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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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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地瞥了夏依依一眼,也沒有理會她的問題。

“瘋丫頭,你先去外面吧,等大少爺醒了再來侍候。”大太太又吩咐道。

“哦。”她也是想盡自己的一分力啊!夏依依沸騰的熱血頓時冷卻,那攥緊的拳頭也無力地松開了。

就算她拼死去跟那兩主仆鬥又怎麽樣?大太太根本不相信她,萬一到時找不出證據只會裏外不是人,還不知道會落個什麽下場!

她心灰意冷地走出房間,想要揭發二姨太的想法生生哽在了喉嚨裏。

書房裏,白初夏躺在休閑小榻上;沈慕蕊坐在他身邊;徐盈拽著絲帕在房間來回踱步,那張俏臉有些焦躁不安的模樣。

夏依依還沒來得及詢問白初夏的傷勢,反被他問道:“慕晨哥怎麽樣了?”

“是啊,陳掌櫃有辦法救三哥嗎?”沈慕蕊也轉頭問道。

誰知道那辦法管不管用呢!夏依依輕輕嘆氣,“他倒是說了個方法,有沒有效果還得等等看。”

徐盈已經從之前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了,好奇地問道:“夏依依,你們大少爺那個樣子你不怕嗎?你怎麽還敢沖上去?”

之前她還對沈慕晨抱著非君不嫁的態度,看到他發狂的樣子後,她對他的傾慕之情瞬時化為烏有。她只是不明白:夏依依這個卑賤的丫頭,是從哪來的那股不怕死的勇氣?

怕?她好像沒想過這個問題。真要說起來,她只怕沈慕晨會傷到自己。夏依依抿了抿唇,“當時沒想那麽多。”

你一句他一句的,問得夏依依都不記得自己是來書房做什麽的了。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時竟像斷片似的想不起來了。

還真是無知則無畏啊!若她是一個大小姐而不是卑賤的丫頭,可能就不會這麽想了吧!徐盈斜睨著她暗自思忖道。

“夏依依,你以後不能再這麽沖動了,太危險了!”白初夏大聲叮囑道。

想起剛才的情景他還後怕,要是那個花瓶砸到她身上可怎麽辦?

這丫頭,她怎麽就不會為自己想想!

一腦袋的毛線,夏依依茫然地坐下了,那雙原本清澈靈動的眸子無神地望著一個地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餵,夏依依!”白初夏加大音量喊道:“我剛才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以後不能再這麽沖動了!”

他光喊還覺得不夠,又不顧傷口想要伸出長臂朝夏依依揮舞。

沈慕蕊急得抓住了他的手臂,阻止道:“別動,小心傷口裂開!”

“我知道了。”夏依依這才擡起頭來說道。

茶幾上的粽子早已涼了,誰也沒有想起來吃它,也沒有人再提起看賽龍舟的事,好好的端午節就這樣悄悄地過去。

沈慕蕊一直笑嘻嘻地陪白初夏說著話。夏依依和徐盈相對無言,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虎子跑進來回道:“瘋丫頭,柳小姐來了,說是聽說大少爺身體不好想來看看他。”

來看大少爺?她進沈家都快一年了,什麽時候見柳千絮來看過大少爺?

夏依依剛想開口,柳千絮卻徑自走了進來,對著眾人笑道:“喲,這裏好熱鬧啊!聽說大少爺身子不好,現在怎麽樣,應該無礙了吧?”

沈家二小姐和白少爺一派言笑宴宴,哪裏像堂哥病重的樣子?

“柳小姐請坐。”人已經來了,夏依依只得起身招呼。

柳千絮正要坐下,無意中看到了白初夏背上的血跡,她情不自禁地走近了兩步,柳眉一緊,“不是說是大少爺身子不好嗎,白少爺這又是怎麽了?”

她前一句話還帶著打趣的語氣,這一句話卻是十足的關切了。

“一點小傷而已。”白初夏笑了笑道。

坐在一旁的沈慕蕊臉色微沈,擡起雙眸看了看柳千絮:對方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過來的,一身雅致的衣裙,頭發梳得油光水亮,臉上的胭脂亦是恰到好處。

這是專門來看她三哥的?既然是來看她三哥,怎麽不去臥房,倒來書房看起白初夏來了?

一百零二情敵碰頭

“柳小姐,我三哥在臥房,如果你是來看他的話可以去那。”沈慕蕊不冷不熱道。

心神不寧的夏依依倒好茶又坐回原位去了。

徐盈正好閑得無聊,聽說對方是來看沈家大少爺的,不禁饒有興致地打量起這位柳小姐來:只見她臉龐清秀俏麗,衣著雖談不上多麽華貴,卻十分大方得體,顯然也是一位出眾的小家碧玉。

“大少爺的臥房我一個女子哪好擅入,還是等他康覆後再說吧。”柳千絮優雅地端起茶杯,並沒有起身的意思。

“夏依依,你別愁眉苦臉的了,有陳掌櫃在慕晨哥不會有事的!”見夏依依悶悶不樂,白初夏勉強撐起身子安慰道。

他背後的傷勢不輕,只要動作大一點就會因為拉扯而疼痛,這一句話還沒說完便露出了呲牙裂嘴的表情。

柳千絮看了連忙放下茶杯準備湊過去噓寒問暖,可坐在小榻上的沈慕蕊早已先於她行動起來了。

沈慕蕊撅著小嘴責備道:“初夏哥,你怎麽就不聽勸呢,叫你別動別動了!”

她邊說邊用手輕輕地撫摸白初夏的背,以此來幫他減輕疼痛感。

“我這不是不習慣嘛。”白初夏無奈地說道。

柳千絮放下的茶杯覆又端起,那雙秋水眸子越過杯蓋睨視小榻上的人,“大過節的,白少爺這背究竟是怎麽弄的?”她故作平常地問道。

“這……”實話實說似乎不妥,假話一時又想不來,白初夏有些猶豫。

“初夏哥都說了只是小傷,柳小姐不必掛心!”沈慕蕊眸光一閃,接過去說道。

白初夏只當有人幫他解圍,至於說了什麽他才懶得理會呢。

見這情景,柳千絮也不好再問,低頭靜靜地喝茶。

原來所謂的看沈家大少爺不過是個幌子啊!徐盈在旁邊明白了個七八分,似笑非笑道:“白少爺經常來沈莊,應該跟柳小姐很熟吧?”

這話聽起來是問白初夏的,可徐盈考究的目光卻望向了柳千絮。

柳千絮白皙的臉龐頓時一紅,那長長的眼睫也悄悄垂了下去。

從她兩年前第一次見到白初夏,就被他俊朗的相貌和脫俗的氣質所吸引,知道他是堂堂的白家大少爺後,更是傾慕得芳心暗許。這兩年她處心積慮地接近他、討好他,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嫁進白家,成為白家的大少奶奶。

柳家如今雖然敗落了,好歹曾經也是風光過的,而且,就憑她柳千絮的美貌,這十裏八鄉多少公子少爺托人上門說親的。可偏偏這個白少爺從來就不拿正眼瞧她,甚至願意討好沈家的丫頭都不願意搭理她!

他們算熟嗎?白初夏偏著腦袋想了想,“是經常見柳小姐,要說起來我們應該是挺熟的。”

也只能用熟來形容了。雖然見過很多次面,還一起郊游過,可在他的心裏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過朋友。

應該挺熟?!白初夏漫不經心的一句話猶如當場打了柳千絮一個耳光:她努力了兩年,不過是在他心裏掙了個熟人的位置!

柳千絮修長纖細的手指在杯壁上壓出了失血的白色。

“白少爺,那你是跟柳小姐比較熟呢,還是跟我表妹比較熟?”徐盈故意繼續看著她,嘴角挑起了一抹狡黠的笑。

“自然是跟慕蕊更熟一些,畢竟大家住得近,平日更常見面。”白初夏一直趴著,根本沒有註意到其他人的表情變化,他不加思索地說道。

“我想也是!”達到了想要的效果,徐盈滿意地一笑,“聽說白家和沈家是世交,白少爺跟我表妹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

沈慕蕊再傻聽到這裏也明白了表姐的用意,不禁莞爾一笑,對她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柳千絮的臉則籠上了一層寒霜,那口貝齒咬了又咬,卻是怎麽也下不定決心放下杯子走出去。

這個徐盈還真是一把攪混水的好手!之前是打她家沈慕晨的主意,現在看到柳千絮對白初夏有意思,又在這裏搞破壞。

無意中當了半天旁觀者的夏依依忍不住搖頭:這不是在給無辜的白初夏挖坑嘛,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少爺,鋪子裏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你要一起走嗎?”幾個人都沒有聽到腳步聲,陳掌櫃的身影卻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夏依依一下從凳子上站起來,問道:“陳掌櫃,請問我們大少爺怎麽樣了?”

她人雖坐在書房,心卻一直是在沈慕晨身上的,這半天等得實在心焦。

其他人都也像夏依依一樣望著陳掌櫃,想從他嘴裏得出確切的消息。

陳掌櫃看了眼夏依依,又將目光移到了別處,正色道:“沈少爺最遲明天能醒過來,情況好的話今晚也不一定。”

“我三哥沒事了嗎?”沈慕蕊也難得地起身問道。

“事是沒事了,可我聽說沈少爺向來體弱,恐怕得臥床休養幾天了。”陳掌櫃回道。

謝天謝地!夏依依心裏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她情不自禁地雙手合十,在心裏感謝菩薩上帝。

白初夏看她這樣,忍不住露出一貫俏皮又略帶得意的笑容,“夏依依,你聽到了吧?我都說不用擔心了!”

陳掌櫃是他的師傅,也是白家的鎮店之寶,有他在,他一點也不擔心。

“那少爺你是跟我一起回去,還是……”

“一起回去吧!”不等陳掌櫃的話說完,徐盈搶著說道:“天色不早了,我們就不要再打擾沈少爺了,都早點回去吧。”

這次她沒有像之前一樣把沈慕晨稱為慕晨哥,而是叫沈少爺了。

白初夏看到了她一臉的焦急,卻將目光轉向了夏依依,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天還要上學呢,我們回去吧。”沈慕蕊也在一旁勸道。

柳千絮的存在讓沈慕蕊莫名感到很不舒服,她不希望白初夏繼續留在這裏。

“好吧。”白初夏終於做了決定,“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慕晨哥。”

殘陽爬上了院墻,翠竹只剩一截光桿的影子映在墻上了。

實在留客不住,沈老爺和大太太親自把這群人送了出來。

大太太似乎還有什麽問題沒弄明白,站在院門邊又向陳掌櫃打聽著。

白初夏趁機走到了跟在人群後面的夏依依身邊,叮囑道:“記住,下次不能再像今天這麽沖動了,知道嗎?”

“我又沒有老,你用得著說這麽多遍嘛?”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夏依依打趣道。

“你呀!”白初夏繃著的臉一松,“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就算你是慕晨哥的貼身丫頭,也沒必要不顧自己的性命沖出去吧?萬一出了事怎麽辦?”

白初夏目光灼灼地看著夏依依,陽光剛好照在他鼻梁上方,像給他戴了張舞會面具,更顯得那雙星眸璀璨奪目。

不知道為什麽,夏依依突然覺得這雙眼睛有些令人不敢直視。她輕輕低下頭去,說道:“我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一百零三真是心急

大太太熬到後半夜,最終還是扛不住回前院休息去了。

夏依依一個人守在床邊,一會打盹一會清醒的。都不記得看了沈慕晨幾回,他還是那樣平靜地沈睡著。

將近淩晨的時候,窗外傳來了沙沙的聲音,聽起來像在下毛毛細雨。

這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候,昏黃的燭火照不進雨簾裏。夏依依推開窗,倚在窗前,一口口呼吸著略帶涼意的空氣。

緊挨著窗的雨絲像銀線一樣在幽幽燭火中發光,她把手伸出窗外,不一會兒,手就被細密冰涼的水珠浸濕,開始往下滴水。

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多麽舒爽宜人,可惜沈慕晨卻在病中,沒辦法和她一起感受這種初夏天、黎明前的美妙時光。

黃梨木雕花大床上發出了悉索的聲響,沈慕晨推開被子,披上外衣坐了起來。

“依依。”他對著窗邊正在發呆的夏依依輕聲叫道。

夏依依微微一怔,然後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回頭,“大少爺你睡啦!”

她邊說邊走到了他的床邊,仔細觀察他沈睡了一天兩夜的臉:那張俊美的臉龐更顯消瘦了,兩頰有些凹陷,但那雙狹長的眸子卻依然清亮,在燈下熠熠發光。

“大少爺,你餓嗎?我去給你準備茶點吧?”和上次背她回來受寒一樣,相同的時間點,相同的情景,夏依依又說了相同的話。

沈慕晨搖搖頭,“我什麽都不想吃。”

“那我給你倒杯熱茶。”夏依依說著轉身去了茶幾邊。

“依依,應該很晚了吧?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沈慕晨看著夏依依的背影說道。

照顧他這樣的主子實在辛苦,平時比一般人小心謹慎就算了,還經常要熬夜守護他。

沈慕晨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病的,只覺得那個小身影很單薄,讓他有些於心不忍。

茶水的熱氣氤氳著夏依依的臉,她雙眼發紅,面容憔悴,可臉上依然笑容愉悅。

“你回去睡吧。”沈慕晨接過熱茶又說道。

“我已經睡過了,”夏依依在剛才的凳子上坐下,笑道:“你睡著的時候我也在睡啊,剛才是睡醒了才去窗邊看雨的。”

擔心了幾十個小時,現在他終於醒過來了,她高興都來不及,怎麽能睡得著?

“下雨了?”沈慕晨隨口問道。

“嗯,小雨。”夏依依雙手托腮,像看一件藝術品般看著沈慕晨。

沈慕晨臉色微微一紅,“你這樣看著我作什麽?”

“大少爺睡了太久,我都快記不清你平時的樣子了。”夏依依愉快地說道。

這張俊臉她是怎麽都看不夠的。

“睡了很久?有多久?我這次又是怎麽病的?”沈慕晨放下茶杯,一口氣問道。

他修長的十指交叉放在面前的被子上,眉頭微蹙,有些無奈的表情。

“大少爺還是不要問了吧,這次不是你身體的原因。”夏依依突然低下頭去,不知該怎樣面對他探究的目光。

大太太交代過,這些不幹凈的事不要說給大少爺聽。

夏依依不知道陳掌櫃後來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麽,在他們看來是不幹凈的事,在她心裏卻是明明白白的陰謀。

按她的性格,既然是陰謀當然要告訴大少爺,讓他有防備的意識,免得下次再中招。可說到底她沒有證據,一切的結論都是建立在自己的推測上,這樣和盤托出未免太輕率,太不負責任。

沈慕晨眉頭蹙得更緊了,盯著那顆垂著的小腦袋,“依依,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說給我聽聽。”

“是……”夏依依盯著自己的手,兩個拇指無意識地互掐著。

“依依!”覺得事情蹊蹺,沈慕晨音量提高了幾分,語氣更加嚴肅。

大太太雖然不相信她,但沈慕晨一直是相信的!夏依依咬了咬下唇,果斷地擡起頭來,“太太不讓我說!”

然後呢?沈慕晨也不出聲,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他知道她會繼續說下去。

一秒,兩秒。

“大夫說你中了巫術,還是白家的陳掌櫃……”

那一絲計謀得逞後的竊喜很快被震驚所取代。一個個毫不起眼的字、詞從夏依依的嘴裏說出來,串連在一起再傳進沈慕晨的耳朵裏卻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知道是誰做的嗎?”他沈著臉,冷聲問道。

“他們沒有說,但我覺得是二姨太。”反正已經違背了大太太的命令,夏依依索性將自己的猜測也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還真動手了!”沈慕晨冷冷一笑,目光冰冷如寒鐵。

那兩母子整天都在算計著沈家的家產,之前是怕三姨太生出兒子來和他們爭奪,現在三姨太走了,他們又把矛頭指向了他這個終年疾病纏身的大少爺身上。

真是心急啊!明知他有活不過20歲的預言,他們連兩年都等不及了麽?

雨似乎下大了,之前窗外如私語般的聲音變得急促,幾乎能感覺到一顆顆雨點砸在地上的力度。

沈慕晨不知在想什麽,只是低著頭,也不說話。

夏依依關上窗子回來,安慰道:“或許二姨太她們跟這件事沒有關系,只是我多心了,大少爺日後小心些就是,沒必要生她們的氣。”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大少爺,你真的不吃點東西嗎?已經一天兩夜了啊!”夏依依幫他掖了掖被子,再次問道。

盡管燭火昏暗,夏依依手腕上的那道瘀青還是觸目驚心。

沈慕晨一眼掃見,驚訝道:“你的手怎麽了?”

“沒、沒事。”夏依依迅速縮回手,藏到了身後。

她並沒有告訴沈慕晨他瘋狂砸東西的事情,自然也沒有提起自己被他用力拉扯導致瘀青的手腕。

“大少爺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夏依依背著手說道。

沈慕晨不置可否,卻在她轉身的時候拉住了她的手,“是我弄的,對不對?”他問。

半年的相處已經讓他對這個丫頭的性格了如指掌,若不是他的原因,她不會這樣遮遮掩掩。

一定是他,是他弄傷了她!

她的手被那只溫熱的大手握住,夏依依動彈不得,只得又轉過身來。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大少爺你別想瞎想了。”她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可閃躲的目光還是出賣了她的心。

沈慕晨輕輕托起了夏依依的手,在燈下仔細地查看那道瘀青。

他黑長的眼睫低垂,表情是如此的莊重認真。

“那只手呢,有沒有事?”他問道。

“沒事!”

夏依依還想藏,另一只手也被沈慕晨抓了過來。

“去拿藥酒來。”他吩咐道。

“我自己回去擦就可以了。”夏依依慌亂地將雙手背在身後,說道。

“你什麽時候這麽不聽話了?是要我把你交給林管家嗎?”沈慕晨看著她,目光裏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兩只手上的傷痕差不多,顯然是同一時間弄的,盡管她不承認,可他能想象得到她隱瞞了一些事情。

這丫頭!她在別人面前錙銖必較,在他面前卻一再忍讓,這就是她喜歡他的方式麽?

夏依依乖乖地去拿藥酒了,沈慕晨看著她的身影,心裏湧起一絲酸澀。

一百零四被人栽贓

藥酒取來後,沈慕晨讓夏依依坐在床邊,自己親手給她擦藥。

他的動作十分小心,那帶著他體溫的指尖觸感像電流一樣,通過夏依依的手腕,傳遞到她全身,夏依依的小臉不知不覺就紅了。

“我中巫術之後一定表現得很不正常吧,打人了是嗎?”沈慕晨低著頭,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

他一醒來就感覺全身酸痛,特別是兩只胳膊。如果不是打人,怎麽會把這丫頭傷成這樣?

“沒……”夏依依還想掩飾,出於身體的自然反應,手不自覺地往回縮了一下。

沈慕晨突然擡起頭來看著她,“別瞞我了,我必須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現在是燭火昏暗,他沒有註意到茶幾上被砸出的凹痕和不見的茶具、花瓶這些東西。要是到了天亮,整個房間的情況一目了然,到時想瞞也瞞不住。

夏依依想了想,道:“你沒有打人,只是摔了些東西。那時你已經失去理智了,做出這種行為是很正常的。”

怕他產生自責愧疚情緒,她故意輕描淡寫地說著,並不忘安慰他。

“是嗎?”沈慕晨淡淡一笑,“那你的手又是怎麽回事?”

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手上,他說著便將她的手托高了些,一副要追根究底的表情。

“不是你打的,是我要阻止你,被你推開了而已。”夏依依避重就輕道。

她從頭到尾都在為他開脫,沒有一句責備他、怪他的話。這丫頭!沈慕晨無奈地輕嘆,又低下頭去幫她揉手,不再多問了。

藥酒滲進皮膚,一種灼熱感便慢慢擴散開,之前瘀腫的地方開始發熱,發癢。

當丫頭當得太久,夏依依漸漸都忘了自己曾經是個嬌生慣養的獨生女、是父母的心頭肉這件事。現在被沈慕晨如此溫柔地對待,她有種很不真實的幸福感。

沈慕晨小心翼翼地幫夏依依揉著手,而夏依依卻默默地望著他。

昏暗的臥室裏,燭火搖曳,四周安靜得仿佛時間靜止了。

“好了……”沈慕晨說著擡眸看向夏依依,剛好撞見了她似春水般溫柔幽深的目光,還想說什麽,卻已然忘了要說的話。

“嗯嗯。”沈慕晨一聲假咳。

夏依依也一下回過神來,連忙轉移了目光,又尷尬地縮回自己的手。

“謝謝大少爺!我先回去了。”她站起身來面紅耳赤地說道。

“嗯。”沈慕晨點點頭,那張俊臉也紅了一片。

……

夏依依回到後院沒睡一會就被喧鬧聲吵醒,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林管家和李姐帶著人來搜查房間了。

其他下人早都幹活去了,還在房間睡覺就她一個人。

李姐道:“瘋丫頭,我們是奉太太的命令全府徹查,你先出去。”

“全府徹查,那是不是所有院子都要搜查,二姨太的院子也查了嗎?”夏依依揉著睡眼問道。

要不是昨天被趕出了臥室,她當時就想向大太太建議搜查二姨太的院子了。

“自然是查了的,我們從前院一路查到後院。”林管家道。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幾個家丁已經在這個房間翻找起來。首先翻的是墻角那口大木箱,裏面裝著杏兒和夏依依的衣物。

難道二姨太的院子什麽都沒有搜出來嗎?是不是她們昨天就有所行動了?夏依依心道。

木箱被翻得亂七八糟,接著又是床鋪。杏兒疊得整整齊齊的被子一秒鐘之內就被弄得淩亂不堪了,蓋被、墊被、連床上鋪的稻草都被翻了一通,草屑掉得滿地都是,灰塵飛了一屋。

輪到她的床了,夏依依自覺地讓到了門口。

院子裏,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廚房上空也飄著炊煙,大概7、8點了吧。夏依依粗略估算,自己睡了可能還不到3個小時。

和杏兒的下場一樣,她的鋪蓋被翻了個遍之後,家丁們又貓腰在床底下找了起來。

“這是什麽?”一個家丁似乎在床下找到了什麽東西,叫道。

林管家和李姐聞訊立刻湊上前去,夏依依睡眠不足,反應稍微慢了半怕。等她上前時,男丁已將手裏的東西呈現在眾人面前了:那是一個白布做成的布人,布人身上紮著針,還寫了沈慕晨的名字和他的生辰八字。

這是?怎麽會這樣!夏依依頓時明白過來,可卻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李姐從男丁手裏接過布人,目光似箭地盯著她,“瘋丫頭,這是什麽?”

隨著這聲質問,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了夏依依。

“是不是有人故意放在你床下的?”林管家好心提醒道。

他作為管家,仔細觀察過家裏的每個下人,對夏依依平時的表現是極認可的。而且,他知道大少爺對這丫頭的信任程度非同一般,他覺得她不會做出這種傷害大少爺的事。

夏依依的大腦一片空白,目瞪口呆地看著布人,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走,跟我回太太去!”李姐聲音冰冷,一手抓著布人,另一只手抓住了夏依依纖細的胳膊,拉著她就往前院去。

其他人也跟在他們身後,一同去前院。

大太太才梳洗好,一身墨綠色旗袍精神抖擻地站在門口。望著這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來,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疑惑。

“太太,這是在瘋丫頭的床下找到的。”李姐將布偶遞到了大太太面前。

瘋丫頭?大太太臉色一變,那對美目在布人和夏依依身上來回交替。

“瘋丫頭,你怎麽說?”她冷厲的目光定格在夏依依臉上,問道。

昨天聽陳掌櫃說是沈家內部的人所為後,大太太首先懷疑的便是二姨太,當時一心惦記沈慕晨的病情,因此沒顧得上讓人及時徹查。今早下命令時,她讓人第一個查的就是二姨太的院子,沒想到一無所獲,更沒想到的是,這東西竟然會出現在夏依依的床下。

瘋丫頭是慕晨的貼身丫頭,她怎麽會害慕晨?大太太既震驚又疑惑。

“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夏依依手腳冰涼,嘴唇發抖地說道。

想也不用想,這件事肯定是二姨太指使人做!整個沈家,二姨太視為眼中釘的除了大太太母子就是自己了。大太太母子她們沒有機會下手,所以才會栽贓到她的頭上來。而她除了晚上睡覺,其他時間都在沈慕晨的院子裏,如果誰想栽贓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竟讓別人算計了!

一百零五狗急跳墻

“這裏可真熱鬧啊!”人群後面傳來了二姨太的聲音。

眾人回過頭去,只見二姨太帶著琴兒好整以暇地過來了。

倆人緩步從人群後一直走到了大太太身邊。二姨太似不經意地睨了眼夏依依,以及李姐手上的布人,似笑非笑道:“一大早的把沈家翻了個底朝天,這又是在做什麽呢?”

琴兒在她身後探出腦袋瞧了瞧,雖然沒有出聲,卻也難掩臉上的得意之色。

即使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此刻大太太心裏多少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了,她將雙手環在胸前,擡起下巴,道:“難道我整頓家風你也有意見?”

大太太本就有股不怒而威的威嚴,抱起雙臂的樣子更是高高在上,囂張到了極點。

“太太的命令我哪敢有意見啊!”二姨太對她那副架式視若無睹,依舊是笑,“既然是整頓家風,那我也要多學習學習了,免得總被人在背後說我管教無方。”

這話顯然是在給大太太施壓:證據就擺在眼前,若她視而不見,不對夏依依做出懲罰的話,那在背後被人說管教無方的就是她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大太太已經肯定這件事是二姨太所為了,但在夏依依的床下搜出了布人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容不得她假裝忽視。

“去把條凳擡過來。”大太太冷冷地命令道。

條凳是沈家用來打板子的家法刑具。

夏依依只覺得兩腿發軟,當即大聲辯解道:“太太,我沒有害大少爺,這個布人不是我做的!”

“瘋丫頭,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害大少爺,現在證據擺在面前還不承認!”二姨太斜睨著夏依依,冷笑道。

為了弄這個巫術,她可是花了不少錢財和心思。要不是這丫頭勾搭上白少爺,沈慕晨又怎麽會得救?

好好的計劃因為她而功虧一簣,她怎麽能不給這丫頭一點教訓!

“大少爺向來善待下人,這是沈家上下都知道的,我跟他無冤無仇,為什麽要害他?”夏依依雙眉一擰,“倒是二姨太你,成天教唆著二少爺爭奪家產,只怕從來就沒盼著我們大少爺好過吧?上個月剃頭的時候,琴兒在那堆頭發裏翻找什麽?也就是在那天,你們兩主仆在院子裏說要把什麽東西埋起來,不能讓人看見。你們埋的又是什麽?”

以為她被栽贓了就會一聲不吭地應下麽,把她夏依依當什麽人了!既然要鬧,那就鬧得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好過!夏依依把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

“有這樣的事?”大太太目光陰鷙地看向二姨太,“琴兒到底找什麽,你們埋的是什麽,你給我說清楚!”

兩個男丁將厚重的實木條凳擡了過來,見沒有下一步指示便都站到一邊去了。

根本沒想到夏依依知道這麽多事情,二姨太原本帶著幾分得意的臉頓時抽搐起來,支支吾吾道:“琴兒找什麽我、我怎麽會知道?”

“是嗎?”大太太冷冷一笑,對一旁的李姐使了個眼色。

李姐過去一把將琴兒從二姨太的身後扯了出來。

當著眾人的面,琴兒低著頭,小臉慘白,身子抖得像篩糠。

“琴兒,你最好給我老實交代,不然這條凳就是為你準備的!”大太太冷聲警告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琴兒拼命搖頭。

“給我拉下去打,打到她招了為止!”大太太命令道。

“你們憑什麽打我的丫頭?”二姨太挺身出而,擋在了琴兒前面。

正要上來抓住琴兒的家丁楞在了原地。

“你們還楞著作什麽?誰要是敢阻攔,連她一起打!”大太太惱怒到尖利的聲音幾乎響徹整個院子。

沈老爺進城工作去了,現在沈家是大太太的天下,誰敢反抗她的命令?

家丁上去的時候,二姨太原本擋在琴兒面前的雙手還是垂了下去,那張俏臉簡直憤怒到了扭曲的程度,兩個肩膀也微微發起抖來。

“二姨太,救救我!”琴兒邊拼命掙紮邊大聲喊道。

二姨太眉頭緊鎖,手裏用力地拽著帕子,默默看著她的目光中寫滿無奈、痛苦,還有一些慌亂。

大太太再次冷笑,“琴兒,你可想好了,是被打死,還是說實話?”

太陽漸漸爬上了大太太的屋檐,屋頂的青色琉璃瓦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夏依依擡了擡頭,心裏五味雜陳:這個看似平靜的沈家又何嘗不像電視裏的後宮那樣充滿了算計與陰謀?哪怕只是個小小的丫頭,想要好好活下去都是如此艱難!

在大太太的威勢下,二姨太未敢發一言,眼睜睜地看著琴兒被拉走,被綁上條凳。

琴兒一聲接一聲的“救命”像刀在二姨太的心裏絞著,她慌亂的大腦也開始緊張思考起來:不該帶著琴兒上前來的,更不該在這裏煽風點火。狗急了還會跳墻,瘋丫頭被逼得反咬了她們一口,要是琴兒再頂不住供出她來怎麽辦?

不行,不能讓琴兒把一切說出來!

沈重的木板即將落下的時候,二姨太突然喝道:“住手!”

行刑的家丁一下怔住,擡眼看了看她,又用征詢的目光望向大太太。

“你這是有話要說?”大太太揚起柳眉,冷眼看著她問道。

二姨太拽緊了手裏的帕子,咬牙道:“我讓琴兒埋的是我的私房錢,太太要不信的話我可以挖出來給你看!”

琴兒是她的心腹,在這方面她也沒有瞞過她,那筆錢數目不小,一部分是平日的私房錢,還有一部分是她弟弟何強幫她在賭場放利的錢,要真挖出來肯定會讓大太太大吃一驚。

現在到了這一步,她只能這麽做了!

“沒錯,二姨太讓我埋的就是錢。那天我去頭發堆裏找,是因為我們二少爺說他的彈弓丟了,讓我幫他找!”被綁在條凳上的琴兒也急中生智地說道。

我去,又一次見證狗血逆轉!夏依依再次驚呆。

以為琴兒會挨不住板子供出二姨太來,沒想到芳妮當日的情景又在這兩主仆身上重現!

人心難測啊,看來她還是太嫩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一開始為什麽不說實話?”夏依依搶著問道。

大太太微瞇的雙眸也一下睜大了,死死地看著二姨太。

埋錢不能讓人看見這個可能理解,但撿彈弓有什麽不能說的?

一百零六誰敢打她

“我、我剛才是一時沒想起來!”琴兒狡辯道。

“我明明還聽到你們說千萬不能弄錯,不能撿成二少爺的。這又怎麽說?”夏依依大聲問道。

“你哪只耳朵聽到的?”眼見情勢反轉,二姨太這時來勁了,食指一下甩到夏依依的臉上:“瘋丫頭,你別在這裏血口噴人,我們根本就沒有說過這話!在大少爺的房裏能聽到我們院子裏說話,你長了順風耳不成?”

她剛才就在想這些話瘋丫頭是怎麽知道的,現在琴兒有機會脫身了,還不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

琴兒雖然還在條凳上綁著,可二姨太已然成竹在胸,換上了一副盛氣淩人的架式,令一旁的大太太氣勢都弱了三分。

一直冷眼旁觀的李姐忽然湊到大太太耳朵嘀咕了幾句,只見大太太美目一轉,吩咐道:“既然錢是琴兒埋的,那就讓她去挖出來給我們看看,要是挖不出來則說明她說謊,到時直接打死!”

她的聲音平靜得沒有絲毫感情,仿佛說要打死的只是一只小貓小狗。

夏依依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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