更加堅定的口吻說道。

“小姐,既然白少爺真心想送您,您就別客氣了吧。反正咱們人多,多輛車也更方便。”吳媽站出來打圓場。

白太太似想到了什麽,突然拉起夏依依的手,親切地邊拍邊說道:“子衿,你就當給初夏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和他爹正好也想讓他去向你母親請罪,你就別推辭了。”

昨天白家鬧得正兇的時候楊夫人打電話過來了,白太太一時情急說漏了嘴,現在正擔心兩家的親事因此受到影響,眼看有一個補救的契機,她當然不想錯過。

“這樣啊?”知道這事拒絕不了了,夏依依只得勉為其難地點頭,“那好吧,就麻煩初夏哥了。”

這邊事情敲定後,白太太又立即叫上白初夏回去了,同時也邀請夏依依一會去他們家用午飯。

好在昨天已經和沈慕晨道過別,夏依依也就無所牽掛了,爽快地答應了白家的邀請。

快到飯點的時候,白太太又差使白初夏過來接她了。

車上,白初夏說道:“夏依依,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把你送回去,絕對不會向你家提親的。”

發生了昨天的事,她壓根就沒有再往這方面想過。夏依依微微一笑,“我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那麽不想讓我送你?”白初夏突然轉過頭來,有些不悅地看著她。

夏依依被他看得低下頭去,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是真的不想麻煩你了,我已經欠了你太多……”

多得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下輩子就算真要給他當牛做馬,那也是她活該。她認了。

“誰說你欠我了?你欠我什麽?”白初夏盯著她低垂卻仍撲閃的羽睫問。

無論為她做什麽都是他心甘情願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讓她回報,也不覺得她虧欠自己。

“哎……”這是能算得清的事嗎?夏依依輕嘆了一聲,用只有自己能聽得見的聲音嘀咕道:“要是這世界上能有兩個夏依依該多好!”

三百七十五想得真周到

白家為夏依依送行的宴席安排得無比豐盛。

席上,白老爺笑呵呵地說道:“子衿,初夏昨天心情不好,有心跟我擡杠耍性子,現在他已經知道自己錯了,早上還特意向我道歉,承認錯誤。回去跟你母親說一下,讓她千萬不要把這事放在心上。”

“是啊,子衿,都怪我,昨天你母親打電話來的時候我一時口快,害她擔心了。”白太太也說道。

一邊說,她還一邊不停地給夏依依碗裏夾菜,讓她多吃點。

面對這兩夫妻滿含期待的表情和面前堆成小山的菜肴,夏依依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牽強地笑道:“我有時也會惹我母親不高興,為人父母的,不會計較這點小事。”

無論大家聊得多麽起勁,白初夏始終低著頭,既不回應,也很少吃東西。

白太太不禁有些不悅,睨著他嗔怪道:“看看人家子衿多懂事,初夏你也該學著點,別光長年歲不長心。”

“哥,一會你送子衿姐回南京路途遙遠,你們可得多吃點。這些菜都是母親特意為子衿姐準備的,你揀她喜歡的夾給她。”白若詩在一旁乖巧地叮囑。

“夠了,夠了,嬸嬸夾了這麽多,我都怕吃不完呢。”夏依依客氣道。

白初夏擡眸掃了一眼她面前的菜碟,接著伸手將它拿到了自己面前,嘀咕道:“這些不是她愛吃的。”

說著他重新拿了一個碟,在桌上這盤夾點那盤夾點,然後又送到夏依依面前。

夏依依呆了:碟子裏的每一樣菜確實都是她愛吃的,而她不愛吃的一樣也沒有夾。

他是怎麽做到的?

她轉頭看向白初夏,只見他正若無其事地吃著她之前那碟菜。

他們幾乎沒有在一起生活過,而他卻知道她愛吃的每一樣點心,每一道菜……眼前的事物漸漸變得模糊,喉嚨也堵得難受,夏依依忍了又忍,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白太太第一個發現,大驚失色地問道:“子衿,你怎麽了?”

“子衿姐,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啊?”白若詩也問。

夏依依擦了擦眼淚,又搖了搖頭,仍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夏依依,你要舍不得離開嶺南,等過一兩個月再接你過來玩就是了。”以為她舍不得離開沈慕晨,白初夏用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語氣說道。

又接她過來見沈慕晨麽?夏依依也聽出了他話裏的情緒,勉強開口道:“我……沒事。”

就算想和沈慕晨見面,她以後也不會再利用他了。

……

這邊午飯還沒有結束,公館那邊派人過來通知說楊家的車已經到了。

白老爺夫婦親自把夏依依送到公館,白太太幫著查看了她的行李,又拉著吳媽說了好一會話。

準備出發時,吳媽將坐在夏依依身邊的蘭心拉了下來,笑著道:“反正有兩輛車,你就別擠著小姐了,回頭跟我們一起走吧。”

“是呢,路上有初夏,帶一個丫頭就行了。”白太太也讚同地頷首,又對前面副駕上的白初夏吩咐道:“初夏,你坐後邊來,一路上陪子衿說說話。”

就這樣,白初夏和珠玉調了位置,坐在了夏依依的身旁。

車子啟動,夏依依朝白老爺夫婦揮手告別,順便也環顧了一下曾經熟悉的街道和城市。莫名地,周圍的一切似乎變得不那麽令人留戀了,她的心裏反而生出了一股解脫感。

公館越來越遠,朝她揮手的人也漸漸看不見了,夏依依便轉身端坐在位置上。

白初夏回頭看了一眼,問道:“你們家的車還要裝東西,一時應該追不上來,要不要去向慕晨哥道個別?”

“不去了。”夏依依將頭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說道。

昨天已經提前告別過了,而且現在她只覺得累,什麽也不想做。

天氣有點陰沈,似乎要下雨了。夏依依感覺心煩意亂,有點不想說話。

好在,白初夏也沒有再開口。

車子平穩而安靜地行駛著,嶺南城很快遠去,別的城市也來了又去……

不知不覺,夏依依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睡在白初夏懷裏,身上還蓋著他隨身帶來的外套。

夏依依一驚,正要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可突然又發現腦袋被什麽壓著,再一留神,頭頂上方竟然還傳來了沈穩均勻的呼吸聲。

白初夏居然抱著她睡著了!

如果把他驚醒,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情景一定很尷尬。

盡管這情景遲早都要面對,可夏依依還是選擇了暫時逃避,糾結中,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不多時,白初夏也醒來了,以為她還在睡,忍著四肢的酸麻硬是沒有弄出一絲動靜。

車子駛入南京市內時,路上的車輛越來越多,頻繁而急促的剎車令夏依依再也無法假裝下去了。她故意揉著眼睛坐起身來,“渾然不覺”地問道:“是到南京了嗎?”

“嗯,已經進市裏了。”白初夏一邊悄悄活動麻痹的四肢,一邊回她。

“小姐,您這一路睡得可真香。”珠玉從副駕上回過頭來笑道。

“你們小姐是睡得香了,我們家少爺這一路可動都沒敢動一下呢。”司機瞟了一眼後視鏡,用開玩笑的口吻認真地說道。

聞言,夏依依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

白初夏的外套還在她身上披著,她沒辦法再假裝什麽也不知道了。

“好好開你的車,哪來那麽多廢話!”白初夏沖前面喝斥了一聲。

見他發了火,司機不敢再出聲了,珠玉也悻悻地將身子轉了過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南京的街燈亮了起來,來往的汽車車燈也不時掠過車廂。

借著交織的光影,夏依依瞄了眼白初夏,將外套還給他,後悔而又感激地道:“初夏哥,給你添麻煩了。”

早知道蒙混不過去,她真不該再裝睡的。

“這點小事算什麽麻煩。”白初夏毫不在意地將外套隨手一放,看了看外面,隨口說道:“一會下車肯定會冷,衣服你穿進屋再還給我吧。”

想得可真周到!夏依依心頭一動,趁那股令人不安的情緒湧上來前,連忙岔開話題:“初夏哥難得來一趟,商行要是不忙的話,就在南京多玩幾天再回去吧。”

意外地,白初夏竟然沒有回應,只是默默地低下了頭。

三百七十六就這一次

知道夏依依今天回來,楊夫人特意命人推遲了飯點,等著他們一起用晚飯。

席間氣氛輕松而愉快,為了感謝白家對夏依依的照顧,平時不怎麽喝酒的楊致遠還開了一瓶父親的好酒來招待白初夏,兩個人邊喝邊隨意地聊起了時事。

怕夏依依旅途勞累,看她一吃飯完,楊夫人便吩咐人放了熱水,讓她提前離席去洗漱休息。

其實,在車上睡了好幾個小時,現在夏依依一點也不覺得累。舒舒服服地泡個了熱水澡後,她找了本書坐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看了起來。

也不知看了多久,門口傳來了敲門的聲音,一個丫頭過來通報道:“小姐,白少爺說想跟您說幾句話。”

“哦,那請他進來吧。”夏依依一時忘了楊家的規矩,像在嶺南一樣自自然然地請白初夏到自己的閨房裏來。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柔和的壁燈,然後就剩窗邊茶幾上那盞夏依依用來看書的臺燈。

溫暖柔和的燈光下,夏依依穿著一襲白色長睡袍,腳上沒有穿襪子,睡袍下方露出修長的小腿和秀美的腳踝,剛洗過的頭發還沒有完全幹,帶著一絲自然的蓬松,隨意地披散在肩上。

第一次看到她這副慵懶而又散發出嫵媚氣息的模樣,已有了三分醉意的白初夏一時竟有些看呆了。

以為他顧忌有其他人在場而沒有開口,夏依依揮退了所有丫頭,問道:“初夏哥,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被她問得回過神來,白初夏慌亂地移開了視線,喉結上下滾動,低聲說道:“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過去坐著說吧。”

夏依依想請他到靠窗的沙發上,白初夏搖了搖頭,道:“只有幾句話,我站著說就行了。”

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個玉鐲,遞到夏依依面前:“夏依依,這個鐲子我從來沒有想過送給其他人,不管是作為我們相識一場的紀念也好,還是你和慕晨哥成親的賀禮也罷,我希望你能收下它。”

夏依依已經聽說了這個玉鐲的特殊含義,不禁有些猶豫。

白初夏又說道:“我準備去前線報效國家,已經給子佩寫過信了。所以,你和慕晨哥的婚禮我肯定無法參加,這鐲子就當是我提前送的賀禮,你收下吧。”

沈慕晨已經打破了20歲的預言,他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

“你要去前線?”夏依依大吃一驚。

“是啊。我已經想好了。”白初夏輕輕點頭。

莫名地,心裏某個地方好像突然絞了一下,夏依依情不自禁地蹙起了眉頭,“你真的要走?你父母同意嗎?若詩呢,他們都知道了嗎?”

白家不是逼著他向她求婚嗎?

怎麽會同意他去前線?

“他們……暫時還不知道。但我會告訴他們的,你不用擔心。”白初夏漆黑的眸子眨了眨,又充滿期待的看著她,“夏依依,我……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要我做什麽?”

無論做什麽她都答應,也都願意。

夏依依擡起頭來,認真地等待他的吩咐。

白初夏擡起一只手,捂住了另一邊的胳膊,有些羞赧地笑道:“還記得那時我把你送回沈家,你在我胳膊上咬過一口嗎?我本想讓那個印子留得久一點,但它還是慢慢消了。所以……我想讓你再幫我咬一個,要是哪天我在戰場上變得面目全非,我希望有人能憑著這個印子認出我來。”

她怎麽會不記得?

那時她氣他破壞了自己重回21世紀的計劃,作為報覆,狠狠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沒想到,這個傻瓜竟然想保留一個醜陋的牙印……

一陣酸澀,夏依依的眼淚刷地下來了。她仿若未覺,仍仰著頭望著他:“白初夏,什麽叫面目全非?你忘了曾經答應過我什麽嗎?你說一定會活著回來,別以為事過境遷我會忘記!”

那是在土匪窩救她的時候,他跟她告別,她叮囑他一定要活著回來,他答應了的,怎麽可以不算數!

“夏依依,你別哭啊。”夏依依的眼淚不停地流著,白初夏慌了,想伸手去幫她擦,又覺得不合適,急得不知所措地道:“上戰場不比對付幾個土匪,我……我沒辦法……”

“我不管,你說過的話就要算數!”夏依依抹了把眼淚,蠻橫地打斷道。

她就要他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活著!

“哎……”就像從前總被她欺負一樣,白初夏無奈地嘆了口氣,“夏依依,我答應你活著回來行嗎?你先把這個鐲子收下。如果我能從戰場活著回來,如果你那時剛好沒有人照顧,請讓我照顧你好嗎?”

這是他內心深處僅存的一絲僥幸。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哪怕她已經七老八十,兒孫滿堂,他也願意照顧她。

“白初夏……”夏依依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撲進他懷裏,一邊揮著拳頭打他,一邊嚎啕大哭,“嗚嗚……你這個傻子……你怎麽這麽傻……”

怎麽這麽傻?怎麽這麽倔?

她都已經傷了他那麽多次了,為什麽還要將未來寄托在她這個根本不值得他喜歡的人身上?

“夏依依,你別哭,別哭……”白初夏自己也忍不住熱淚盈眶,將她裹著睡衣的身子抱緊,再抱緊,只恨不能鑲進自己的身體裏去。

過了一會,他又放開她,捧起她滿是淚水的臉,深情凝視,然後吻了下去。

夏依依楞了,既忘了哭泣,也忘了阻止,就那樣楞楞地任他吻著。

這一次,他的吻不再像之前那樣霸道,而是滿懷深情和眷戀,不疾不徐地吮吸她嬌嫩的唇,她柔軟的舌……就像一個耐心的園丁,在澆灌著自己最心愛的花朵。

夏依依漸漸反應過來,卻仍沒有阻止,只是輕輕閉上了眼睛。

就這一次,無論他要什麽,她都給他。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瞥見她覆蓋下來的纖長羽睫,白初夏溫柔的吻又從她的雙唇滑到了她光潔如玉的臉龐,一點點吻幹她臉上的淚痕。

夏依依的心竟隨著他的吻顫抖起來,她感到幸福也感到愧疚,更多的是羞恥和自責:她是沈慕晨未過門的妻子,怎麽可以和別的男人這樣?

就這一次,就當是償還自己所虧欠他的。

就這一次……

當白初夏柔軟溫暖的唇延著她的臉頰一路下來,吻到她秀美的頸項時,她主動解開了睡袍的腰帶,緩緩褪去了睡袍。

三百七十七用力,再用力點

當厚厚的睡袍從夏依依身上落下時,白初夏只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突然消失了,隔著薄薄的真絲睡裙,他清楚地感受她胸前的柔軟,她熾熱的體溫,甚至是她細膩的皮膚質感。

他本就沸騰著的血液一瞬間急速上升,身體的某處也變得更加茁壯,勢不可擋。

“夏依依,我要你!”他在她耳邊用急促而又低沈地聲音說道。

接著,他一把將夏依依打橫抱起,放到了那張充滿浪漫氣息的公主大床上。可是,就在他俯下身,準備進一步的動作時,突然看到了她胸前戴著的那塊玉墜。

那是沈慕晨送給她的。

白初夏整個人仿若石化地呆住了。

“不!夏依依,我不能這麽做。”他喃喃地說道。

夏依依緩緩睜開眼睛,順著他的目光發現了問題所在。她下意識地捂住玉墜,下一秒,又用另一只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啜泣了起來。

“對不起!”她邊抽泣邊小聲說道。

她對不起沈慕晨,也對不起白初夏。

她到底該怎麽做?

“是我不好,不關你的事。”白初夏頹然地坐倒在床邊,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痛苦地說道。

如果沈慕晨是健健康康的正常人該多好!如果他根本就不認識沈慕晨該多好!那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要了夏依依,然後風風光光地娶她。

可夏依依說過,和他比起來,沈慕晨實在太不幸了,他不能再去爭奪原本屬於他的幸福。

白初夏的外衣已經脫了,只穿著一件白色的西裝襯衫。夏依依從床上坐起來,捧著他的胳膊用力地咬了下去。

“嘶……”白初夏疼得倒抽一口涼氣,額頭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卻仍咬著牙命令道:“用力!夏依依,再用點力!”

這個印記他要保留終生,必須咬得盡可能深才不會消失。

聽到他的囑咐,夏依依用盡全身的力氣,直到一股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才松口。與此同時,她臉上的淚水也已泛濫成河。

看著那白襯衫上滲出來的殷紅血跡,夏依依宛如萬箭穿心,泣不成聲地說道:“白初夏,忘了我,去找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白初夏又捧著她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連著她唇邊的淚和嘴裏的血腥味,瘋狂地吻著。

夏依依也不管不顧地回應他,用盡自己全部的熱情和力量。

良久,直到兩個人都要透不過氣的時候,白初夏才不舍地放開夏依依,接著又將她緊緊摟進懷裏,喘著粗氣說道:“夏依依,你忘了嗎?我姓白,我們白家的男兒一輩子只會愛一個人。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你變成什麽樣,我永遠愛你,只愛你!”

“白初夏……”聽著他擲地有聲的表白和如雷的心跳聲,夏依依哭了,“為什麽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個夏依依?”

這樣好的男兒,這樣不顧一切愛她的人,她不該辜負他。

“傻瓜,就算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你,我也要現在的這個你。相信慕晨哥也一樣,到時我們還是會發生沖突。”白初夏緊閉雙眼,留戀地吻著她芬芳的長發。

以為只有沈慕晨不在這個世界上,他才有可能這樣親密地陪在她身邊。沒想到,這一天竟出乎他意料地來了。可惜,他們中間卻仍橫亙著沈慕晨這座無法忽視和逾越的“大山”。

他不忍欺負一個弱者,他相信夏依依也無法拋棄沈慕晨。

要是他先於沈慕晨認識夏依依,先獲得她的芳心,那該多好!

遺憾、痛楚和矛盾在白初夏的心裏不斷交織,想到馬上要離開夏依依,他更覺得痛不欲生。

對不起,對不起……也不知是對沈慕晨說的,還是對白初夏說的,趴在他懷裏的夏依依不停地在心裏懺悔著。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抱著,暫時相守著。

其間,楊夫人和楊致遠都來過,聽丫頭說白初夏在裏面便沒有進來打擾。

許是哭累了,抱了許久後,夏依依竟又一次在白初夏懷裏沈沈睡去。

感覺到她的呼吸變得沈穩緩慢,白初夏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又深情凝視了好一陣,最後吻了吻她的額頭和嘴唇,這才穿好自己的衣服依依不舍地離去。

……

翌日。

夏依依一醒來就看到了放在床頭櫃上的那個玉鐲,不由得心裏一緊,裹上睡袍便跳下床去,發了瘋似地沖到了樓上的客房。

房間裏早已人去房空,只有一個小丫頭在靜靜地打掃。

他走了?!夏依依只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仿佛墜入了無盡的黑暗深淵。

在門口楞了片刻,丫頭正要過來攙扶站立不穩的她,誰知她又跌跌撞撞地往樓下跑去。

客廳裏,楊夫人和楊致遠正坐在沙發上閑聊,等她一起吃早餐。

不等他們對她失魂落魄的模樣作出反應,夏依依便用顫抖的聲音問道:“初夏哥走了嗎?”

“他一早就走了,說是昨晚跟你告過別。”見她臉色異常蒼白,楊致遠邊說邊站起身來,也虧了他反應還算快,在夏依依即將倒下的瞬間及時扶住了她。

楊夫人大驚失色,立刻也起身過來攙扶,並問道:“子衿,你這是怎麽了?到底哪裏不舒服?”

“白初夏……”夏依依突然淚流滿面,死死抓著楊致遠的衣袖,嘴唇哆哆嗦嗉地問道:“大哥,白初夏他去哪了?”

他昨天說要去前線,不會就這樣走了吧?

楊致遠將夏依依扶到沙發上坐下,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她顫抖的肩膀上,擁著她溫和地說道:“子衿,初夏回嶺南去了啊,你怎麽了?”

“是啊,我還想留他在這裏多玩幾天,他說有事情要辦非得要走。”楊夫人的語氣不無惋惜,表情卻十分憂慮。

盡管披了楊致遠的外套,夏依依仍覺得渾身冰涼,看到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杯熱水,她一把抓過來捧在了手裏,可雙手卻抖得厲害,熱水幾乎都要被她灑出來。

楊夫人徹底慌了,一會拉她的手,一會摸她的額頭,還對下人吩咐道:“趕緊請張醫生過來。”

蘭心和珠玉捧著夏依依的衣服和鞋子追了下來,見這情景嚇得站在一邊動都不敢動。

“子衿,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快告訴大哥。”楊致遠也緊張起來,握著她冰冷的手問道。

三百七十八別急著做決定

到底出了什麽事?

夏依依也問自己,這不是她第一次和白初夏分開,不,應該說他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可這一次,她的心好像被人割去了一塊,變得空蕩蕩的,不完整了。

她和沈慕晨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啊,她不是深愛著沈慕晨,在等他來娶她嗎?

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怎麽會對白初夏的離開痛不欲生?

淚腺似乎崩潰了,夏依依的眼淚怎麽也停不下來。

楊夫人嚇得面色蒼白,拉著她的手不知怎麽辦是好。

“子衿,大哥送你回房間。”楊致遠鎮定地說道,接著奪下夏依依手裏的水杯,將她整個從沙發上抱起,往樓上走去。

“對,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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