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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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千絮欣賞著生機勃勃的梔子樹，感嘆道。
去掉多餘的？似有一道光閃過沈慕蕊的頭腦，她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心裏豁然開朗起來。
一百一十一沈慕晨的生日
已經夜裏10點多了，沈慕晨在床上看了會書，準備睡覺時，忽然發現門縫下面有光亮透進來。
依依和虎子還沒有走嗎？他有些奇怪地端起燭臺往門口走去，一打開門，只見短短的蠟臺旁邊放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送給大少爺的生日禮物。
這字跡實在談不上清秀，甚至都不能算工整，但他卻一下猜出來了：這是依依那丫頭寫的。
她知道他的生日？可明天才是他的生日啊，為什麽今天送禮物給他？沈慕晨撿起地上的信封，打開沒有封住的口，往手裏倒了倒，一張紙條和一個用桃核雕磨而成的如意結落入了他的掌心。
那枚如意用紅線編成了如意結，手感十分光滑，摸上去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桃核本身的紋路了。
紙條上面，夏依依寫著：其實我是知道大少爺生日的，雖然是明天，但我想成為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聽說桃木能避邪，這枚桃核是我親手磨成的，還望大少爺不要嫌棄哦！祝生日快樂，歲歲平安！
這幾行毛筆字像出自剛學字的孩童之手，笨拙而稚嫩，沈慕晨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笑了：原來那丫頭不擅長書法！
收拾好信箋回到床上，他把玩起了那枚桃核如意。燭火下，桃核呈現出暖暖的桔色，表面那層桐油散發出溫潤的光芒。細看之下，如意造型稍顯粗糙，顯然是出自經驗不足的生手，但那細膩圓潤的手感卻足以和成熟的雕刻品相媲美。
毫無疑問，那丫頭將它打磨了無數次。
也不知她在做成這個如意結之前實驗了多少個桃核。她對他真不可謂不用心了！
沈慕晨將如意結緊緊地握在掌心，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夏依依為他念過的那句詩：所愛隔山海，山海俱可平。
山海或許可以平，可時間和死亡又該如何超越？
他搖了搖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
沈慕晨的生日，雖然沈家沒有大擺筵席，但按照以往的貫例，林管家在府裏安排了豐盛的壽宴。
沈慕蕊一大早便從城裏趕來為堂哥祝壽；中午時分，遠道而來的李凝香也到了；巧的是，白初夏並不知道沈慕晨的生日，卻也歪打正著地在這天跑了過來。
一進院子，白初夏便感覺到氛圍似乎有點不同尋常，待進屋後，他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客廳裏，沈慕晨穿著一身嶄新的藏藍色祥雲織錦長衫，一頭短發剛剛修剪過，神采奕奕地坐在桌前，李凝香和沈慕蕊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邊，幾個人言笑宴宴，而桌上堆滿了大家送來的生日賀禮。
“白少爺來了！”一旁侍候的夏依依提醒大家道。
屋裏的說笑聲暫時停了下來，幾個人同時笑容滿面地看向白初夏。
柳小姐說的一點也沒錯，他果真回回來都給夏依依送點心啊！看到白初夏手裏的點心，沈慕蕊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了，目光中隱隱有火苗在竄動。
“今天是慕晨哥的生日嗎？”白初夏被眾人看得有些發窘，尷尬地解釋道：“抱歉，我事先並不知道，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連禮物都沒有準備。”
“你手裏不是提著點心嘛，難道不是給我三哥的？”沈慕蕊定定地看著他，面上似笑非笑道。
這是買給夏依依的。白初夏更尷尬了，支支吾吾：“這……”
“初夏快過來坐。”沈慕晨起身笑道，“正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李凝香，這是白初夏。”
沈慕晨聽出堂妹話裏有話，當著大家的面不好說她，便設法替白初夏解圍。
李凝香禮貌地站起身來和白初夏打招呼。一時間，桌邊三個人都站著，只有沈慕蕊一個人坐著。
沈慕蕊一聲不響地盯著白初夏，笑意變成了嫉妒的怒火。
都是同齡人，多個人加入氣氛本應更熱鬧，誰知從白初夏來了之後沈慕蕊變得異常沈默，而李凝香和白初夏又不熟，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說，一向不喜歡說話的沈慕晨作為主人不得不承擔起了調節氛圍的任務。
他喝了口茶，環視大家笑道：“往年生日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今年你們學校罷課倒是成全了我！”
“李小姐也在上學嗎？不知在哪所學校？”白初夏隨口問道。
李凝香淡淡一笑，簡單地報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問道：“聽說省城鬧得更嚴重，教師都帶著學生上街游行了，我們學校也有激進分子去省城參加游行，你們這邊怎麽樣？”
政府困難，可教師也是人，需要養家糊口，他們用行動來維護自己的權益有什麽不對的？
周文清作為教師也去省城參加游行請願了。
聽李凝香把參加游行的人說成是激進分子，沈慕晨不禁蹙了蹙眉。
白初夏和李凝香就學校的問題愉快地聊了起來，坐在一旁的沈慕蕊更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不僅板著一張臉，甚至還撅起了小嘴。
見她這樣，沈慕晨暗自嘆了口氣，臉上依然帶著笑容，輕聲問道：“慕蕊，你今天不是特意來給我祝壽的嗎，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我沒有。”沈慕蕊用手撐著腦袋，有氣無力道。
“還說沒有，你臉上都清清楚楚寫著‘不高興’三個字了！”沈慕晨笑著逗她。
桌上的茶水差不多了，夏依依連忙提著熱水瓶一一給大家添茶。
給白初夏添完，到沈慕蕊了。她剛伸手去拿茶杯，沒想到沈慕蕊突然身子一轉，直接把她手裏的熱水瓶撞得脫了手。
“砰！”的一聲巨響，熱水瓶摔在地上炸開了，開水和瓶膽碎片流了一地。
“啊！燙死我了！燙死我了……”沈慕蕊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喊道。
“對不起！對不起！”以為對方受傷了，夏依依嚇得驚慌失措，連聲道歉道：“二小姐，真的對不起！”
熱水瓶是在夏依依的腳下炸開的，滾燙的開水幾乎打濕了她整只腳，盡管整個腳背都火辣辣地疼著，可看到沈慕蕊如此強烈的反應，她哪裏還顧得上自己。
夏依依忍著疼痛去拉沈慕蕊，想把她拉到幹凈安全的地方去。
沈慕蕊一把推開她的手，怒道：“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沈慕蕊撞到了她手上的熱水瓶，怎麽反過來怪她了？夏依依震驚地望著沈慕蕊，表情有些委屈。
一百一十二打翻熱水瓶
此時桌上的人都起身退到了一邊。
白初夏離夏依依最近，一眼便看到了她濕透的鞋子，大聲問道：“夏依依，你的腳燙到了吧？有沒有事？”
“你就是故意的！”聽到白初夏關切的詢問，沈慕蕊心裏的火更大了，一下黑下臉來，用手指著夏依依吼道。
“慕蕊！”剛才打翻熱水瓶的時候沈慕晨正在跟堂妹說著話，不僅看清楚了整個事情的過程，對她的無理取鬧也心如明鏡，他喝斥道：“依依跟你無冤無仇，她怎麽會故意燙你？”
說著他仔細看了看沈慕蕊的腳和褲腿，看到她左腳的皮鞋被開水打濕了，露在外面的襪子也濕了一片，不禁又緩和了語氣道：“你先過來，我讓人拿藥給你擦。”
夏依依心裏委屈，可沈慕蕊畢竟是被她手裏的熱水瓶燙傷的。懷著贖罪的心情，她自告奮勇道：“我去給二小姐拿藥！”
才剛要往房裏去，腳上的燙傷擦著鞋子疼得她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白初夏見狀立刻過來，一把拉著她，訓道：“你自己都燙到了，還去什麽去？”
沈慕晨聞訊也看向夏依依，只見她整只右腳到褲腿都是濕的，濕漉漉的布鞋還在往外冒著熱氣。
這丫頭，自己燙成這樣也不吭一聲！沈慕晨一陣心疼，對虎子道：“你去拿藥吧。”
李凝香已經把沈慕蕊扶進書房，給她檢查傷勢去了。
白初夏不好進去，把夏依依扶到書房門口叮囑道：“天氣熱，你自己多註意點，燙到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搽藥，不然會發炎的。”
“她又不是大小姐，有那麽嬌貴嗎，還用得著白少爺親自提醒？”夏依依還沒開口，沈慕蕊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
“餵，沈慕蕊，大小姐是人，丫頭就不是人嗎？”白初夏不悅地朝書房裏喊道。
這個二小姐今天怎麽凈針對她啊？自己哪裏得罪了她不成？夏依依心裏也十分不解。怕這兩個人嗆起來，她連忙阻止道：“你們別吵了，二小姐說得對，我從小就皮糙肉厚，這點小傷根本沒什麽的。”
沈慕晨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看似打趣道：“初夏，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跟女子鬥起嘴來了？”
他說著便把白初夏拉離了“戰場”。
夏依依走進書房，本想跟沈慕蕊緩和一下關系，沒想到熱臉貼了冷屁股。
面對她友好的笑臉，沈慕蕊冷笑道：“夏依依，白少爺對你很上心嘛，我看你別在沈家當丫頭了，幹脆去白家當大少奶奶得了！”
正在給她擦藥的李凝香聽了一楞，手裏的藥膏都顧不上抹就擡起頭來看夏依依。
夏依依也楞住了，半晌才惱火地問道：“二小姐，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挖苦我？”
“哼！”沈慕蕊一聲冷哼，“我挖苦你了嗎？事實不是擺在眼前：白少爺請你賞燈、請你踏青、請你喝茶、還給你擋花瓶、買點心，剛才還在噓寒問暖，難道還不夠對你上心？他只差沒有用八人大轎把你擡回去了！”
沈慕蕊斜睨著夏依依，將白初夏為她做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羅列出來，那陰鷙的目光和陰冷的語氣令人渾身發寒。
這是怎麽了？表哥的丫頭和白少爺有染嗎？李凝香震驚當場，一會看沈慕蕊，一會看夏依依，臉上的表情覆雜到難以言喻。
即使夏依依是個豬，此刻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個二小姐自己暗戀白初夏就算了，竟然還把她當成了情敵！
盡管對方說的那些事她都有參與，但除了擋花瓶和買點心，其他她不過是沈慕晨的陪同啊，怎麽就算成是白初夏特意為了她了呢？
白初夏一個堂堂白家商行的大少爺、白會長唯一的兒子，怎麽可能看上她這麽個丫頭？還是在這個註重門第觀念的民國？
開什麽玩笑！
要不是看在沈慕蕊曾經幫她美言過，又一直視她為朋友的份上，夏依依真想上去一巴掌抽醒她。
“二小姐，你真的誤會了，我和白少爺不過是普通朋友。什麽賞燈、踏青這些，他邀請的是大少爺，我是大少爺的丫頭，自然也就一起跟著去了。並不是特意為了我啊！”夏依依耐著性子解釋道。
“那買點心呢？也不是為了你？”沈慕蕊冷冷地看著她，目光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真是說不通了！買個點心就表示喜歡麽？喜歡……
白初夏那貨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夏依依粗大的神經快速過了一遍和白初夏相處的情景，突然間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沈慕蕊說的似乎有道理啊！白初夏要不是喜歡她為什麽一次又一次買點心給她呢？邀請賞燈、喝茶的時候好像也確實是問她的意思；還有，那一花瓶可輕可重，運氣不好致命也是有可能的，他挺身而出難道只是出於熱心嗎？
想著想著，夏依依的心裏漸漸沒底了，楞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麽，你沒話可說了嗎？”沈慕蕊又冷笑道。
李凝香忍著一肚子的疑問，幫沈慕蕊擦完藥後，走到夏依依身邊，輕聲問道：“依依，要不要我幫你擦藥？”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夏依依接過她手裏的藥膏，心不在焉地坐下，卻沒有立刻動手。
白初夏怎麽會喜歡她呢？她之前連個好臉都沒給過他，難道他有受虐傾向不成？
那家夥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她記得第一次買點心的時候是因為賭氣，後來怎麽就變成回回來都買了？
按這個時代的習俗，17歲的白初夏也夠資格談戀愛了啊，可他從來沒跟她表白過，是不是她或者沈慕蕊想多了，可能他只是把自己當成好朋友而已吧！
沒錯，白初夏肯定是把她當成好哥們了！他家裏那麽有錢，送幾盒點心算什麽！
一通分析後，夏依依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說道：“二小姐，白少爺買點心是因為他待人熱情，而且點心也並非買給我一個人吃的。如果他真對我有意，難道不是應該送定情信物麽？起碼到現在我除了點心沒有收到過他任何東西！”
就算這個時代不流行送玫瑰花，也該送個玉佩啊，金銀首飾什麽的吧？
送點心算哪門子喜歡啊，真是想太多了！
“夏依依，我還以為你不是個市儈的人，沒想到你和其他下人一樣！”沈慕蕊的目光越發鄙夷，仿佛在看一只從臭水溝裏爬出來的老鼠、臭蟲。
一百一十三沈慕蕊告狀
一看情勢不對，李凝香連忙勸道：“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吧，今天是表哥的生日，傷了和氣多不好！”
“什麽叫傷了和氣？她一個丫頭，憑什麽跟我們談和氣！”沈慕蕊不屑道。
之前還以為沈慕蕊是真心把她當朋友，沒想到對方會說起這種話來！夏依依仿佛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惱怒道：“沒錯，我是個丫頭，高攀不上二小姐！”
“本來就是，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沈慕蕊已經穿好了鞋襪，她起身靠在書桌上，抱著雙臂更加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書房裏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素來膽小的李凝香悄悄退了出去。
既然沈慕蕊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夏依依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再理會她了，索性把她當成空氣，自顧自地擦起藥來。
“夏依依，別以為你長的有幾分姿色就想勾搭白初夏！”沈慕蕊不依不饒道：“你以為白家是什麽地方，就憑你一個丫頭也想爬進他們家的門坎？做夢吧！”
不要說夏依依這個丫頭，就是她這個沈家二小姐論門第也不一定能攀上白家！
沈慕蕊斜睨著夏依依，將她從頭看到腳，越看越覺得她卑賤無比。
她什麽時候想爬進白家了？算了，這是沈家的二小姐，她忍了！夏依依咬了咬牙，將那口惡氣拼命咽進肚子裏。
見她不回應，沈慕蕊又嘲諷道：“我想可能你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嫁進白家，只是想在白初夏身上撈點好處吧？我說過，只要你離白初夏遠點，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為了白初夏，她什麽都願意付出。
“二小姐，你太過份了吧？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勾搭白少爺，更沒想過要在他身上撈好處！你這樣口口聲聲跟我講條件，請問你又有什麽資格？你是白家大少奶奶，還是白少爺的未婚妻？”夏依依忍無可忍，擡頭問道。
不要說白初夏對她沒意思，就是真有意思，讓她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她還不當呢！
錢算什麽，對於她這個經歷過穿越的人來說，命都不算什麽，何況是錢！
夏依依清澈的雙眸靜靜地望著沈慕蕊，看不出情緒，卻分明讓人感覺到深深的嘲諷。
沈慕蕊氣得一張俏臉青紅交加，咬牙切齒道：“夏依依，你算什麽東西，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兩姐妹一個德性！之前還以為她比徐盈好得多，原來骨子裏都是一路貨色！夏依依冷冷一笑，再次低下頭擦藥去了。
“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讓嬸嬸把你趕出沈家，我看你以後怎麽勾搭白初夏！”沈慕蕊丟下這句話，氣急敗壞地跑出門去。
整個腳背都燙傷了，水泡起了一大片。夏依依即使有心也無力追過去，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們真要趕我走，那我也沒有辦法。”
客廳裏，沈慕晨和白初夏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慕蕊便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了院子。
李凝香小聲說道：“二小姐該不會去告依依的狀吧？”
“告什麽狀？”白初夏莫名其妙地問道。
盡管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但沈慕晨還是想聽聽李凝香的說法，也靜靜地看著她。
牽扯到沈慕蕊的少女心事，李凝香不好說的太直白，便只說她和夏依依因為燙傷腳吵了起來。
“夏依依又不是故意的，沈慕蕊怎麽能這樣！”白初夏將茶杯往桌上一放，憤憤不平地說道。
慕蕊也太不懂事了！沈慕晨蹙起了眉頭。
“慕晨哥，你也看到了，夏依依根本不是故意的，要是沈伯伯責怪起來你可要幫她說話啊！”白初夏將目光轉向沈慕晨，無比認真地懇求道。
這個白少爺還真是幫著依依說話呢，難道二小姐說的是真的？之前只把白初夏當成表哥的朋友，李凝香跟他聊了那一會都沒有留意過他，此刻，她不禁開始仔細打量起來：白初夏生得劍眉星目，那俊朗的臉龐猶如刀刻，一件筆挺的襯衫襯得他玉樹臨風、氣宇軒昂。
難怪沈家的二小姐會傾心於他！李凝香在心裏感嘆道。
夏依依的藥還沒有擦完，沈慕蕊便帶著大太太怒氣沖沖地進來了。
沈慕晨連忙起身相迎，拉著母親道：“娘，依依不是故意的，她自己的腳也燙傷了，還在擦藥呢！”
“姑媽，表哥沒騙您，我也看到了，依依整個腳背都燙傷了，起了好大的水泡。”李凝香也起身解圍道。
“就算她是不小心燙傷慕蕊的，那也不能羞辱她呀！”大太太厲聲問道：“那個死丫頭人呢？給我叫她出來！”
“她躲在書房呢！”沈慕蕊挽著大太太的手道。
“今天家裏這麽多客人，她還敢躲懶！”
大太太一聽便要往書房沖去，被沈慕晨拉住了，“娘，依依的腳燙傷了在擦藥呢，她什麽時候躲過懶啊！”
沈慕晨說著狠狠瞪了沈慕蕊一眼，用眼神責備她不懂事。
白初夏更是聽說沈慕蕊去告狀就氣不打一處來，從她進門便沒拿正眼瞧她。
見大家都對她橫眉冷對，沈慕蕊將大太太的手挽得更緊了，委屈地撅著嘴道：“嬸嬸，你看，明明是夏依依燙了我，他們竟然還都維護她！”
“那是因為大家都長著眼睛！”白初夏終於忍不住了，瞟了沈慕蕊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可那一道目光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沈慕蕊羞憤交加，面色瞬間就變了。
“慕蕊，你明知道依依不是故意的，何必這樣咄咄逼人！”沈慕晨也看不下去，質問道。
“嬸嬸……”沈慕蕊竟然哭了，那眼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落下。
大太太惱了，不好說白初夏便沖沈慕晨訓道：“你們怎麽能為了一個丫頭這樣對慕蕊？慕蕊是你妹妹，那丫頭不過是沈家買來的下人……”
還沒說話，夏依依擦好藥從書房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了。
一時間，客廳裏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她身上。
大太太下意識地回過頭去，下一秒，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過去，狠狠甩了夏依依一巴掌。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東西，竟然敢羞辱二小姐！”她邊打邊罵道。
隨著那聲巴掌的脆響，除了打人者，其他人全都是一楞。
都怪沈慕蕊這個蠻不講理的瘋子！白初夏眼底湧起一抹血色，第一時間便朝沈慕蕊投去了怨恨的目光。
沈慕晨的俊臉瞬間冷如寒鐵，修長的手指緊緊握成了拳。
只有沈慕蕊在得意，可惜她的得意之色沒有持續幾秒被便白初夏的目光逼退，那目光似火，灼得她不安地低下頭去。
李凝香則一直低著頭，仿佛受到了驚嚇。
又是一巴掌！夏依依捂著自己被打偏的臉，除了憤怒，還有悲傷。
是啊，她只是個丫頭，別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不是要趕她走麽？
夏依依索性拿開手，一聲不吭地看著大太太，等對方下達將她逐出沈家的命令。
一百一十四倒打一耙
夏依依的雙眸黑白分明，眼神清澈無波，幾乎能看出大太太的影子。
大太太被她看得有些楞住了，怔了怔，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我幾時羞辱二小姐了？她口口聲聲問我是什麽東西，要把我趕出沈家，我現在就等著，如果太太讓我走，我立馬就走！”夏依依一字一句，不亢不卑地說道。
天大地大，她還就不信了，難道出了沈家這個門會餓死不成！
就算這個時代不像21世紀那麽好找工作，她有手有腳，年輕力壯，再找個下人的活總不成問題吧？
除了沈慕晨，還有周大娘、虎子他們以外，這裏沒什麽值得她留戀的，走就走，大不了等以後混好了再殺回來！
夏依依把心一橫，目光堅毅得像小學課本裏的劉胡蘭。
慕蕊怎麽能在這裏耍大小姐威風，還趕他院子裏的人？沈慕晨又一次惱怒地瞪堂妹，接著迅速走到夏依依面前，安慰道：“依依，二小姐那是在氣頭上瞎說的，太太又怎麽會趕你走，別說傻話了！”
“夏依依這樣的丫頭我們白家想要還要不到呢，你們要趕她，我現在就把她接回家去！”白初夏站起身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夏依依識字，又聰明機靈，這樣的丫頭放在家裏打雜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沈家不懂得惜才，他白家商行多得是地方讓她發揮自己的才能。
只要沈家開口，他立馬就敢做這個主收下她！
白初夏的舉動讓大太太大驚失色：白家是比沈家更有錢有勢，可這樣就能在他們家搶人了嗎？白沈兩家幾代的交情何在，白家的禮數、教養又何在？
這個白少爺還真是目中無人！
白初夏是晚輩，大太太不好跟他計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瘋丫頭是沈家買來的，契約還沒有滿，哪能說走就走！”
以為大太太是要跟他談錢，白初夏淡淡一笑，“如果嬸子願意放人，多少錢……”
“初夏！”沈慕晨忍無可忍，厲聲喝道：“請你說話註意分寸！”
這裏是沈家，白初夏未免也太囂張了！
再者，夏依依雖然是沈家買來的丫頭，但她也是人，而不是物品，他們這樣爭來爭去，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沈慕晨一聲喝斥，整個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白初夏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低下頭去。
大太太挑了挑唇，全然忘了夏依依“羞辱”沈慕蕊的事，臉上盡是為自己的兒子感到得意、自豪的表情。
沈慕蕊和李凝香則早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這一聲喝斥倒是讓她們同時一震，陸續回過神來。
沈慕晨收回冷厲的目光，拍著夏依依的肩，柔聲道：“你腳傷了就回屋裏歇著去吧，這裏沒你什麽事。”
親眼見證沈慕晨發飆，夏依依之前的憤怒都被此刻的震驚所取代了，她楞楞地看著對方，半晌才重重點頭，“好。”
說到底沈家將來都是沈慕晨作主的。大太太算什麽？沈慕蕊又算什麽？只要沈慕晨站在她這邊，她夏依依就什麽都不怕了！
沈慕晨永遠是她最堅實的靠山！
夏依依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大太太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可看看沈慕晨那一臉的嚴肅、決絕，她突然失去了追究下去的勇氣。
這個兒子是長大了麽？為什麽她越來越覺得陌生了？
作為他的母親，她竟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似的！
大太太默默地看著自己高挑英俊的兒子，那雙不再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大家都坐吧。”目送夏依依離去，沈慕晨轉身招呼屋裏的人。
客廳已經被虎子打掃幹凈了，可地上那塊打碎過熱水瓶的地方還能看到銀白色的痕跡。
就像這個痕跡一樣，之前不愉快的記憶始終是無法消除了。大太太很快便回了前院，沈慕蕊也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桌上，氣氛卻是再也無法活躍起來了。
白初夏心裏惦記著夏依依的傷勢，重新坐下沒幾分鐘，便起身道：“你們坐吧，我去看看夏依依。”
“誒……”沈慕蕊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也知道她在跟他說話，但白初夏就是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蕊，”沈慕晨看著堂妹，輕輕開口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強，更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遷怒於他人。你是受過教育的新青年，這方面應該懂得。”
她是女子，作為堂哥他只能點到為止，希望她能好自為之吧！
沈慕蕊聞言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接著深深地低下頭去，半天都不再出聲。
李凝香看似在喝茶，臉也跟著泛起了紅暈。
好好的生日搞成這樣，沈慕晨也沒有心情再坐在這裏跟她們閑聊了，說道：“我去看書了，你們請便。”
房間悶熱，夏依依回到後院換好鞋襪後，直接坐在了井臺邊休息。
白初夏一出巷口就看到了她，走過去問道：“聽說你的腳都燙起水泡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想到夏依依只是個丫頭，沈家不會給專門給她請大夫，他連忙又改口：“我帶你去看大夫吧？”
夏依依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白少爺，你以後別給我買點心了，省得被人誤會！”
要不是沈慕蕊誤會他們，起碼她也不用挨那一巴掌啊！
說不定熱水瓶都是沈慕蕊故意撞上的！
“誤會什麽啊？”白初夏也不講究，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不解地問道。
見他坐下，夏依依連忙挪得遠遠的，像避災星似的道：“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啊，已經害我挨巴掌了，難道還要害我挨板子不成？”
“誒，夏依依，你給我說清楚！怎麽又是我害的你了？”白初夏一下側過身來，不悅地蹙起眉頭看著她，“那個熱水瓶我碰過一下嗎？慕晨哥他娘打你能怪我嗎？”
今天這事跟他八竿子都打不上關系，他從頭到尾在幫她說話，她竟然倒打一耙！
怎麽會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丫頭！
“還有，買點心被人誤會又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白初夏不依不饒地問道。
一百一十五你生日是哪天
真是說不清了！夏依依頭大：那點點心值幾個錢，白家大家大業會放在眼裏嗎？為那點東西跟他斤斤計較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吧？可白初夏又沒有說喜歡她，總不能叫他不要對她有其他的想法吧？
那邊白初夏還目光如炬地瞪著她，這邊夏依依已是一腦袋的毛線。
夏季驕陽似火，蟬鳴一聲接一聲，叫得人心煩意亂。
陽光透過桂花樹照下來，灑得夏依依一身碎芒。她光潔細膩的皮膚通透如玉，鼻尖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白初夏犀利的眸光一點點柔和下去，見她半天不出聲，問道：“餵，夏依依，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理虧心虛？”
和他的目光一起變得柔和的還有他的語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面前，他總是發不起脾氣來。
“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麽要心虛？”夏依依仰起下巴，“我準備減肥，以後再也不吃點心了，你不要再買了啊！”
“減肥”這個21世紀最流行的詞在白初夏聽來實在是荒謬得離譜：這年頭到處鬧饑荒，好多人吃都吃不飽，只聽說過嫌自己瘦的，還沒有聽說誰嫌自己胖的。
他將夏依依從頭看到腳，問道：“你都像麻桿了，減什麽肥啊？”
他一直覺得這丫頭太瘦了，她竟然還說要減肥！
她要真瘦成皮包骨了，能有力氣幹活嘛？
“我就喜歡骨感美，跟你說了也不懂！”就算在21世紀，瘋丫頭這樣的細高個也絕對算苗條。這個理由確實太牽強，夏依依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索性一句話搪塞過去。
骨感美？又來一個新詞，白初夏更加好奇了，說道：“夏依依，我有時真覺得你像從天上來的，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想法也是稀奇古怪！”
他都不記得在她這聽到過多少新鮮名堂了。
一個小丫頭，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東西？
白初夏定定地看著夏依依：她的頭頂似乎籠罩著一圈神奇的光芒，那張小臉除了倔強還寫滿了智慧，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小仙女。
夏依依還在理她大腦裏的那團毛線，理了老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她有些煩躁了。
發現白初夏在看她，惱火地問道：“你看著我幹嘛？”
“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白初夏自認為機智地回道。
無聊！夏依依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說話。
最怕夏依依生氣不理他。白初夏忽然笑容一凝，認真地問道：“夏依依，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你問這個幹嘛？”夏依依仰頭看了看樹冠，目光變得幽遠。
夏依依的生日是21世紀，在這裏按那個算不合適。她既不知道瘋丫頭的生日，也不想過她的生日，所以她給自己重新定義了個生日——五月二十二，和沈慕晨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那天沈慕晨阻止了她跳井，也正是從那天起，她決定留在這個時空。算起來不就是她重生的日子嘛！
“知道你生日就可以提前給你準備禮物了啊，省得像今天這樣空手而來，多尷尬！”白初夏看著地上的樹影說道。
“我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明年還早著呢，說了你也記不住！”夏依依將手撐著身後，晃著仰起的小腦袋道。
夏天衣裳單薄，夏依依一仰頭正好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脖頸，那嫩滑的皮膚晶瑩通透，隱隱還能看出血管的青色。
白初夏面色發紅，喉結滾動，“你怎麽知道我記不住？你說，看我明年能不能記住！”
一陣清涼的南風吹過，夏依依愜意地瞇起了眼睛，漫不經心道：“五月二十二，明年送禮請早哈！”
明知非禮勿視，可那慵懶如貓的小臉、那秀美的脖子，好像有股魔力，讓他欲罷不能。白初夏睨了一眼又一眼，臉越來越紅。
“嗯，我去前面看看慕晨哥。”白初夏慌亂地站起身來，說道。
不等夏依依回應，他便快步走進了巷子裏。
什麽毛病啊？瞥了一眼他匆忙的背影，夏依依莫名其妙地撇了撇嘴。
白初夏走正巷子正好碰到了下後來的沈慕蕊。
兩個人迎面相遇，沈慕蕊不自然地笑了笑，問道：“初夏哥，依依的腳沒事吧？”
“你不是要趕她走嗎，怎麽關心起她的腳來了？”白初夏冷冷地睨著她，接著抱起雙臂，“你想看她的腳現在走不走得了？”
這話裏話外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沈慕蕊臉色一紅，低下頭道：“我……沒這個意思。”
“沈慕蕊，別以為你是個大小姐就可以隨便欺負一個丫頭！”白初夏用輕蔑的目光將她從頭掃到腳，冷哼道：“虧你還是一個上過新式學堂的人！”
陽光只能照到巷口，沈慕蕊在陰暗中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張俏臉難堪到了無以覆加的程度。
見她不出聲，白初夏轉身就想走。
沈慕蕊突然擡起頭來，美目含淚道：“初夏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這招以退為進是跟她徐盈表姐學的，表姐說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現在先把這口氣忍下去，等將來得到了白初夏的心，再收拾那丫頭也不遲！
“知道錯就行了，再有下次我也不會饒你！”白初夏放緩了語氣，目光也柔和下來。
沈慕蕊轉憂為喜，輕輕拉起他的衣袖，討好地笑道：“三哥在書房，我們找他下棋去吧。”
……
入夜了，天空繁星璀璨，銀河像一條綴滿寶石的錦緞大袍子。
夏依依拖著受傷的腳，一步步挪進了沈慕晨的院子。
屋門口，虎子正在熏艾驅蚊。
“大少爺房裏的帳子放下來了嗎？”夏依依問道。
“還沒有，大少爺說蚊子太多，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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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掉多餘的？似有一道光閃過沈慕蕊的頭腦，她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心裏豁然開朗起來。
一百一十一沈慕晨的生日
已經夜裏10點多了，沈慕晨在床上看了會書，準備睡覺時，忽然發現門縫下面有光亮透進來。
依依和虎子還沒有走嗎？他有些奇怪地端起燭臺往門口走去，一打開門，只見短短的蠟臺旁邊放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送給大少爺的生日禮物。
這字跡實在談不上清秀，甚至都不能算工整，但他卻一下猜出來了：這是依依那丫頭寫的。
她知道他的生日？可明天才是他的生日啊，為什麽今天送禮物給他？沈慕晨撿起地上的信封，打開沒有封住的口，往手裏倒了倒，一張紙條和一個用桃核雕磨而成的如意結落入了他的掌心。
那枚如意用紅線編成了如意結，手感十分光滑，摸上去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桃核本身的紋路了。
紙條上面，夏依依寫著：其實我是知道大少爺生日的，雖然是明天，但我想成為第一個送你禮物的人。聽說桃木能避邪，這枚桃核是我親手磨成的，還望大少爺不要嫌棄哦！祝生日快樂，歲歲平安！
這幾行毛筆字像出自剛學字的孩童之手，笨拙而稚嫩，沈慕晨看了一遍又一遍，忍不住笑了：原來那丫頭不擅長書法！
收拾好信箋回到床上，他把玩起了那枚桃核如意。燭火下，桃核呈現出暖暖的桔色，表面那層桐油散發出溫潤的光芒。細看之下，如意造型稍顯粗糙，顯然是出自經驗不足的生手，但那細膩圓潤的手感卻足以和成熟的雕刻品相媲美。
毫無疑問，那丫頭將它打磨了無數次。
也不知她在做成這個如意結之前實驗了多少個桃核。她對他真不可謂不用心了！
沈慕晨將如意結緊緊地握在掌心，腦海裏再次浮現出夏依依為他念過的那句詩：所愛隔山海，山海俱可平。
山海或許可以平，可時間和死亡又該如何超越？
他搖了搖頭，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
沈慕晨的生日，雖然沈家沒有大擺筵席，但按照以往的貫例，林管家在府裏安排了豐盛的壽宴。
沈慕蕊一大早便從城裏趕來為堂哥祝壽；中午時分，遠道而來的李凝香也到了；巧的是，白初夏並不知道沈慕晨的生日，卻也歪打正著地在這天跑了過來。
一進院子，白初夏便感覺到氛圍似乎有點不同尋常，待進屋後，他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
客廳裏，沈慕晨穿著一身嶄新的藏藍色祥雲織錦長衫，一頭短發剛剛修剪過，神采奕奕地坐在桌前，李凝香和沈慕蕊一左一右地坐在他身邊，幾個人言笑宴宴，而桌上堆滿了大家送來的生日賀禮。
“白少爺來了！”一旁侍候的夏依依提醒大家道。
屋裏的說笑聲暫時停了下來，幾個人同時笑容滿面地看向白初夏。
柳小姐說的一點也沒錯，他果真回回來都給夏依依送點心啊！看到白初夏手裏的點心，沈慕蕊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了，目光中隱隱有火苗在竄動。
“今天是慕晨哥的生日嗎？”白初夏被眾人看得有些發窘，尷尬地解釋道：“抱歉，我事先並不知道，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連禮物都沒有準備。”
“你手裏不是提著點心嘛，難道不是給我三哥的？”沈慕蕊定定地看著他，面上似笑非笑道。
這是買給夏依依的。白初夏更尷尬了，支支吾吾：“這……”
“初夏快過來坐。”沈慕晨起身笑道，“正好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表妹李凝香，這是白初夏。”
沈慕晨聽出堂妹話裏有話，當著大家的面不好說她，便設法替白初夏解圍。
李凝香禮貌地站起身來和白初夏打招呼。一時間，桌邊三個人都站著，只有沈慕蕊一個人坐著。
沈慕蕊一聲不響地盯著白初夏，笑意變成了嫉妒的怒火。
都是同齡人，多個人加入氣氛本應更熱鬧，誰知從白初夏來了之後沈慕蕊變得異常沈默，而李凝香和白初夏又不熟，一時也找不到什麽話說，一向不喜歡說話的沈慕晨作為主人不得不承擔起了調節氛圍的任務。
他喝了口茶，環視大家笑道：“往年生日從來沒有這麽熱鬧過，今年你們學校罷課倒是成全了我！”
“李小姐也在上學嗎？不知在哪所學校？”白初夏隨口問道。
李凝香淡淡一笑，簡單地報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問道：“聽說省城鬧得更嚴重，教師都帶著學生上街游行了，我們學校也有激進分子去省城參加游行，你們這邊怎麽樣？”
政府困難，可教師也是人，需要養家糊口，他們用行動來維護自己的權益有什麽不對的？
周文清作為教師也去省城參加游行請願了。
聽李凝香把參加游行的人說成是激進分子，沈慕晨不禁蹙了蹙眉。
白初夏和李凝香就學校的問題愉快地聊了起來，坐在一旁的沈慕蕊更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不僅板著一張臉，甚至還撅起了小嘴。
見她這樣，沈慕晨暗自嘆了口氣，臉上依然帶著笑容，輕聲問道：“慕蕊，你今天不是特意來給我祝壽的嗎，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我沒有。”沈慕蕊用手撐著腦袋，有氣無力道。
“還說沒有，你臉上都清清楚楚寫著‘不高興’三個字了！”沈慕晨笑著逗她。
桌上的茶水差不多了，夏依依連忙提著熱水瓶一一給大家添茶。
給白初夏添完，到沈慕蕊了。她剛伸手去拿茶杯，沒想到沈慕蕊突然身子一轉，直接把她手裏的熱水瓶撞得脫了手。
“砰！”的一聲巨響，熱水瓶摔在地上炸開了，開水和瓶膽碎片流了一地。
“啊！燙死我了！燙死我了……”沈慕蕊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喊道。
“對不起！對不起！”以為對方受傷了，夏依依嚇得驚慌失措，連聲道歉道：“二小姐，真的對不起！”
熱水瓶是在夏依依的腳下炸開的，滾燙的開水幾乎打濕了她整只腳，盡管整個腳背都火辣辣地疼著，可看到沈慕蕊如此強烈的反應，她哪裏還顧得上自己。
夏依依忍著疼痛去拉沈慕蕊，想把她拉到幹凈安全的地方去。
沈慕蕊一把推開她的手，怒道：“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沈慕蕊撞到了她手上的熱水瓶，怎麽反過來怪她了？夏依依震驚地望著沈慕蕊，表情有些委屈。
一百一十二打翻熱水瓶
此時桌上的人都起身退到了一邊。
白初夏離夏依依最近，一眼便看到了她濕透的鞋子，大聲問道：“夏依依，你的腳燙到了吧？有沒有事？”
“你就是故意的！”聽到白初夏關切的詢問，沈慕蕊心裏的火更大了，一下黑下臉來，用手指著夏依依吼道。
“慕蕊！”剛才打翻熱水瓶的時候沈慕晨正在跟堂妹說著話，不僅看清楚了整個事情的過程，對她的無理取鬧也心如明鏡，他喝斥道：“依依跟你無冤無仇，她怎麽會故意燙你？”
說著他仔細看了看沈慕蕊的腳和褲腿，看到她左腳的皮鞋被開水打濕了，露在外面的襪子也濕了一片，不禁又緩和了語氣道：“你先過來，我讓人拿藥給你擦。”
夏依依心裏委屈，可沈慕蕊畢竟是被她手裏的熱水瓶燙傷的。懷著贖罪的心情，她自告奮勇道：“我去給二小姐拿藥！”
才剛要往房裏去，腳上的燙傷擦著鞋子疼得她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白初夏見狀立刻過來，一把拉著她，訓道：“你自己都燙到了，還去什麽去？”
沈慕晨聞訊也看向夏依依，只見她整只右腳到褲腿都是濕的，濕漉漉的布鞋還在往外冒著熱氣。
這丫頭，自己燙成這樣也不吭一聲！沈慕晨一陣心疼，對虎子道：“你去拿藥吧。”
李凝香已經把沈慕蕊扶進書房，給她檢查傷勢去了。
白初夏不好進去，把夏依依扶到書房門口叮囑道：“天氣熱，你自己多註意點，燙到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搽藥，不然會發炎的。”
“她又不是大小姐，有那麽嬌貴嗎，還用得著白少爺親自提醒？”夏依依還沒開口，沈慕蕊冷嘲熱諷的聲音傳來。
“餵，沈慕蕊，大小姐是人，丫頭就不是人嗎？”白初夏不悅地朝書房裏喊道。
這個二小姐今天怎麽凈針對她啊？自己哪裏得罪了她不成？夏依依心裏也十分不解。怕這兩個人嗆起來，她連忙阻止道：“你們別吵了，二小姐說得對，我從小就皮糙肉厚，這點小傷根本沒什麽的。”
沈慕晨聽到動靜也走了過來，看似打趣道：“初夏，你一個大男人，怎麽跟女子鬥起嘴來了？”
他說著便把白初夏拉離了“戰場”。
夏依依走進書房，本想跟沈慕蕊緩和一下關系，沒想到熱臉貼了冷屁股。
面對她友好的笑臉，沈慕蕊冷笑道：“夏依依，白少爺對你很上心嘛，我看你別在沈家當丫頭了，幹脆去白家當大少奶奶得了！”
正在給她擦藥的李凝香聽了一楞，手裏的藥膏都顧不上抹就擡起頭來看夏依依。
夏依依也楞住了，半晌才惱火地問道：“二小姐，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要這樣挖苦我？”
“哼！”沈慕蕊一聲冷哼，“我挖苦你了嗎？事實不是擺在眼前：白少爺請你賞燈、請你踏青、請你喝茶、還給你擋花瓶、買點心，剛才還在噓寒問暖，難道還不夠對你上心？他只差沒有用八人大轎把你擡回去了！”
沈慕蕊斜睨著夏依依，將白初夏為她做過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地羅列出來，那陰鷙的目光和陰冷的語氣令人渾身發寒。
這是怎麽了？表哥的丫頭和白少爺有染嗎？李凝香震驚當場，一會看沈慕蕊，一會看夏依依，臉上的表情覆雜到難以言喻。
即使夏依依是個豬，此刻也明白是怎麽回事了：這個二小姐自己暗戀白初夏就算了，竟然還把她當成了情敵！
盡管對方說的那些事她都有參與，但除了擋花瓶和買點心，其他她不過是沈慕晨的陪同啊，怎麽就算成是白初夏特意為了她了呢？
白初夏一個堂堂白家商行的大少爺、白會長唯一的兒子，怎麽可能看上她這麽個丫頭？還是在這個註重門第觀念的民國？
開什麽玩笑！
要不是看在沈慕蕊曾經幫她美言過，又一直視她為朋友的份上，夏依依真想上去一巴掌抽醒她。
“二小姐，你真的誤會了，我和白少爺不過是普通朋友。什麽賞燈、踏青這些，他邀請的是大少爺，我是大少爺的丫頭，自然也就一起跟著去了。並不是特意為了我啊！”夏依依耐著性子解釋道。
“那買點心呢？也不是為了你？”沈慕蕊冷冷地看著她，目光充滿了嘲諷和不屑。
真是說不通了！買個點心就表示喜歡麽？喜歡……
白初夏那貨不會真的喜歡她吧？
夏依依粗大的神經快速過了一遍和白初夏相處的情景，突然間背上起了一層冷汗。
沈慕蕊說的似乎有道理啊！白初夏要不是喜歡她為什麽一次又一次買點心給她呢？邀請賞燈、喝茶的時候好像也確實是問她的意思；還有，那一花瓶可輕可重，運氣不好致命也是有可能的，他挺身而出難道只是出於熱心嗎？
想著想著，夏依依的心裏漸漸沒底了，楞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麽，你沒話可說了嗎？”沈慕蕊又冷笑道。
李凝香忍著一肚子的疑問，幫沈慕蕊擦完藥後，走到夏依依身邊，輕聲問道：“依依，要不要我幫你擦藥？”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夏依依接過她手裏的藥膏，心不在焉地坐下，卻沒有立刻動手。
白初夏怎麽會喜歡她呢？她之前連個好臉都沒給過他，難道他有受虐傾向不成？
那家夥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她記得第一次買點心的時候是因為賭氣，後來怎麽就變成回回來都買了？
按這個時代的習俗，17歲的白初夏也夠資格談戀愛了啊，可他從來沒跟她表白過，是不是她或者沈慕蕊想多了，可能他只是把自己當成好朋友而已吧！
沒錯，白初夏肯定是把她當成好哥們了！他家裏那麽有錢，送幾盒點心算什麽！
一通分析後，夏依依不自覺地點了點頭，說道：“二小姐，白少爺買點心是因為他待人熱情，而且點心也並非買給我一個人吃的。如果他真對我有意，難道不是應該送定情信物麽？起碼到現在我除了點心沒有收到過他任何東西！”
就算這個時代不流行送玫瑰花，也該送個玉佩啊，金銀首飾什麽的吧？
送點心算哪門子喜歡啊，真是想太多了！
“夏依依，我還以為你不是個市儈的人，沒想到你和其他下人一樣！”沈慕蕊的目光越發鄙夷，仿佛在看一只從臭水溝裏爬出來的老鼠、臭蟲。
一百一十三沈慕蕊告狀
一看情勢不對，李凝香連忙勸道：“你們一人少說一句吧，今天是表哥的生日，傷了和氣多不好！”
“什麽叫傷了和氣？她一個丫頭，憑什麽跟我們談和氣！”沈慕蕊不屑道。
之前還以為沈慕蕊是真心把她當朋友，沒想到對方會說起這種話來！夏依依仿佛被人當面扇了一巴掌，惱怒道：“沒錯，我是個丫頭，高攀不上二小姐！”
“本來就是，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沈慕蕊已經穿好了鞋襪，她起身靠在書桌上，抱著雙臂更加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書房裏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素來膽小的李凝香悄悄退了出去。
既然沈慕蕊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夏依依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再理會她了，索性把她當成空氣，自顧自地擦起藥來。
“夏依依，別以為你長的有幾分姿色就想勾搭白初夏！”沈慕蕊不依不饒道：“你以為白家是什麽地方，就憑你一個丫頭也想爬進他們家的門坎？做夢吧！”
不要說夏依依這個丫頭，就是她這個沈家二小姐論門第也不一定能攀上白家！
沈慕蕊斜睨著夏依依，將她從頭看到腳，越看越覺得她卑賤無比。
她什麽時候想爬進白家了？算了，這是沈家的二小姐，她忍了！夏依依咬了咬牙，將那口惡氣拼命咽進肚子裏。
見她不回應，沈慕蕊又嘲諷道：“我想可能你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嫁進白家，只是想在白初夏身上撈點好處吧？我說過，只要你離白初夏遠點，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為了白初夏，她什麽都願意付出。
“二小姐，你太過份了吧？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勾搭白少爺，更沒想過要在他身上撈好處！你這樣口口聲聲跟我講條件，請問你又有什麽資格？你是白家大少奶奶，還是白少爺的未婚妻？”夏依依忍無可忍，擡頭問道。
不要說白初夏對她沒意思，就是真有意思，讓她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她還不當呢！
錢算什麽，對於她這個經歷過穿越的人來說，命都不算什麽，何況是錢！
夏依依清澈的雙眸靜靜地望著沈慕蕊，看不出情緒，卻分明讓人感覺到深深的嘲諷。
沈慕蕊氣得一張俏臉青紅交加，咬牙切齒道：“夏依依，你算什麽東西，竟敢這樣跟我說話！”
兩姐妹一個德性！之前還以為她比徐盈好得多，原來骨子裏都是一路貨色！夏依依冷冷一笑，再次低下頭擦藥去了。
“你給我等著，我現在就讓嬸嬸把你趕出沈家，我看你以後怎麽勾搭白初夏！”沈慕蕊丟下這句話，氣急敗壞地跑出門去。
整個腳背都燙傷了，水泡起了一大片。夏依依即使有心也無力追過去，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們真要趕我走，那我也沒有辦法。”
客廳裏，沈慕晨和白初夏還沒有反應過來，沈慕蕊便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了院子。
李凝香小聲說道：“二小姐該不會去告依依的狀吧？”
“告什麽狀？”白初夏莫名其妙地問道。
盡管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但沈慕晨還是想聽聽李凝香的說法，也靜靜地看著她。
牽扯到沈慕蕊的少女心事，李凝香不好說的太直白，便只說她和夏依依因為燙傷腳吵了起來。
“夏依依又不是故意的，沈慕蕊怎麽能這樣！”白初夏將茶杯往桌上一放，憤憤不平地說道。
慕蕊也太不懂事了！沈慕晨蹙起了眉頭。
“慕晨哥，你也看到了，夏依依根本不是故意的，要是沈伯伯責怪起來你可要幫她說話啊！”白初夏將目光轉向沈慕晨，無比認真地懇求道。
這個白少爺還真是幫著依依說話呢，難道二小姐說的是真的？之前只把白初夏當成表哥的朋友，李凝香跟他聊了那一會都沒有留意過他，此刻，她不禁開始仔細打量起來：白初夏生得劍眉星目，那俊朗的臉龐猶如刀刻，一件筆挺的襯衫襯得他玉樹臨風、氣宇軒昂。
難怪沈家的二小姐會傾心於他！李凝香在心裏感嘆道。
夏依依的藥還沒有擦完，沈慕蕊便帶著大太太怒氣沖沖地進來了。
沈慕晨連忙起身相迎，拉著母親道：“娘，依依不是故意的，她自己的腳也燙傷了，還在擦藥呢！”
“姑媽，表哥沒騙您，我也看到了，依依整個腳背都燙傷了，起了好大的水泡。”李凝香也起身解圍道。
“就算她是不小心燙傷慕蕊的，那也不能羞辱她呀！”大太太厲聲問道：“那個死丫頭人呢？給我叫她出來！”
“她躲在書房呢！”沈慕蕊挽著大太太的手道。
“今天家裏這麽多客人，她還敢躲懶！”
大太太一聽便要往書房沖去，被沈慕晨拉住了，“娘，依依的腳燙傷了在擦藥呢，她什麽時候躲過懶啊！”
沈慕晨說著狠狠瞪了沈慕蕊一眼，用眼神責備她不懂事。
白初夏更是聽說沈慕蕊去告狀就氣不打一處來，從她進門便沒拿正眼瞧她。
見大家都對她橫眉冷對，沈慕蕊將大太太的手挽得更緊了，委屈地撅著嘴道：“嬸嬸，你看，明明是夏依依燙了我，他們竟然還都維護她！”
“那是因為大家都長著眼睛！”白初夏終於忍不住了，瞟了沈慕蕊一眼，不冷不熱地說道。
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瞥，可那一道目光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沈慕蕊羞憤交加，面色瞬間就變了。
“慕蕊，你明知道依依不是故意的，何必這樣咄咄逼人！”沈慕晨也看不下去，質問道。
“嬸嬸……”沈慕蕊竟然哭了，那眼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滾落下。
大太太惱了，不好說白初夏便沖沈慕晨訓道：“你們怎麽能為了一個丫頭這樣對慕蕊？慕蕊是你妹妹，那丫頭不過是沈家買來的下人……”
還沒說話，夏依依擦好藥從書房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了。
一時間，客廳裏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她身上。
大太太下意識地回過頭去，下一秒，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過去，狠狠甩了夏依依一巴掌。
“你這個膽大包天的東西，竟然敢羞辱二小姐！”她邊打邊罵道。
隨著那聲巴掌的脆響，除了打人者，其他人全都是一楞。
都怪沈慕蕊這個蠻不講理的瘋子！白初夏眼底湧起一抹血色，第一時間便朝沈慕蕊投去了怨恨的目光。
沈慕晨的俊臉瞬間冷如寒鐵，修長的手指緊緊握成了拳。
只有沈慕蕊在得意，可惜她的得意之色沒有持續幾秒被便白初夏的目光逼退，那目光似火，灼得她不安地低下頭去。
李凝香則一直低著頭，仿佛受到了驚嚇。
又是一巴掌！夏依依捂著自己被打偏的臉，除了憤怒，還有悲傷。
是啊，她只是個丫頭，別人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不是要趕她走麽？
夏依依索性拿開手，一聲不吭地看著大太太，等對方下達將她逐出沈家的命令。
一百一十四倒打一耙
夏依依的雙眸黑白分明，眼神清澈無波，幾乎能看出大太太的影子。
大太太被她看得有些楞住了，怔了怔，問道：“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
“我幾時羞辱二小姐了？她口口聲聲問我是什麽東西，要把我趕出沈家，我現在就等著，如果太太讓我走，我立馬就走！”夏依依一字一句，不亢不卑地說道。
天大地大，她還就不信了，難道出了沈家這個門會餓死不成！
就算這個時代不像21世紀那麽好找工作，她有手有腳，年輕力壯，再找個下人的活總不成問題吧？
除了沈慕晨，還有周大娘、虎子他們以外，這裏沒什麽值得她留戀的，走就走，大不了等以後混好了再殺回來！
夏依依把心一橫，目光堅毅得像小學課本裏的劉胡蘭。
慕蕊怎麽能在這裏耍大小姐威風，還趕他院子裏的人？沈慕晨又一次惱怒地瞪堂妹，接著迅速走到夏依依面前，安慰道：“依依，二小姐那是在氣頭上瞎說的，太太又怎麽會趕你走，別說傻話了！”
“夏依依這樣的丫頭我們白家想要還要不到呢，你們要趕她，我現在就把她接回家去！”白初夏站起身來，一本正經地說道。
夏依依識字，又聰明機靈，這樣的丫頭放在家裏打雜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沈家不懂得惜才，他白家商行多得是地方讓她發揮自己的才能。
只要沈家開口，他立馬就敢做這個主收下她！
白初夏的舉動讓大太太大驚失色：白家是比沈家更有錢有勢，可這樣就能在他們家搶人了嗎？白沈兩家幾代的交情何在，白家的禮數、教養又何在？
這個白少爺還真是目中無人！
白初夏是晚輩，大太太不好跟他計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瘋丫頭是沈家買來的，契約還沒有滿，哪能說走就走！”
以為大太太是要跟他談錢，白初夏淡淡一笑，“如果嬸子願意放人，多少錢……”
“初夏！”沈慕晨忍無可忍，厲聲喝道：“請你說話註意分寸！”
這裏是沈家，白初夏未免也太囂張了！
再者，夏依依雖然是沈家買來的丫頭，但她也是人，而不是物品，他們這樣爭來爭去，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沈慕晨一聲喝斥，整個客廳瞬間安靜下來。
白初夏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尷尬地低下頭去。
大太太挑了挑唇，全然忘了夏依依“羞辱”沈慕蕊的事，臉上盡是為自己的兒子感到得意、自豪的表情。
沈慕蕊和李凝香則早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這一聲喝斥倒是讓她們同時一震，陸續回過神來。
沈慕晨收回冷厲的目光，拍著夏依依的肩，柔聲道：“你腳傷了就回屋裏歇著去吧，這裏沒你什麽事。”
親眼見證沈慕晨發飆，夏依依之前的憤怒都被此刻的震驚所取代了，她楞楞地看著對方，半晌才重重點頭，“好。”
說到底沈家將來都是沈慕晨作主的。大太太算什麽？沈慕蕊又算什麽？只要沈慕晨站在她這邊，她夏依依就什麽都不怕了！
沈慕晨永遠是她最堅實的靠山！
夏依依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大太太這才想起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可看看沈慕晨那一臉的嚴肅、決絕，她突然失去了追究下去的勇氣。
這個兒子是長大了麽？為什麽她越來越覺得陌生了？
作為他的母親，她竟像從來沒有了解過他似的！
大太太默默地看著自己高挑英俊的兒子，那雙不再清澈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絲疑惑。
“大家都坐吧。”目送夏依依離去，沈慕晨轉身招呼屋裏的人。
客廳已經被虎子打掃幹凈了，可地上那塊打碎過熱水瓶的地方還能看到銀白色的痕跡。
就像這個痕跡一樣，之前不愉快的記憶始終是無法消除了。大太太很快便回了前院，沈慕蕊也老老實實地坐回了桌上，氣氛卻是再也無法活躍起來了。
白初夏心裏惦記著夏依依的傷勢，重新坐下沒幾分鐘，便起身道：“你們坐吧，我去看看夏依依。”
“誒……”沈慕蕊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也知道她在跟他說話，但白初夏就是裝作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走了。
“慕蕊，”沈慕晨看著堂妹，輕輕開口道：“有些事情不能勉強，更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而遷怒於他人。你是受過教育的新青年，這方面應該懂得。”
她是女子，作為堂哥他只能點到為止，希望她能好自為之吧！
沈慕蕊聞言俏臉刷的一下就紅了，接著深深地低下頭去，半天都不再出聲。
李凝香看似在喝茶，臉也跟著泛起了紅暈。
好好的生日搞成這樣，沈慕晨也沒有心情再坐在這裏跟她們閑聊了，說道：“我去看書了，你們請便。”
房間悶熱，夏依依回到後院換好鞋襪後，直接坐在了井臺邊休息。
白初夏一出巷口就看到了她，走過去問道：“聽說你的腳都燙起水泡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想到夏依依只是個丫頭，沈家不會給專門給她請大夫，他連忙又改口：“我帶你去看大夫吧？”
夏依依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有氣無力道：“白少爺，你以後別給我買點心了，省得被人誤會！”
要不是沈慕蕊誤會他們，起碼她也不用挨那一巴掌啊！
說不定熱水瓶都是沈慕蕊故意撞上的！
“誤會什麽啊？”白初夏也不講究，一屁股在她身邊坐下，不解地問道。
見他坐下，夏依依連忙挪得遠遠的，像避災星似的道：“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啊，已經害我挨巴掌了，難道還要害我挨板子不成？”
“誒，夏依依，你給我說清楚！怎麽又是我害的你了？”白初夏一下側過身來，不悅地蹙起眉頭看著她，“那個熱水瓶我碰過一下嗎？慕晨哥他娘打你能怪我嗎？”
今天這事跟他八竿子都打不上關系，他從頭到尾在幫她說話，她竟然倒打一耙！
怎麽會有這樣蠻不講理的丫頭！
“還有，買點心被人誤會又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白初夏不依不饒地問道。
一百一十五你生日是哪天
真是說不清了！夏依依頭大：那點點心值幾個錢，白家大家大業會放在眼裏嗎？為那點東西跟他斤斤計較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吧？可白初夏又沒有說喜歡她，總不能叫他不要對她有其他的想法吧？
那邊白初夏還目光如炬地瞪著她，這邊夏依依已是一腦袋的毛線。
夏季驕陽似火，蟬鳴一聲接一聲，叫得人心煩意亂。
陽光透過桂花樹照下來，灑得夏依依一身碎芒。她光潔細膩的皮膚通透如玉，鼻尖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白初夏犀利的眸光一點點柔和下去，見她半天不出聲，問道：“餵，夏依依，你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理虧心虛？”
和他的目光一起變得柔和的還有他的語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她面前，他總是發不起脾氣來。
“我又沒做虧心事，為什麽要心虛？”夏依依仰起下巴，“我準備減肥，以後再也不吃點心了，你不要再買了啊！”
“減肥”這個21世紀最流行的詞在白初夏聽來實在是荒謬得離譜：這年頭到處鬧饑荒，好多人吃都吃不飽，只聽說過嫌自己瘦的，還沒有聽說誰嫌自己胖的。
他將夏依依從頭看到腳，問道：“你都像麻桿了，減什麽肥啊？”
他一直覺得這丫頭太瘦了，她竟然還說要減肥！
她要真瘦成皮包骨了，能有力氣幹活嘛？
“我就喜歡骨感美，跟你說了也不懂！”就算在21世紀，瘋丫頭這樣的細高個也絕對算苗條。這個理由確實太牽強，夏依依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索性一句話搪塞過去。
骨感美？又來一個新詞，白初夏更加好奇了，說道：“夏依依，我有時真覺得你像從天上來的，總說些奇奇怪怪的話，想法也是稀奇古怪！”
他都不記得在她這聽到過多少新鮮名堂了。
一個小丫頭，從哪裏學來的這些東西？
白初夏定定地看著夏依依：她的頭頂似乎籠罩著一圈神奇的光芒，那張小臉除了倔強還寫滿了智慧，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小仙女。
夏依依還在理她大腦裏的那團毛線，理了老半天也沒理出個頭緒來，她有些煩躁了。
發現白初夏在看她，惱火地問道：“你看著我幹嘛？”
“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白初夏自認為機智地回道。
無聊！夏依依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說話。
最怕夏依依生氣不理他。白初夏忽然笑容一凝，認真地問道：“夏依依，你的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你問這個幹嘛？”夏依依仰頭看了看樹冠，目光變得幽遠。
夏依依的生日是21世紀，在這裏按那個算不合適。她既不知道瘋丫頭的生日，也不想過她的生日，所以她給自己重新定義了個生日——五月二十二，和沈慕晨第一次見面的日子。
那天沈慕晨阻止了她跳井，也正是從那天起，她決定留在這個時空。算起來不就是她重生的日子嘛！
“知道你生日就可以提前給你準備禮物了啊，省得像今天這樣空手而來，多尷尬！”白初夏看著地上的樹影說道。
“我今年的生日已經過了，明年還早著呢，說了你也記不住！”夏依依將手撐著身後，晃著仰起的小腦袋道。
夏天衣裳單薄，夏依依一仰頭正好露出一截白皙細膩的脖頸，那嫩滑的皮膚晶瑩通透，隱隱還能看出血管的青色。
白初夏面色發紅，喉結滾動，“你怎麽知道我記不住？你說，看我明年能不能記住！”
一陣清涼的南風吹過，夏依依愜意地瞇起了眼睛，漫不經心道：“五月二十二，明年送禮請早哈！”
明知非禮勿視，可那慵懶如貓的小臉、那秀美的脖子，好像有股魔力，讓他欲罷不能。白初夏睨了一眼又一眼，臉越來越紅。
“嗯，我去前面看看慕晨哥。”白初夏慌亂地站起身來，說道。
不等夏依依回應，他便快步走進了巷子裏。
什麽毛病啊？瞥了一眼他匆忙的背影，夏依依莫名其妙地撇了撇嘴。
白初夏走正巷子正好碰到了下後來的沈慕蕊。
兩個人迎面相遇，沈慕蕊不自然地笑了笑，問道：“初夏哥，依依的腳沒事吧？”
“你不是要趕她走嗎，怎麽關心起她的腳來了？”白初夏冷冷地睨著她，接著抱起雙臂，“你想看她的腳現在走不走得了？”
這話裏話外的諷刺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沈慕蕊臉色一紅，低下頭道：“我……沒這個意思。”
“沈慕蕊，別以為你是個大小姐就可以隨便欺負一個丫頭！”白初夏用輕蔑的目光將她從頭掃到腳，冷哼道：“虧你還是一個上過新式學堂的人！”
陽光只能照到巷口，沈慕蕊在陰暗中盯著自己的腳尖，那張俏臉難堪到了無以覆加的程度。
見她不出聲，白初夏轉身就想走。
沈慕蕊突然擡起頭來，美目含淚道：“初夏哥，我錯了！我再也不會這樣了！”
這招以退為進是跟她徐盈表姐學的，表姐說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現在先把這口氣忍下去，等將來得到了白初夏的心，再收拾那丫頭也不遲！
“知道錯就行了，再有下次我也不會饒你！”白初夏放緩了語氣，目光也柔和下來。
沈慕蕊轉憂為喜，輕輕拉起他的衣袖，討好地笑道：“三哥在書房，我們找他下棋去吧。”
……
入夜了，天空繁星璀璨，銀河像一條綴滿寶石的錦緞大袍子。
夏依依拖著受傷的腳，一步步挪進了沈慕晨的院子。
屋門口，虎子正在熏艾驅蚊。
“大少爺房裏的帳子放下來了嗎？”夏依依問道。
“還沒有，大少爺說蚊子太多，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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